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省心
第9章 不省心
一道悶雷驚醒了在樹上補覺的阿肆,他用前爪扒開濃密的樹葉眺望天際,只見烏雲蔽日,滾滾而來。
阿肆嗅到了即将下雨的潮濕氣息,這種潮濕不同于久不見天日地下室內的黴味,而是一種泥土和青草混合在一起的清新。
很快便起了風,風吹樹葉“沙沙”作響,掠過他身體的每一寸,有點癢。
這種與自然親密接觸的感覺實在久違。
阿肆抖了抖身體,幹燥的毛發稍顯蓬松,他頗為期待的揚起腦袋,小聲地發出野獸的“嗷嗚”聲。
豆大的雨點滴落在他臉頰,阿肆閉了閉眼睛。
又是一道悶雷,雨勢陡然變大,順着樹葉縫隙,噼裏啪啦往他身上砸。
客廳裏的玻璃門開了,李姨舉着傘出來,手裏還拿着手機,擔憂地沖他打了個手勢。
就算阿肆看不懂手語,也明白這是讓他趕緊進屋。
黑豹動作敏捷地跳下樹,抖去身上雨水,剛進門便被李姨裹上了薄毯。
李姨拿着手機貼近他的毛絨獸耳,陸逍的聲音傳來,“宋槐序!傻子下雨天都知道往家跑!身上有傷不知道嗎?我好不容易撿的,萬一感染發燒嗝屁了怎麽辦?”
阿肆撓撓地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看見了不明顯的監控探頭,這才明白他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陸逍的眼皮底下。
陸逍剛在FNS總部大樓開完會,臉色沉沉,想打開監控讓貓貓治愈下自己,沒想到看見濕漉漉的黑豹在樹上淋雨,紗布明顯已經濕透了,真是一點都不給他省心。
昨夜鬥獸場的清剿行動自然逃不過聯盟議會那幾個老頭的眼睛,畢竟是他這個監察長對下屬監管不力導致的結果。
幸好被他及時發現,否則怕是會被有心人做文章朝他身上潑髒水。
會議上沒少對他明誇暗貶好一頓敲打,一口一個年輕人還是欠磨砺,陸逍心裏雖然不爽,但這一聲聲“年輕人”聽着倒是挺熨帖。
阿肆腦袋上頂着毯子,“嗯”了聲,一看就不走心。
陸逍氣不打一處來,但看着他耷拉着腦袋的心虛樣,“趕緊上樓沖個熱水澡,記得避開傷口,讓李姨幫你上藥,回去我再收拾你!”
阿肆“哦”了聲,尾巴在地板上掃來掃去,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受,雖然陸逍語氣兇巴巴的,但卻是在關心他,于是又補充了一句:“我知道了。”
陸逍臉色緩和,還想再說些什麽時,看到了迎面走來的人,點頭叫了聲“方局”就算打了招呼。
方洵與他擦肩而過時停下腳步,忽然開口:“陸監察長,聽說昨夜你從鬥獸場将一頭變種黑豹帶回了家?”
陸逍眸色漸冷,将手機通話摁掉放入口袋中,似笑非笑道:“什麽黑豹?我只是撿回家一只野貓罷了,安管局難道連這種事也要管?方局長未免太操心了吧。”
他話裏含着深深的警告和不滿。
雖說陸逍的級別不如方洵高,但安管局和監察司畢竟都是FNS總部下屬獨立劃分的機構,方洵又不是他的頂頭上司,安管局有些工作還需要監察司幫忙呢,他才懶得賠笑臉。
況且陸逍最煩這些站在上一輩功績上子承父業的世家子弟,高高在上給誰看啊!
真煩人!
真羨慕!!
真嫉妒!!!
方洵面色平靜道:“陸監察長想多了,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變種獸人的身份敏感,小心惹火上身,誤了前途。”
陸逍指腹輕輕摩挲右掌纏繞的紗布,微笑道:“多謝方局關心,我們家小貓溫順乖巧的很,從不傷人。”
方洵視線掃過他的右手,微挑了下眉,沒再多說,“局裏還有事,告辭。”
陳泊聞不知道從哪走出來,凝視着方洵離開的背影,擔憂道:“方局長他會不會以此事對您不利?”
“方洵這人,就是老電影裏那種舍生取義的正派人物,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不至于背地裏陰我。”
陸逍掐掐眉心,“對了,在家裏安裝幾個追蹤報警器,小貓不省心啊,萬一偷跑出去被人逮了。”
“好的,老大。”
陳泊聞跟着他一起往外走,“我就是想不明白,您為什麽非要把他帶回家呢?要是實在喜歡貓,就算貓毛過敏也有無毛貓可以選擇,何必在身邊埋個定時炸彈。”
“我不喜歡醜東西。”
陸逍想起宋槐序倔強的鎏金色獸眸,勾唇笑道:“你不覺得馴化一頭野獸很有趣嗎?多有挑戰性,總有一天他會主動湊過來讓我摸他的。”
陳泊聞抿了下嘴,心說人家是獸人,人體形态還是個長相很好看的alpha,您用“摸”這個字兒多流氓啊!
陸逍眼尾一掃,透過陳泊聞的高領毛衣看到了隐約的紅痕,挑眉道:“交朋友了?”
陳泊聞面不改色地向上扯扯自己的領口,直接否認:“沒有。”
“诶喲……”陸逍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調侃道:“年輕人,玩得還挺花。”
陳泊聞:“……”領導,您越界了。
——
宋槐序上樓洗了熱水澡,下樓又恢複了本體模樣,在陌生的環境中,保持黑豹的體态會讓他有充足的安全感。
李姨幫他重新敷好傷藥,坐在小板凳上開始擇菜。
阿肆湊在她腿邊,趴在軟乎乎的地毯上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看外面愈來愈大的秋雨。
這一場雨下來,泛黃的落葉會落滿後院,氣溫會下降好幾度,秋風将寒冬吹得越來越近了。
阿肆在嘩啦啦的雨聲中眼皮打架,腦袋在地毯上蹭蹭,身體蜷縮成一團。
單薄皮肉下的脊椎骨凸起的更加明顯,傷痕累累又狼狽,像是熬不過寒冬,會死在風雪裏的幼獸,看起來有幾分可憐。
昏昏沉沉中,他的身上被蓋上了毛絨毯子,讓他想起小時候天氣寒冷時,父親和母親便會把他圍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
陸逍說帶他回家,可他已經沒有家了。
現在也不過是寄人籬下而已,還要看陸逍的臉色過活。
也不知道陸逍說要收拾他,會怎麽收拾他呢?會跟那個馴獸師一樣嗎?
後頸腺體的傷口有點疼,阿肆腦袋在前爪裏縮了縮。
想起自己喪父喪母後颠沛流離的豹生,越想越難過,一滴眼淚落在地毯裏,很快便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