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summer:你是又來京市出差了嗎?】

溫然發出這一條消息後, 目光灼灼認真研究着聊天軟件新出的距離顯示功能,功能表明在您和聊天對象溝通緊密并且将聊天符號連續點滿後,會自動顯示您和對方目前所在的距離。

他再次看向聊天框上顯示:你和zx□□的距離約為50平方公裏。

京市面積大概150平方公裏, 如果溫然沒記錯的話。

溫然隐約有點緊張,那是一種對于從未見過面的網友産生的期待感, 将二次元戳破,在三次元的現實世界中重現認識。

【zx□□:嗯,最近在這邊有一個長期項目。】

溫然淡色的嘴唇輕微勾了起來,在鍵盤上打字:你還沒忘記我上次說的吧?

他之前告訴過網友Z, 如果有機會來京市的話, 他會做免費的向導, 為了聊表感謝順便請他吃一頓飯。

溫然說話向來含蓄, 就連表達面基的意思也是如此, 他明明可以直接詢問Z是否能夠和自己見一面, 脫離虛拟網絡,卻又偏偏将話講的那麽收斂。

不過他知道網友Z能懂。

那邊果然很快地發來消息, 看樣子是手機沒有離身。

【zx□□:不好意思,最近實在有點忙, 抽不出身。】

溫然表示理解, 說下次有機會也是一樣的,只不過還是會産生指甲蓋大小的失落感。

不過很快他就将這個事情放到一邊,手頭上的事情也還沒忙完,公共課提前結束後, 就連考試也比專業課考試提前一個月。

在六月盛夏已經開始冒芽的季節裏, 溫然忙裏忙外, 結束一門又一門的考試, 終于有偷閑時間和Z發消息時, 他再次嘗試着詢問一番,因為距離顯示網友Z還在京市。

Advertisement

謝衍看完消息後将手機放在桌面上,雙手支頤,沉眸深邃,許久沒有動靜。

就當溫然以為Z會答應他時,那邊又如出一轍的拒絕,只不過理由跟上次的不同,他說自己生病了,每天需要吊水檢查,就連食物也得很好地受到控制。

溫然擔憂問了他幾句,最終沒再說什麽。

不過後來溫然自己也從Z的聊天談吐中察覺到他似乎在避諱這個事情,溫然不是傻子,也并非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偶爾問起總會被他巧妙地轉移話題,一開始還不覺得,繼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可能是根本不想跟自己見面。

溫然和網友Z講述心底最重要的事情,在某種程度而言,溫然将z當成一種類似于心靈樹洞的朋友,甚至在靈魂層面都無比契合。

不得不說,這次溫然是真的失落了。

他現在已經很少會對一個人會産生這種負面情緒,就像是自己給予部分的感情,但是沒有得到很好的回應。

于是在又一次的試探下,溫然很少再回複網友Z的消息,至少不會像以前那樣熱切,仿佛本來長期處于聯絡中的好友陡地一下變冷淡。

這種情況Z理所當然地察覺到,但是有可能考慮到是大學課程緊張。在六月下旬溫然收到網友Z發來的消息:你上次說的事情還算嗎?

Z卻出乎溫然的預料之外提出見面的請求。

溫然沒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只是帶着略微故意挑事的心态說:你不是不想見我嗎?

謝衍放下手機,強壓着快要從肺腑裏嗆出的咳嗽,手指強硬扼住自己喉嚨,薄唇裏溢出一聲痛哼,最終匍匐在涼硬的桌面上咳着,仿佛是個半死的肺痨患者。

自謝衍從簡一言家裏回來後,他是真的大病一場,稀裏糊塗發着高燒,江予過來給他消炎吊水,卻沒能得到盡快的處理,溫度直高不下,反複沉浸在萬劫不複的夢魇之中。

在夢裏,溫然依舊沒能活着,他死得徹徹底底,在冰冷無望的湖水裏,在發涼淹沒的浴缸之中,在下雨天缥缈地上起了一層如煙般的水霧之中,黑車朝他筆直且致命地撞去,比紅梅還要漂亮絕望的血水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謝衍半夜喉嚨發癢開始咳嗽,好似有人用高級的羊毛圈強迫地抵在他的喉嚨眼裏,使勁拼命地輕撓,謝衍一個勁地咳着,終于支離破碎的夢中醒來。

他面頰燒得發紅,卻很長一段時間難以從溫然的病況中走出來,思考也變得緩慢,并且沉湎在溫然已經死亡這一事實當中。

謝衍忘記了溫然的附生,痛苦又自責,直到summer的消息又重現将他拉回現實中來。

【zx□□】:我沒有不想見你。

可溫然并沒有放過他,或許還帶着點咄咄逼人的狀态說:可你不就是這樣做的嗎?你找話題找借口拒絕我,不就是代表你根本不想和我見面嗎?比起委婉我更希望你後面能直接一點。

溫然将他悶了大半個月的話脫口而出,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樣有可能像是在跟網友Z發脾氣,不過對方也很好地包容了。

見面時間約定在周末,溫然當天從衣櫃裏找來一身幹淨的衣服,典型的白襯衫,和淺藍色的直筒牛仔褲,版型略顯松垮,溫然找了一條純黑色的金屬皮帶扣着,極顯身形。

兩人折中選擇一家雙方距離相當且溫然比較熟悉的星巴克作為見面地面,見面一個小時之前,Z告訴他今天的着裝,比較簡單的白色短袖和挺括的西裝褲。

溫然出地鐵後往商圈裏走,并且盯着手機不停縮短的距離笑了笑,幾分鐘後透過明淨的玻璃面,瞧見一個樣貌相當儒雅沉穩的男人,手邊上放着拉花的咖啡,并且如同溫然幻想中那樣帶着眼鏡。

Z似乎也注意到他,并且很快地将溫然認出來,溫和地微笑,嘴角的弧度往上翹着,就連笑容都是斯文透着彬彬有禮的氣息。

他隔着一扇玻璃朝溫然揮了揮手。

兩人碰面後,溫然更能清楚地看見Z的五官面容,他比自己從玻璃外側看到的模樣更加的溫雅,一眼望去如同德藝雙馨的藝術系教授。

“你好。”他說話了。

聲線好聽偏沉,溫然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分辨出和先前手機播放的那道語音有什麽不同,卻潛意識裏覺得透過冰冷介質的語音更加悅耳。

“你好。”溫然坐下後簡單地聊過幾句後,問他:“你有什麽忌口的嗎?”

Z溫和地搖了搖頭,手指在桌面下緊緊地扣着西裝褲面料,幸虧他手指幹淨,才沒留下除去皺褶外的痕跡。

“日料可以嗎?”

“當然。”

溫然找了一家附近性價比很高的日料店,裏面的格局裝潢很唯美,進口處擺放着畫着紅梅的潔白花瓶,Z撩開布簾讓溫然率先進去包廂,可在快要進去的那一刻,他驀地回首,眉尖凝起,竟然覺得有人在暗處靜悄悄地觀察自己。

這種莫名的覺得被盯上的感覺讓他很不适,Z低頭問他:“怎麽了?”

溫然只當時自己多慮了,搖着腦袋說:“沒什麽。”

Z合下描繪着仕女圖布簾的那一刻,與此同時有人進來,坐在與此相鄰的包廂之中。

溫然脫下鞋子,盤起雙腿坐在榻榻米上面,服務員進來将燙金的皮面菜單遞給他們人手一份。

Z點完之後,溫然看了一眼說:“你不吃生鮮嗎?”

Z取下眼鏡以防待會兒上菜的熱氣罩得鏡面全是白霧,他微笑道:“不太喜歡,三文魚和金槍魚我都接受不了生食,即便口感很好,但是芥末的感覺實在是讓我接受無能。”他嘴上說着讨厭,但是在讨論起這個時,性感的喉結卻是不自覺地上下滾動,仿佛口腔裏也一同分泌着令他食欲大增的唾液。

溫然當時正翻着菜單,以至于沒能注意到這一幕。

“不過我也不太愛吃這一種,不僅是生吃,基本上是海産品這一種我都不能接受。”

因為包廂并不完全隔音,溫然不冷不淡的聲音簡直可以說是恰到好處地傳到謝衍的耳廓裏,他端正坐着,姿态明明比誰都挺得發直,卻渾身上下透着無可救藥的頹唐感。

那雙向來能夠将人映照進心底的眼眸,已經在痛苦的折磨下變成救不活的一灘死水,面容顯得憔悴但是往日的英隽依舊不失,反而增添一股消沉的美感。

溫然和人交談的聲音陸陸續續傳來,謝衍和他認識多年,當然能夠從他清冷的嗓線中聽出輕松的情緒,應該很愉悅。

可是這些東西本都應該是他的。

嫉妒從內心如荒草暴漲,謝衍知道溫然厭惡他,倘若見到他唯恐避之不及,只想躲得遠遠的。

隔着一面不厚重的牆,靜靜地偷竊從另一面飄來的話語,勉強算作是兩人平和的處于同一個靜谧的空間下。

“上周推薦給你的那本書,你看完了嗎?”溫然問道。

謝衍輕且靜地回複:“看完了。”

溫然說:“你覺得怎麽樣?裏面有段話我很喜歡。”

即便是服務生進來時,将清酒放在他的面前時,謝衍并未停下在意旁人的目光,一板一眼地說:“以前我們常常仰望星空,縱瞰星系,思考自身的存在,可現在卻總是忘記為什麽而活。”

服務生驚奇地瞥向這自言自語的男人,在确認他既沒有打電話也沒有視頻後,屁股着火似的放下手裏的酒杯拿起托盤疾走出去。

“上次的事情真是謝謝你了,當時情況緊急,差點不知道怎麽辦。”溫然再次感謝道。

“不用謝。”謝衍說。

Z将一個炙烤蝦尾明太子壽司放進櫻花小碟中,用日式醬油在上面澆上幾滴,順口問道:“你最近的狀态還好嗎?”

溫然胃口相當一般,将碟中的豆腐吃上幾口放擱下筷子,“還不錯,之前跟你說過的那個人已經沒有再糾纏我了。”

Z本該只是随意一問,沒想到這個問題當場戳了老板的馬蜂窩,眼神發生微妙的變化,幹脆執起手邊上的清酒小抿一口掩蓋,語氣也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敷衍:“那就好。”

謝衍本來平靜死水的暗眸稍起波動,酒杯被他不慎碰到在地,清澈的酒水嘩地順着桌沿汩汩淌下。

“很慶幸,以後應該不會再碰見他了。”

謝衍簌然起身,挺拔的身軀顯得寒寂,鹳骨線條分明,密茸烏黑的睫毛在眼睑處折下一小片陰影,即便這樣,似乎也很難掩蓋住那股陰沉的落寞。

出門時,他将兩間包廂的賬單一并付了,以至于溫然找了個借口出來聽服務生說賬單已結的時候,怔愣地愣了一下。

等Z出來後溫然笑了一下,“不是說我請客的嗎?”

Z又重新戴起那副金屬眼鏡,他成熟的模樣細看的話也有一絲不自然,Z很快就自然起來,說話:“第一次還是讓我來吧。”

心裏卻暗自将老板罵了一個狗血淋頭,做什麽事至少也先給自己透個風聲,如果不是自己這麽靈活變通,腦袋機敏一準要露餡。

呵,估計是覺得自己不配讓溫然請客。

一想起在一周前被迫看了那麽多書,社科類,文學類,天文類,簡直就是要将他給折磨透頂。他一個向來不怎麽看書的純理科生,被迫啃幾十本小說,甚至還要每天寫上千字的閱讀感言,好比無所事事的墊底學渣被班主任按在課桌上學習晦澀的知識。

他明明一開始只是應聘的副經理崗位,誰能告訴他,應聘一家上流公司的崗位還需要滿足頂頭上司的各種惡趣味?

“你還想要去哪裏走走嗎?”

Z又恢複那種體面不失優雅的笑容,“商圈附近走走吧,就當消消食。”

維持人設好累。

其實附近的商圈他早就熟悉了大半,他本就是土生土長的京市人,上學讀書從未離開過這個城市,在這座廣場即便再怎麽逛也逛不出花來。

可走到一半,溫然停住腳步說:“不好意思,我想先去一趟衛生間。”

溫然模樣并不急,可是Z卻下意識地頓住,稍微側下身,指頭往另一邊的盡頭指去,“衛生間在那邊,我帶你去。”

溫然跟着他走了幾步,視線困惑地凝視着他的瘦矍的背影,突然問道:“你不是第一次來這裏嗎?你怎麽知道?”

Z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小細節上出纰漏,他思維活躍,很快就反應過來:“剛剛出來時餘光瞧見的。”

溫然點點頭,覺得也算解釋得通,眼睛卻還是牢牢盯着他看,久久不放。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支持

啾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