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064章 第 64 章
此時, 長茗峰上。
謝清玄看柏桓渾身煞氣,完全不敢上前去問他額頭上的傷。
柏桓一步一步走過來, 步子雖然邁得極慢,但步步皆是威壓,他走到謝清玄面前,目光如炬地盯了謝清玄好一會兒,盯得他心裏發毛,謝清玄眼神閃躲,不敢與柏桓犀利的眸子相交。
過了許久,柏桓突然一把掐住謝清玄的腰,因為力度太大的原因, 謝清玄整個身子都向他懷裏倒去。
不想摔在男人懷裏, 于是謝清玄連忙用雙手撐住,兩個人靠得極近, 若不是謝清玄的小臂抵着, 恐怕兩人的身體都已經貼在一處了。
“就這麽迫不及待?”柏桓微沉的聲音在謝清玄頭頂響起。
謝清玄一開始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麽,于是疑惑地向上看去。
“就這麽迫不及待, 不顧越水宗的臉面, 也不顧師尊與我的臉面, 同一個男人在長茗峰上拉拉扯扯, 衣衫不整, 你侬我侬?”
柏桓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樣生氣, 為何非要對懷裏的青年說很多難聽的話,他的怒氣收不住,明知青年聽了大概會羞憤難過, 可他還是句句錐心:“從前是那個鲛人,如今是妖族皇子, 還有你那個小徒弟,也不清不楚的。”
“你怎麽這麽騷?就這麽喜歡男人,嗯?”如此污穢的詞語從柏桓的嘴裏說出,還真是難為他平日裏的修養了。
從來沒有人這樣折辱過他,謝清玄聽了柏桓那些混賬話,心裏又氣又委屈,可他本就不擅長與人争辯,此時被柏桓氣得腦子一片空白,竟然不知道怎麽反駁柏桓。
謝清玄被怒氣沖昏了頭,掙脫開男人的懷抱,他揚起手掌,然後一聲清脆的耳光聲響在長茗峰的紫竹林裏。
謝清玄只覺得自己要委屈死了,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他一樣,眼淚順着眼角嘩嘩直流,他狠狠推了柏桓一下,然後哭着跑開了。
柏桓站在原地好一會兒,良久才深吸一口氣,然後頂着一個淺紅的巴掌印離開了長茗峰。
他臨走之前,還特意給長茗峰下了一道結界,以後沒有他的準許,無人能進入長茗峰,當然長茗峰裏面的人也出不來。
卧房裏,謝清玄将臉埋在柔軟如雲朵的天水碧錦被裏,哭了好一會兒,哭到打哭嗝,眼睛酸脹到再也流不出眼淚。
他頂着一雙腫如核桃的眼皮,腦子裏不停地回放柏桓如何折辱自己的畫面。
一時間又懊惱地蹂躏起手邊的被子,剛才他就應該狠狠踩扁柏桓的腳丫子,自己為什麽要沒出息地哭着跑開呢?他應該惡狠狠地罵回去!心髒,眼珠子也髒的髒胚子!
他哪兒騷了?明明就是那個莫名其妙腦瓜子壞掉了的姬明月,胡攪蠻纏他!
傻逼柏桓!大傻逼!去死去死去死!
*
雖然柏桓封了長茗峰,但是對謝清玄也沒什麽影響,他都宅在長茗峰七百年了,沒什麽不習慣的,左右外面的人也不喜歡自己。
柏桓雖然封閉了整個長茗峰,但是并不曾忘記謝清玄還沒有辟谷的事情,所以每日都會命道童送吃食上來,都是做好的飯菜,沒有食材,雖然是謝清玄素日裏愛吃的雲記大酒樓的菜品,但是這幾年謝清玄的胃口早就被林淨霜養刁了,吃着雲記大酒樓的秘制烤羊排都不覺得香。
柏桓封閉長茗峰整整九個多月,越水宗衆人都知道這件事情。
本來大家覺得長茗仙君是個修煉不成的廢柴,又占了靈脈資源,還有許多天材地寶,他脾氣又臭,除了那張臉生得好,實在不是個讨喜的人兒。
但是這次,掌門尊上竟然封閉了長茗峰這麽久,名為保護,實則囚禁,未免太過分了,衆人不由得覺得謝清玄有些可憐。
掌門尊上雖是謝清玄的師兄,但也僅僅是師兄而已,沒聽說過有哪個師兄将師弟囚禁起來,整整九個多月的。
不過這事大家雖然都心知肚明,但也沒人敢說出來,柏桓平日裏的雷霆手段可見一斑。
長茗峰上的結界是第二年花朝時節左右才撤去的。并非是柏桓覺得謝清玄的性子總算服管教了,而是柏桓的氣現在才消下去,沒了怒氣之後,他才覺得自己這次似乎做得有些過分了。
打開結界的這一日,柏桓從凡間買了時下最流行的磨喝樂,帶去了長茗峰。
磨喝樂是一種用木、土雕出來的小人,小人五官精致,由手巧的匠人繪上了彩繪,将小人塗的面白春紅,看着可愛極了。
磨喝樂在凡間價值不菲,市面上不僅有賣磨喝樂的,還有專門賣磨喝樂小人兒衣服的,柏桓財大氣粗,将所有樣式的小人衣服全買齊了,有襦裙、有胡裝甚至還有騎服。
他出手闊綽,老板看他又像個不懂市價的世家公子,于是足足多要了一倍的價錢,但柏桓眼睛都沒眨一下,錢照付不誤。
柏桓是清晨來的,此時謝清玄還睡着,挂着香甜的笑意,半張臉都陷在松軟的被窩裏。他總是将自己用被子裹得很嚴實,恨不得連頭發絲都要藏進被窩,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睡得香甜。
柏桓沒有叫醒謝清玄,自己默默坐在凳子上,倒了一碗茶水喝。謝清玄不喜歡喝茶,所以茶壺裏的茶水都是放了很久的,柏桓才飲下一口,便覺出茶水已經變質,但是他的世家公子儀态又跑出來作祟,吐掉茶水太過失态,于是只好硬着頭皮咽下。
滿滿喝了一口變質的茶水,柏桓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手邊的茶杯,眼神似乎有點嫌棄,然後将茶杯推得遠了些。
手指有節奏地輕叩着桌面,柏桓默默算着謝清玄起來的時間。旁人這個時候都能練習完一整套劍法,靈氣運行一個周天了,可謝清玄竟然還睡着,就連他今年新收的徒弟,年歲不過十三,都已經早早起來向他請安,柏桓邊想邊搖搖頭,竟是連個十三歲的孩子都不如。
日上三竿謝清玄才悠悠轉醒,他睡眼惺忪,從床榻上做起來,隔着一層薄薄的紗帳,看見不遠處的桌凳上竟然坐着一個男人,謝清玄頓時驚得掀開了紗帳,見那人居然是柏桓,謝清玄心道:“真是個噩夢……看來我還是沒睡醒……”
柏桓看見已經睡醒的青年又将掀開的紗帳拉好,重新躺進了被窩,頓時坐不住了,他一把拉開謝清玄的被子,“你還要睡到何時?”
謝清玄瞪大了貓眼,不是夢?真是柏桓來了!
謝清玄還記得他罵他騷的事,沒好氣地扯過柏桓手裏的被子。“關你屁事哦。”
柏桓按了按額角,努力将自己的語氣放得舒緩和善些:“你從哪裏學的這些市井粗話?堂堂長茗峰峰主,怎能将污濁之氣随意挂在嘴邊,不成體統。”
謝清玄眼睛一橫,仿佛是為了給自己增強氣勢,咻得一下從床上站起來,他踩着床,一下比柏桓高出小半米,大聲反駁道:“市井粗話?不成體統?”
“你清高,你得體,你有仙師風度。你沒忘記你當日是怎麽說你師弟的吧?”
柏桓嘆了一口氣,抓住謝清玄的腳踝,用力一拉,謝清玄立刻站不穩身子,搖搖欲墜間眼看着就要從床榻上栽下來,柏桓在青年即将摔下來之時,及時攬住了他的後背,将謝清玄平平穩穩地放到了床榻邊上坐着,青年的腳還踩在柏桓雪白的道袍上。
“是我怕了你了,那天是我不好,不該那樣說你。”柏桓嘆息一聲道。
謝清玄別過臉去,小聲哼道:“別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原諒你。”
“知道你最愛記仇。”柏桓将磨喝樂小人兒放在謝清玄手裏,“喏,給你的賠罪的。”
謝清玄看了看模樣憨态可掬的磨喝樂小人兒,唇角立刻勾了上去,連漂亮的桃花眼裏都溢出斑斓笑意,他擺弄着手裏的磨喝樂,雖然沒同柏桓說話,但誰都能看出他心情确實很不錯。
柏桓知道謝清玄的性子,青年最記仇了,哪怕因為一點小事得罪了他,他都能記好久,不過謝清玄雖然心眼小很記仇,但卻意外地好哄,哪怕是這等凡間的小玩意兒,他都能歡喜好久。
*
今年是修真界的劍道盛會,仙門百宗的弟子都要參加。
劍道盛會歷史悠久,源遠流長,每百年便會舉行一次。
傳說幾千年之前,幾名俠肝義膽的劍客在朝聖山論劍暢談,劍客們坐化之後,他們的弟子還有後輩也還在朝聖山上論道切磋,後來這些人成了當世大能,為了紀念父輩,便邀請天下修士齊聚朝聖山論劍說道,幾千年來,修真界這樣的傳統也就流傳了下來。
從前聞人樂在的時候,謝清玄從不去參加什麽論劍盛會,如今柏桓成了越水宗的主人,倒也不似聞人樂那般拘着他,反而讓謝清玄去朝聖山,和越水宗的弟子們一起去論劍盛會。
不過謝清玄靈力低微,自然不能叫他的去和別人比試劍術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