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溫然嘗試着用碳素鉛筆在白紙上進行輪廓素描, 他對人體比例的掌控勉強算是合格,用聞夏的标準而言就是根本不達标,門內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完完全全屬于門外漢的水平。

溫然将剛畫下的紙張撕掉暴力揉成團擲進垃圾桶, 腦袋埋在搭在支撐架上的臂彎內,将近沉默了十分鐘, 才又擡起頭來繼續學習線條。

臨近中午,溫然也沒有打算休息,開始酸澀的手指始終牢牢不放抓着筆,碳素筆尖在雪白的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等手腕終于承受不住才擱下筆, 空閑休息時順便回複一下消息, 聞熄讓他今天晚上回家吃飯, 消息是一個小時之前發的, 溫然回複:好。

距離上次寫生時間過去大半個月, 至此開始溫然也再也沒有見過謝衍, 他極大地籲了一口氣,這對他來說真是大好事, 而且實話來說,謝衍如果真要拼命地纏着他, 溫然目前也找不到好辦法, 貌似除了逃避躲開就別處他法。

不過比起謝衍他目前有更棘手的事情,無奈的目光又落到木架上支着的畫,絞盡腦汁想着辦法。

下午回家時,剛一開門就能聞到勾引食欲大開的香味, 聞熄早就回來了正在廚房裏幫忙端菜, 黑色襯衫下系着粉色碎花圍裙, 未免顯得滑稽。

“你回來了正好, 還剩下最後一道湯了, 再炖上十來分鐘就可以。”

溫然将背包取下放在沙發上,正要去幫忙,端正窩在沙發邊上看地理雜志的聞父瞅他一眼,“剛回家肯定累了吧,你先休息休息,洗個澡,事情都讓你哥來。”

聞熄一聽,立刻不幹了,“我也就比他早半個小時好嗎?”

溫然沒閑着彎唇偷笑去幫忙,将一家人的碗筷都準備好。

吃飯時聞母突然提起一件事,擡起頭朝着溫然的方向說:“夏夏,你的手現在怎麽樣了?”

溫然咀嚼的動作被打斷,飯桌上“食不言”的規矩被打破,聞父聽到後插嘴問:“怎麽突然問這樣的話?”

聞母解釋:“他們班輔導員跟我聯系了,問問情況怎麽樣,是不是很嚴重。”

溫然頓覺如芒在背,白皙的脖頸上淡青色的青筋随着略顯急促的呼吸隐約起伏,周遭空氣死寂,溫然能聽到自己竭力維持冷靜的呼吸聲。

Advertisement

拉長又縮短。

他腦海裏不停演算着輔導員是怎麽聯系聞母的畫面,是禮貌地詢問他最近是不是狀況不太對,不然為什麽連常規布置的作業都很難完成,還是因為先前傷到手腕所以留下後遺症?

好幾種想法猛地一同湧上心頭,後背猶如烈焰在滾燙灼燒,腦門更是隐約有快要滲出涼汗的趨勢,淺茸的睫毛一眨不眨的恍若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給摧倒。

他該怎麽回答?

一個謊言就該有上百種謊話來瞞。

冷汗順着發尾流至淨白的脖頸,最後又冰涼地淌過後背的肩胛骨,他緩緩開口:“我···”

“靈感缺乏也是常有的事,可能先前出事後還沒适應過來。”聞熄解釋說道,擡眸看溫然的一瞬間給予他一個安慰溫和的笑。

溫然一怔,在他的印象中聞熄總是懶散桀骜的性子,以至于被他溫煦柔和的眼神所關懷着,心尖口仿佛被密密匝匝地灌進溫熱的泉水,讓他不适的緊張感稍減。

“我關心的當然不是這個,是手腕的問題。”聞母眉眼溫柔,“如果還會疼的話,得再請醫生好好檢查。”

原來是因為這個。

溫然垂下了眼眸,那股莫名讓他覺得隐約嫉妒的情緒又再次将他還在跳動的心髒勒得發緊,等他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的時候,臉色更加不太好看。

“怎麽了?臉色這麽發白?”

“沒事。”溫然張口道,心也很快靜下來。

聞母木筷挑向面前的海鮮,正當她準備給溫然夾菜的時候,聞熄皺眉說:“他多大人了,不會自己夾?”

說話間将聞母的筷子給攔下,聞母笑着罵了他一句,可溫然卻感激不盡,因為他實在是不愛吃帶有腥氣的各種河鮮海鮮。

一頓飯結束後溫然回到房間,他點開聊天軟件給網友z發消息。

【summer】:你還記得我之前發過的帖子嗎?

他現在憋的發慌,甚至是覺得自己在變壞,溫然沒有好的家庭,父親更是沒有印象,聽說是很早就死掉了,就連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可聞夏的家庭太好了,父母恩愛和睦,兄友弟恭,他居然在自知不覺中産生貪戀。

可是這樣,不就是小偷嗎?

溫然被對自我産生的厭棄折磨得頭痛欲裂,明明是漂亮清澈的眼睛卻一片迷茫混沌,終究承受不住一般将所有的事情以旁人的角度全部講了出來。

【zx□□】:這個故事很真實。

【zx□□】:如果換作是我的話,可能也會陷入跟他相同的困境。

溫然認真地和他交流,最後嫩白的指尖在屏幕上一個字一個字地敲打:我想了想,不是我的東西,即便硬塞到我手裏,也不能拿。

他剛準備發出去,網友Z發來一句:随其自然。

溫然仔細揣摩這句話,将要發出去的那段話快速地删除掉了。

【zx□□】:你剛剛說你晚飯沒吃多少?給你點外賣嗎?

【summer】:不用,我胃口很小。

正要将手機黑屏時,手指無意間點到網友Z的個人主頁,溫然本就是随便瞥一眼,可看清楚後很快愣住詢問他:Z先生也是京市的嗎?好巧。

那邊很快回複:不是,只不過先前在這邊出差,地址可能忘記更改。

溫然并沒有覺得失落,只是告訴Z如果下次再有機會前來京市,請允許他當導游免費帶領參觀。

那邊發來一條不過兩秒的語音。

溫然點開,一道很低又沉的聲線傳開:好。

網友z的聲音似乎故意壓得很低,以至于通過聽筒這一介質播放時更是與原聲産生微妙的不同,溫然根本沒有聽出來,反而同樣發了一條語音過去,贊賞道:“你的聲音很好聽。”

那邊笑了一下,回道:“你的也是。”

傅堯氣勢洶洶沖進謝衍的辦公室時,阮原在後面拼命阻攔都攔不住,手足無措,一臉頭大地綴在他尾後,“小傅總,您先讓我通知一下老板!”

“等等,您至少先讓我敲個門!!”阮原臊眉耷眼,可憐巴巴地快要哭了。

傅堯置若未聞,聲音寒蟬:“滾開。”

兩個字簡直将阮原吓得大氣不敢出一聲,顫顫巍巍蜷縮在傅堯身後,“老、老板,我攔不住。”

謝衍擺手示意阮原出去,徹底地解放了阮原略微脆弱受傷的心靈,他忙不疊地趕緊往外挪,生怕老板讓自己再給傅堯端茶送水。

就小傅總現在這副德行,阮原都能保證,只要他敢端水上來,傅堯準能一杯水扣在他腦袋上。

阮原不禁渾身打了一個哆嗦,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什麽事?”謝衍取下眼鏡擡頭看他,目光冷靜平淡。

“哥,上次在醫院裏,你和聞夏幹什麽了?”傅堯惡聲惡氣地逼問。

“在醫院碰巧遇見,怎麽?”謝衍手指在實木桌面上一搭沒一搭地敲着,“沒事的話就走,我最近心情不大好,不能保證事事都順着你。”

“我想問的是,你們在醫院有必要那樣靠着嗎!”傅堯顯得并不冷靜,只覺得自己承受了莫名的侮辱,那股煞氣湧現的氣勢仿佛要将謝衍的辦公室給掀翻天。

“你不是喜歡溫然的嗎?那你繼續喜歡就好了,幹嘛要招惹別人?”他聲音莽撞地吼道。

“傅堯。”謝衍自始至終地淡定地盯着他,眉目間皆透着幽寒的冷意,“你先把自己的事情處理清楚,再來找我。”

謝衍沒将溫然的事情說出來,直接閉門謝客,讓傅堯滾了出去。

人走後,他也沒心思再去處理手頭上的報表,反而将放在一旁的手機拿起,想看看有沒有人給他發消息。

空蕩蕩的,安靜如許。

謝衍将那段保存下來的語音放在耳邊傾聽數遍,溫然的聲線跟以前大不相同,比起清冷的嗓音,更多的是偏軟且糯的聲腔,可謝衍還是反複聽了數遍,裏面的語氣和習慣是不會發生改變的。

他從全新的音容樣貌裏找故人,一遍又一遍。

與此同時,溫然正在學校裏的畫室裏一個人練畫,不過出師不利,每一張畫都難以用專業性的水平來評價。

他出門時碰巧撞上先前的周椿和那個男生,那個男生叫什麽溫然不清楚,不過卻發現他們貌似是故意蹲在這裏找他的,一臉惶恐地望着自己。

“對不起。”比溫然還要足足高上一個腦袋的男生耷下頭老老實實道歉,絲毫看不見山上那會兒的嚣張嘚瑟樣。

溫然:“?”

男生回來之後無意間跟周椿提起這件事,周椿當場聞聲色變,惴惴不安好幾天後,跟室友講明後瞅準溫然來畫室的時間前來道歉。

“沒事。”溫然比他們年長幾歲,也懶得跟他們計較,淡淡朝兩人探了一眼,“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聞夏,我挺羨慕你的,不僅有天賦,家境也好,不管出了任何事情,就連這次也是,總會有人幫你。”

溫然停下來回頭看他,鼻尖翕動,“什麽意思?”

周椿不解以為他故意端着這副悻悻姿态,發現他确實是真的不知情後,才緩了一口氣問:“怎麽?他沒跟你說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支持

啾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