第11章 下墓以後

第0011章 下墓以後

趙樂從帳篷裏拿來了兩根粗繩,一端固定在打入地下的基石中,另一端分別綁在袁祈和紀寧腰間。

這繩子原本是綁帳篷用的,韌性足夠。袁祈扯緊腰間繩結,抓着繩子望向深不見底的洞口,這種特殊打發的繩結可以靠手中的松緊來調整下落速度。

袁祈深吸了口氣挽動手腕多纏了半圈,與對面紀寧交換了下眼色。

紀寧雙腳踩牢青石邊,借助繩子擺動利落蕩下去,袁祈緊随其後。

趙樂蹲在坑邊往裏看。

墓裏黑的明顯不正常,像是有無形巨獸張着吃人巨口,将他們的身體一點點吞噬。

趙樂啧了下嘴,也不為二人擔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剛才還浸水的衣服突然就跟做過防水層一樣,所有泥湯都主動繞開。

他沉默思索半晌,終于為紀寧剛才的諸多反常想出了個合适理由——紀組長是想給袁祈進行實地入職培訓。

多麽喪心病狂的領導。

青石穹頂像是隔絕陰陽的屏障,溫暖人間之下,不見天日的墓室寒意逼人。繩索下滑不到半米,頭頂坑洞參差不齊的光就被吞沒。

袁祈向下看,不僅看不到墓底也看不見自己的手,黑暗和潮濕寒冷的空氣一起裹挾着他。

這種冷不是寒冬深夜的冷風,更像數不清的細密小冰針無孔不入刺進骨髓。

下來前趙樂特意從帳篷裏給袁祈捎了件不知道是誰的沖鋒衣,穿上也無濟于事。

袁祈聽見胸口心髒在抑制不住的開始狂跳,幸而手上被繩子勒的痛感讓他不至于麻木。

他下落的速度逐漸變緩,深深呼出口氣,活動了下因為緊張而繃緊僵硬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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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屬于紀寧繩索的摩挲聲就在這時突然消失,袁祈一慌,下意識喊:“紀組?”

空曠墓室中掀起好幾聲回音,紀寧在回音中不輕不重說了個“嗯”。

沉默了瞬,又補充了兩個字,“我在。”

袁祈聽見他踩實地面的噠噠聲,知道下方不遠就是墓底,內心稍安,直接松手滑了下來。

紀寧先他一步落地,解下捆在身上的繩結打開手電筒。

在黑暗中個人存在感會被逐漸吞噬,袁祈不知道自己的下落點距離紀寧多遠。

光線猝然出現,他驀然被一片雪白胸口晃花了眼睛。

“我……”

袁祈差點脫口而出一句國粹,分不清自己在那一瞬間腦子裏想了些什麽,喉結幹澀滾動,“你……不冷嗎?”

紀寧雖然平日裏頂着組長身份,但并沒有把襯衣扣子扣到最頂上那顆的習慣。剛才又因為下落拉動繩子扯開了兩顆。

正好将上半身胸膛完全露了出來,肌肉隐隐若顯卻又不噴張。

看起來……出乎意料的勾人。

紀寧平靜垂眸,在自己前胸掃過半圈後單手利落将扣子挑上,混不在意似得,轉身擰開手電筒環顧周遭。

“……”

袁祈後知後覺自己剛才的反應過了頭。一個集體澡堂子都泡的人,彼此長點什麽心知肚明。

不小心多開了兩顆紐扣至于這麽大驚小怪嗎?

他捂着頭,将所有原因歸咎在先前趙樂亂說話上,當然他也有問題,不該對于紅塵中的聲色犬馬和龍陽之好耳熟能詳,腦子不純潔了,才會蹦出不該出現的東西。

袁祈看着紀寧已經背對他向前走了,趕緊壓下雜念快速拆下腰間繩結,掏出随身攜帶的手電筒擰亮,大步跟去。

他追上紀寧,回過身用手電光掃過四周,墓室不大,光一下就能照到盡頭。

“奇怪。”

按照李潼陽給的探測繪制圖,這裏是迄今為止尚未發掘的最後一個坑室,也就是主墓室。

紀寧舉着手電筒,掃過緊閉的墓室大門,整個墓室除了滿牆壁畫就是兩尊守門石像。

這裏沒有他們要找的被困者,也沒有棺椁。

袁祈緊擰眉頭,手電筒舉在眼旁立于原地:“我看過他們繪的墓室勘測結構圖,盡管有越規制的地方,但基本符合漢墓結構。以現在的技術,不可能存在探不出來的暗道?”

“或許真的有呢。”

紀寧對于現狀并沒有表現絲毫驚訝,在袁祈疑惑地目光中舉起手電筒往前走,平淡的視線自始至終落在對面壁畫上——這裏的墓主生前并不是什麽割據一方的名人,因此張海發來的紙箋內容有限,只能從“口耳相傳”中了解大致,細節性東西得他們下墓後自己找。

袁祈第一次下墓,對于所有狀況都沒有絲毫應對經驗,壓着好奇心,老老實實跟在紀寧身後。

墓室周圍四面牆壁色彩斑斓,除了正前方的牆壁上開了扇門,其餘都是以牆壁為單位的大篇幅壁畫。

以常見的連環畫形式描繪,記載墓主生平。

袁祈端詳眼前壁畫線條流暢生動,能看出當時繪制的工匠技藝精湛。

因為不見天日,躲過了氧化和碎壞,歷經百年顏色鮮豔如新,連絲毫脫落都沒有。

如果後期能完好挖掘出土,渑省博物館地下一層絕對可以再開個漢墓壁畫展館。

紀寧仰着頭,手電筒光照在五彩斑斓的牆上又反射回他清澈眸中,帶着點細碎顏色。

他盯着看了半晌,突然問:“上邊畫的什麽?”

袁祈已經被考習慣了,找出開頭和結尾——這壁畫以連環畫形勢構圖,以草木祥雲為隔斷,每一幕場景分割自然,很容易看懂。

“這面壁畫講的是,墓主出生于武将世家,自小力大無窮,十三歲于林間路上射死了一只吊睛白虎,自此被家族傳頌,當年奉旨特招入伍。”

墓室空曠,袁祈的聲音不斷掀起陣陣嗡鳴回聲。

他說完,敏銳發出一聲質疑的“咦?”

袁祈記得,紀組長曾在路上說過,墓主是東漢游擊将軍的夫人和兒子,那為什麽壁畫上記載的确是游擊将軍的生平?

這到底是不是夫妻合葬墓?

紀寧沒問他咦什麽,只簡短回了個“嗯”。

餘光從面露不解的袁祈臉上瞥過,又将手電筒光挪到旁邊另一幅壁畫上。

袁祈既然算命,再加上有那麽一雙眼,自然是信六合之外的東西,本能對空曠陰冷的墓室畏懼。

多言多失,多言招禍,他避免提及墓主,擡腳跟過去。

沒有将自己的疑惑述之于口求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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