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烏雅氏

此刻，已過巳時正，天色大亮。

院子裏寒風飄雪，屋子裏溫暖如春，局長端坐在椅子上，像個小福娃一樣，雙眼黑溜溜的望着幾步之外的女子。

佟貴妃處于震驚和生氣當中，所以沒有注意到低垂着頭行大禮的烏雅安蓮的表情。

但局長注意到了，烏雅氏幾乎在偷偷觀察他，眼神很複雜，有痛恨，有懊惱，有悔之不及，總之所有正面負面的感情都夾雜在其間，及她周身的氣場并不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女子所擁有的。

他記得一個月前，安嬷嬷和陳嬷嬷彙報烏雅氏的情況時，因為幾度在浣衣局無法翻身，烏雅氏幾乎都放棄了成為宮妃的願望了，她希望平安度過剩下的幾年，過了二十五歲之後就出宮回家嫁人。

但一個月後，烏雅氏卻爬床成功，成為皇帝後宮嫔妃的一份子了。

且她跪在地上，但背脊挺直，佟貴妃一言不發的盯着她，她的氣場卻漸漸攀升，似乎有想和佟貴妃較量的趨勢。

佟貴妃接過女官遞過來的彤史，女官已經在彤史上著名昨晚皇帝臨幸答應烏雅氏，佟貴妃看過之後，壓制着心內的怒火蓋上了鳳印。

随後佟貴妃不想看見烏雅氏，着小太監把烏雅氏領到延禧宮去，答應烏雅氏以後就住延禧宮，宜嫔作為主位娘娘，自會安排和調-教烏雅氏，當然佟貴妃還得吩咐內務府那邊給烏雅氏安排伺候的宮人。

李德全的小徒弟和烏雅氏離開之後，佟貴妃立即讓安嬷嬷她們去打聽怎麽回事？

局長拉了拉佟貴妃衣袖，說道：“額娘，這個烏雅氏有古怪，應當和庶妃戴佳氏一樣。”

這是局長推測的，若烏雅氏不是重生的，她為何看到他眼神那麽複雜呢？

佟貴妃震驚道：“什麽？”她眉頭緊鎖，整個臉都糾結成一團了，她直接把兒子抱在懷裏。

“她不會以為你是她生的吧？”佟貴妃第一反應就是烏雅氏會不會和她搶兒子？

局長拍了拍佟貴妃，安慰道：“放心，額娘，做不得假的。”即便烏雅氏覺得有貓膩，但昨夜侍寝之後，她就應該相信他絕對不會是她生的，因為她昨夜之前是處女之身啊。

局長腦子轉得快，說道：“額娘，我琢磨着她這麽兵行險招，必然也是沖着二十年年底去的，不然她時間不夠了。”

佟貴妃已然冷靜下來了，她嘴角帶笑，低頭撫着兒子的額頭，說道：“即便她是未來太後重生也沒有辦法，除非她能生下龍鳳胎，否則二十年的大封後宮，她頂多晉升為嫔位，妃位不要想了。”

惠嫔、榮嫔和宜嫔幾乎是板上釘釘的四妃之一，本來宜嫔資歷還不夠，但她的兒子被太後撫養，皇帝看在太後的份上，也必須給宜嫔升位分。而現在馮貴人、玉貴人和庶妃戴佳氏都懷着身孕，玉貴人又出自瓜爾佳氏一族，她若誕下一子，即便是一女，嫔位的位分也到手了，若是兒子，少不得最後一位妃位就入玉貴人之手了。

馮貴人家世不夠，除非誕下龍鳳胎，否則無緣妃位。而庶妃戴佳氏資歷不夠，若是誕下一子，康熙大方的話，嫔位或占一位。

局長也是這般認為的，但他們都想不到會出現一個變數，所以二十年年底的大封後宮就特別有趣了。

“嫔位也不行，最多就是常在，貴人。”局長琢磨着康熙帝只怕暫時不想看到烏雅氏，且康熙帝肯定知道佟貴妃打壓烏雅氏的事情，他這麽不給表妹面子，而烏雅氏又沒有立下什麽功勞，少不得康熙帝要壓一壓烏雅氏了。

最後，重生回來的孝恭仁皇後會發現，她一生的榮辱全都來至于兒子胤禛，沒有兒子胤禛，她在後宮舉步維艱。

後宮又多了一個答應，滿後宮嫔妃有家世有地位的嫔妃不放在眼裏，這後宮包衣的嫔妃多了去了，并沒有誰有這個榮幸可以一直獲得皇帝榮寵，就連宜嫔也沒有放在心上。

宜嫔還在坐月子，但看不到兒子，也挺苦悶的，結果佟貴妃還給她宮裏送來一個新嫔妃，她确實心情不大爽，但也只能認了，讓貼身大宮女去看了看，等內務府的總管太監領着幾個分配給烏雅氏的宮女、太監來之後，大宮女回來回禀宜嫔，說烏雅氏沒什麽特別，就是長得不錯。

等到安嬷嬷調查回來彙報之後，佟貴妃的第一想法是拔掉烏雅氏在後宮的人脈，也就是把烏雅氏一族調出內務府，不然烏雅氏一族的人脈會給予烏雅氏許多便利，且重生回來的烏雅氏必然不會甘心自己的位分太低，肯定會攪起許多風雨來。

局長挑了挑眉，低聲和佟貴妃說道：“額娘，現在包衣一族還未有太大的野心，但你知道後來包衣一族在皇帝衣食住行方面做下多少豐功偉績麽？到後來皇帝吃一兩銀子一個的雞蛋，亵褲縫了又補，補了又縫，皇帝子嗣全部出自于包衣嫔妃，即便是有幾個旗人嫔妃，要麽生不下孩子，要麽孩子早逝，不只是皇帝如此，大臣和宗室家族皆如此，最後勝利者都是包衣女子，皇帝繼承人及宗親不得不選擇唯一活着的包衣妾侍之子。”

佟貴妃仔細思考了良久，說道：“這個留待你和太子殿下去處理，我現在只要把烏雅氏的助力剪出掉就行了。”

如果現在和皇帝說不用包衣，設置什麽雇傭制度，那純粹是找抽。佟貴妃看着兒子，心中暗道，既然太子殿下和兒子都是來至于後世，那麽這些問題必然不會任由其發生，但現在太子和兒子都太小了，只能等他們長大再說。

現在是康熙初期，所以包衣一族就算想作為，那也得慢慢籌劃，暫時不着急。

佟貴妃想了許久，三天後派安嬷嬷帶信回娘家，信上她仔細描述了包衣一族及包衣嫔妃在後宮的危害，讓大伯和父親注意家中的那些包衣奴才，還有就是想辦法把烏雅氏的父親、叔伯等人全都調出內務府，沒有了這些人脈相助，烏雅氏她在後宮能怎麽辦？

如果包衣一族一定要支持某個嫔妃，那麽她推薦衛貴人，反正都是包衣族出來的，衛貴人那麽美，比烏雅氏有前途多了。

佟國綱和佟國維看到佟貴妃的書信之後，自然知道該怎麽做，只是這不是一日之功，要見效的話，至少三個月或者半年之後。

答應烏雅氏沒有在後宮掀起一點風浪，本身也就年底了，康熙帝沒有召幸任何嫔妃，且或許是心虛，康熙帝連着半月不進後宮，自然不會來承乾宮。

而佟貴妃之前和康熙帝說的‘若是他收用了烏雅氏就不讓他進承乾宮’的戲言，自然只能是戲言，佟貴妃可以佯裝使點小性子，但肯定不能把康熙帝真的往外推，在這個榮辱都系在皇帝的皇宮，哪怕是佟貴妃也不能真的使性子，不然沒有了皇帝榮寵，她們母子在後宮如何立足？

忙忙碌碌忙着過年，除夕一過，康熙十九年在雪夜的煙花盛開之際到來，皇帝、太皇太後、皇太後心情都非常好，今年雖然下了雪，但雪并不算大，沒有造成雪災，那麽瑞雪兆豐年，來年必然是一個豐收的年頭。

新年拜年之際，忙得團團轉之際，正月初六，馮貴人生産的消息從午後傳來，太皇太後、皇太後、佟貴妃正招待宗親王妃們，聽到這個消息，太皇太後、皇太後沒有動，佟貴妃告饒之後，就領着宮人往儲秀宮而去。

一個多時辰，馮貴人平安誕下一子的消息傳遍後宮，太皇太後、皇太後自然是欣喜若狂，尤其是太皇太後感嘆，三藩之亂眼看就要徹底結束了，而她原本最為擔心皇帝子嗣不豐的問題也得到解決，想來前些年是沒有子嗣緣，現在緣分來了，這孩子不就多了起來麽？

太後抱着五阿哥樂呵呵地道：“還是咱們小五的功勞，瞧他出生之後，這後宮嫔妃就接二連三的懷孕，咱們小五可真是個福星。”

宗親王妃、福晉們也笑着附和，随着宗親王妃、福晉們出宮，五阿哥是個福星的消息也随之流傳出宮，滿京城人士熱議。

佟貴妃在馮貴人生下六阿哥之後，敲打、叮囑了儲秀宮一幹嫔妃、宮人便踩着花盆底回承乾宮了。

此時，局長正由茉莉、百合和蘇順、陳福帶着一起回承乾宮，他被二哥胤礽帶着在一幹宗親當中亂跑，盡顯了太子的兄弟愛，諸位宗親倒是不像赫舍裏家、佟家、納喇家等心眼那麽多，反正作為宗室，除非皇帝沒有子嗣，他們都只能混吃等死了。

回到承乾宮，下了地，局長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他琢磨着鴨子走路應該就是他這般，不是他有強大的自制力就能控制得了的，誰叫他這麽小呢？

“額娘。”局長直接朝佟貴妃撲了過去，抱着佟貴妃的雙腿，而後從旁邊的扶椅上面爬上去，踢掉鞋子，爬上了暖榻。

佟貴妃逗着兒子，笑道：“小四，你又多了一個弟弟。”

局長眨眨眼，心中想着，不知延禧宮的烏雅氏作何感想？

延禧宮的烏雅氏作何感想啊？她自然是很難受，她站在窗口，望着窗戶外，樹枝、花葉上面挂着的淺薄的冰淩，撫了撫腹部，低聲道：“即便是這個莫名其妙的馮貴人生下六阿哥又怎樣？我腹中的才是我的胤祚。”

烏雅氏緊咬嘴唇，一朝從人生贏家回到最初最狼狽的時期，烏雅氏只憤恨自己回來得太遲，還有佟佳氏那個賤人，把她貶責到浣衣局，害她錯失了那麽多良機，她最後深深感慨和郁悶，她回來得太遲了。

但沒關系，前生她都能從那麽危機四伏的後宮脫穎而出，今生一樣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