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第17章 17

碧梧宮裏大體陳設不變,零碎小物件越來越多。

除了各色鮮花,還多了許多柿葉、冬青葉、蓮子殼、孔雀石等使人摸不着頭腦的東西。桑知趁着沒人的時候,會跟聆玉咬耳朵:“要不是這些乃聖上所贈,我還以為…我還以為是誰家掃地的簸箕翻了,掉出許多廢物。”

聆玉作勢要擰這小丫頭的皮,笑着回:“皇後娘娘作畫用的顏料不就是這些‘廢物’提煉的?看似無用,實則都是極好的原料。”

桑知不懂畫,倒是想起來一樁舊事,“紀二公子送給娘娘的端午節禮,不就是許多顏料麽?”

她一驚一乍地捂住嘴,壓低聲音:“聖上不會是吃幹醋,要跟紀二公子較量一二吧?”

這下聆玉真上手了,擰了桑知一下,“都進宮了還不知道管管自己的嘴巴?這是能胡亂說的?娘娘跟紀二公子清清白白,到你嘴裏成什麽了!”

桑知委屈地癟癟嘴。

聆玉繼續道:“我瞧着……和紀二公子無關,而是聖上前陣子觀聶娘子與娘娘相處有感,制香和提煉顏料其實相通的不是嗎,親手做成的,哪怕步驟工序繁雜些,也很有意思。而且你想,現成的顏料很是昂貴,送人自用都體面,聖上是天底下頂不缺錢的人物,想送多麽稀有的顏料都使得,怎就非要吝啬錢囊去撿拾落葉、石頭?”

見桑知還懵懵懂懂的,聆玉說:“反正我覺得便是聖上這般,外出時随手撿拾有用處的落葉、石頭,倒更見真章呢,那是說明聖上心裏惦記我們娘娘。”

桑知見聆玉一副很懂很透徹的樣子,便有點不服氣地問:“那你說說,聖上這般愛重我們娘娘,為何自大婚那晚起,再沒——”

“這是你我可以議論的嗎!”

桑知被聆玉捂住嘴巴,只得唔唔幾聲表示不滿。

月色如水。

院落裏靜悄悄,每棵樹每縷風每一點細微的響動,都仿佛在撥動人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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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緒立在窗邊整理蛤粉。她偏好淡水蛤粉,白色溫潤,粉質細膩,這種礦物顏料有自身厚度,用在畫布上乍一看不太明顯,而拿到陽光下輕易便可瞧出蛤粉折射出的珠光感,十分驚豔。

因手中擺弄的是細粉狀物,容緒自然而然把呼吸放輕。

只是今日有點心不在焉,呼吸放輕之後,對于室內的一舉一動都格外敏感。

用完晚膳已經有一陣子了,虞令淮并沒有像平日裏那樣步音飒飒地離去,反倒是揀了本書冊翻看起來。屁股也像生了根,牢牢長在花梨木椅子上,就連手邊的清茶都換了兩盞。

容緒猜他有事要說。

但虞令淮這人,有什麽就說什麽,從不會吞吞吐吐。

除非……

容緒把手裏東西放下,在淨盆裏洗了手,一面擦幹一面拿餘光觑他。

“忙完了?”虞令淮把書一扔,慢步來到容緒面前,挨着她身畔。

容緒擡頭,恰好撞進他眼裏。那眼眸又黑又亮,幾乎能從中看清自己的倒影。

莫名的感覺周遭擁擠了些,好似有一股無形的力将他們兩人攏在一起,分明只有衣服與衣服貼靠着,容緒卻能感知到他的體溫,他的情緒,以及他未及說出口的話。

“不如再試一試。”

“今晚我能與你同睡嗎?”

同時開口,虞令淮所言要多幾個字,叫容緒聽得清楚。她生生一噎,瞪着眼睛瞧他,在怪他說話直白,眼神也直白,哪哪都不含蓄,再一瞥,發現宮人們不知何時都退了出去。

未免太明顯了。

容緒別過臉,極好地掩飾了面上的熱意。

虞令淮卻像是失了眼力見,追過去瞅她。

發覺她眼神閃躲,虞令淮散漫地笑了聲,在容緒臉頰上親一下,響亮又清脆。

“那我去沐浴!”就連上揚的尾音都寫滿了高興。

虞令淮就近擇了碧梧宮的浴房。

因私事不好問人,虞令淮一頭紮進藏書樓,自己尋了書解惑。如今的他,可以說擁有特別豐富的理論,也因此十分有信心一掃大婚之日的頹喪。

容緒挑剔愛潔,沐浴要花上不少時辰,浴房裏更是比常人多了不少浴具。虞令淮好奇地左右看看,把自己泡在熱水裏時忍不住喟嘆一聲,怪道她鐘愛泡澡,确實很舒服。要是下次能與她一起泡……

熱水突然嘩啦嘩啦溢出浴桶外。

水霧氤氲,虞令淮把自己的臉深深埋着,蒸了好一會兒才浮出水面,自言自語道:“下下次吧,循序漸進,循序漸進。”

就這樣,一會兒胡思亂想熱得冒煙,一會兒又舀冷水把自己潑醒,這頓澡洗得分外熱鬧。

片刻後擦身出來,虞令淮雙手驟然一頓,緩緩把頭低下,在自己身上嗅了嗅。不是很确定,又低頭嗅。

——是容緒的味道!

也對,他和她用同樣的澡豆,自然是同樣的味道。

清新自然的,淡淡的香氣無聲彌漫着。虞令淮的耳根又紅了。

随着脈搏跳動,這股淡香擴散得更厲害,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用澡豆洗遍了全身,包括這裏和那裏,那就好像容緒的味道像淩霄般纏滿了他全身……

“砰”的一聲,浴房門被用力關上。

虞令淮又洗了一次澡。

這回水溫偏涼,不然無法鎮壓他愈加膨脹的心思。

容緒在另一頭早就完成了沐浴,坐在殿內有一搭沒一搭擦着長發。

久久不見虞令淮身影,她不免心中起疑,上回敦倫不是很順利,按虞令淮的性子肯定覺得有些丢臉,不然不會一直拖到今日才做好準備,跟她說同睡。

只是他洗個澡怎的要花那麽多功夫,莫不是打退堂鼓了?

哪怕知道虞令淮打退堂鼓的可能性很小,容緒還是起身,往門口走去。

殊不知那一頭虞令淮正進來,兩人撞個正着。

方才只是相同氣味就讓虞令淮如臨大敵,這會兒沾着容緒的身子,虞令淮放松的神經又繃緊了。

“沛沛……”

嗓子都啞了,也不知道他在浴房做了些什麽。容緒狐疑地看他。

蒸騰的燥熱令人穿不住衣裳,虞令淮上衣領口是敞着的,被容緒這麽一看,好似全身血液都往上湧,叫他耳根又染上薄緋。

“你怎的了?”容緒擡手,正要去試一試他的額溫。

卻毫無防備地被擁進懷抱。

“別看了,我都害羞了。”虞令淮臉皮很厚地說。

容緒一怔,被熱氣突兀地包裹着,她幾乎立時就想把人推開,但聽了他說的話,心裏又不由一軟,用埋怨的語氣回:“你害羞什麽。”

“我怎麽不能害羞?”虞令淮理直氣壯,“哪條律法規定皇帝不能害羞?對了,你浴房的澡豆太香,我都被腌入味了。”

容緒微微蹙眉,“那我叫人換成別的。”

“別。”

“不是你說太香?”

虞令淮額角一跳,“我那是誇它呢,我誇澡豆!”

容緒弄不明白澡豆有甚好誇,但還是很給面子地順着他的話說:“那我替澡豆謝謝你的賞識。”

虞令淮:“……”

一時間房內靜了下來。

容緒想了想,繼續道:“還沒謝謝你的信任,我是說聶娘子的事。”

不用細說,虞令淮就知道容緒在說什麽。李嚴也曾提過,安排聶嘉茵死遁不是小事,是否要加派人手輔助皇後,虞令淮直接給否了。

他相信容緒,不光信她不會背叛他、做不利于他的事,也信她的腦子和能力。

況且容緒安排事情并沒有刻意瞞着他,從頭到尾他都看在眼裏。她做得那樣好,作為丈夫虞令淮感到驕傲極了,若非此事不宜聲張,他很想張榜叫天下人看看,容緒是個頂頂厲害的小娘子,而他十分走運能夠娶到她。

“嗯,不客氣。”虞令淮劍眉微挑,得意地笑了笑。

房內再次靜下來。

虞令淮垂首,吻落在容緒發頂。

她頭發長,還未幹透。虞令淮随手拿過她手裏的布巾,叫她坐下。

“做什麽?”

容緒回眸,卻被虞令淮按着肩轉回去。

“給你擦頭發啊。”虞令淮理所當然地回應。

早前說過,他在潛移默化中學會如何照顧自己的妻子。給容緒拭發不是蓄意讨好,只是舉手之勞,像遞給她一杯水那樣不值一提。

容緒卻有點恍惚。

他以手為梳,先将發絲理順,再一縷一縷耐心擦幹。原以為虞令淮會扯疼她,可是他做得很好。若有可能的話,容緒很想以其他的視角看一看,此刻他的神情是怎樣的。

少頃,容緒得到答案。

虞令淮将她轉過來,一面說着“擦完了,讨個賞”,一面将唇壓下。

過于突然,以至于容緒還未來得及閉眼。

她清晰地看到虞令淮的眉眼,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鼻息,以及嘴唇的柔軟。

原來糙人的嘴唇…是軟的。

容緒一邊感受着,一邊嘗試着回應。雙手也不自覺攬上他脖子。

“嘶!”虞令淮身子顫了一下。

容緒愣住,眨了眨眼。她發誓,剛才只是咬了下他的唇,因為觸感實在很特別,而她又鐘愛軟糯之物,一時間沒有控制住。

她的牙又不是銅鐵利刃,真有那麽疼?

容緒手抵着虞令淮前胸,微微推開後為自己辯白:“我并非故意——”

将将說了五個字,虞令淮覆壓上前,再次吻她。

圓房那天是她主動親吻,這一次他像是要連本帶利讨回,吻得很深,以至于唇舌升溫,整個身子都連帶着發燙,還莫名有點窒息感。

此刻熱氣噴薄,一寸寸侵占彼此。容緒終于明白他為何說澡豆太香。

确實太香。

他被澡豆浸入味,而她則被他的味道覆蓋。

很是耗費力氣地吻了一通,容緒後知後覺地想,原來交吻不光指的是唇與唇的相碰,而是要把舌也加入進來嗎?

那她豈不是露怯了,上次只是單純的親啄。

面對虞令淮這個發小,容緒很有好勝心,她默不作聲地奪回主動權,仿着他的樣子去吮咬他的舌尖。吸舐、刮擦、勾回,分明容緒才是那個因為身高差而仰着頭的,但她的姿态卻像是侵略者,來勢洶洶,肆無忌憚。

虞令淮哪裏能夠餍足,但他發現被容緒親着的感受好極了,于是心安理得地承受着。

後來,他更是徑直躺倒。

以挑釁的眼神望向容緒,唇角卻是愉快地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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