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荒星10
第10章 荒星10
“這麽直接?上來就問這個?”窩在垃圾堆裏的季明宗大驚失色:“現在的年輕人太沒有耐心了。” “我可是老派人,照規矩來說,我們得先你來我往的試探幾個回合,當然考慮到你的這個問題這麽重要,也可能是幾十個回合……”季明宗在那邊絮絮叨叨道:“反正沒有這麽直接的。” “這太浪費時間了,”別斯年邁步朝垃圾堆的方向走了幾步:“我只是想滿足一下好奇心。” “你別過來,沒談妥之前,我們最好保持距離,不然很危險。”季明宗振振有詞:“知道我之前是幹什麽的嗎?” 別斯年搖頭。
“機械改造師,”季明宗發現別斯年露出了明顯的茫然之色,遂朝周圍滿地的大型垃圾示意了下道:“星網上有個笑話叫,給機械改造師足夠的材料和時間,他們甚至能炸掉首都星系。” 別斯年看了眼附近比比皆是的大型機械,又看了眼窩在垃圾堆裏的季明宗,終于明白過來對方話裏的“很危險”是指什麽了。
他周圍怕不是布滿了死亡陷阱。
見別斯年反應過來,季明宗露出狐疑的表情:“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荒星已經封閉到這種程度了?” “我是例外,”別斯年坦坦蕩蕩的給他看自己的脖子:“所以才好奇你是怎麽做到的。” 因為位置的原因,季明宗沒法看到別斯年的背後,自然也沒法看到本該位于後脖頸的身份芯片了。
不過別斯年這麽一扭頭,他看得清清楚楚,光滑的脖子上既沒有身份芯片,也沒有取下身份芯片留下的痕跡。
季明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狹長的傷疤豎立在脖子上,這是取出身份芯片留下的痕跡,倒不是他想留着它招搖過市,彰顯自己的功績,主要是它沒法祛除,芯片上連接着神經的那些部分沒被徹底挖出,阻礙了疤痕的痊愈。
至于那些部分為什麽沒被徹底挖出——當然是因為挖出它的代價遠比留下它的代價更大。
正因為季明宗清楚這些,所以才更能篤定別斯年絕對沒植入過身份芯片。
“你是機械體?” 別斯年再度對沒有聽到過的名詞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他有些不耐煩:“我是來滿足好奇心的,不是來讓你滿足好奇心的。” 季明宗摸着胡子道:“我又不是許願器,會無條件滿足別人的願望。” “那算了。”既然季明宗這麽說,別斯年轉身就走。
“等等!年輕人怎麽一點耐心都沒有?”季明宗在他身後喊道:“咱們慢慢聊嘛,我這有酒,我們坐下來好好聊一聊,怎麽樣?” 別斯年被他話裏的某個詞勾住了魂,慢慢轉過身,語調微揚:“酒?” 季明宗從垃圾堆裏摸出瓶酒,朝他晃了晃:“這酒我藏了好久,偷·渡的時候都沒給扔了,就為了找個好機會喝……”他擡頭看向別斯年,狡黠一笑:“怎麽樣?” 片刻後,小心翼翼越過死亡雷區的季明宗跟別斯年在空地上排排坐,就着滿地垃圾的風景喝起了酒。
“我的錯,我不該會猜你是機械體。”酒杯是季明宗不知道從哪個機械上拆下來的,十分朋克賽博,他一邊給別斯年倒酒,一邊道:“你壓根就沒接受過機械改造。” 別斯年晃悠沉重的鐵杯子,嗅了嗅酒香,奇異的香味飄進他的鼻腔,他的眉梢瞬間舒展了開來。
那是一股激烈的,仿佛鮮血四濺的味道,但奇異的是,它并不刺激,就像荒星一般,存在即合理。
別斯年抿了口酒,感受利刃入喉的那一瞬間,閉起眼道:“之前有人猜我接受了最新的機械改造技術。” “那肯定是個傻子,”季明宗手舞足蹈道:“機械體共和國跟人類聯邦不一樣,他們不禁止機械改造,他們的技術升級也不是為了掩蓋這些改造留下來的痕跡,事實上,他們認為這是他們身體的一部分,壓根不需要隐藏。” 這瓶酒的後勁很大,別斯年才喝幾口,臉就紅了:“這沒什麽意思,還是說說你是怎麽挖出身份芯片的吧。” 季明宗看了眼別斯年通紅的臉:“就算我說了,你也沒法複制……再說了,你又沒有身份芯片,問這個幹嘛?” “我好奇啊。”別斯年抿了口酒,在如在雲端的飄忽感中,漫不經心道:“聽起來多有意思?唯一一個取出身份芯片的人……” 他拿着酒杯朝季明宗的方向遞了遞:“敬傳奇。” 季明宗撓了撓頭,跟他碰了下酒杯,喝了一大口後,才道:“死了的才叫傳奇。
活着的,要麽萬人敬仰,要麽萬劫不複……” 他将剩下的酒一飲而盡:“暢快。” 別斯年還在一口一口細抿,見他一口喝光了杯裏的酒,計較道:“怎麽喝的這麽快?你得等我喝完這杯再續杯。” “行。”季明宗将酒杯放到一旁,盯着滿臉通紅,滿身酒氣的別斯年看了一會,突然道:“也沒有謠傳裏說的那麽誇張……” 他偏了偏頭,将脖子後那條狹長的疤痕給對方看。
疤痕幾乎貫穿了整個脖頸,叫人腦海裏瞬間浮現出了刀鋒落下,切開每一寸皮膚的模樣。
疤痕的兩側有些凹凸不平的痕跡,不明的突起鼓成了一個個小包,包裹着神經節點,讓本就不怎麽好看的疤痕愈發猙獰。
別斯年來精神,驚奇道:“身份芯片在脖子上時,還挺像審美在線的裝飾品,沒想到挖出來之後留下的痕跡這麽難看……” 他沒上手,隔着點距離虛空比劃了下這個疤痕的長度,愈發驚訝:“這玩意埋的挺深。” “植入身份芯片的最佳時機是在剛出生沒多久的時候,成人植入身份芯片就沒那麽簡單了,既要連接腦部和脊椎的神經節點,又要不影響健康……”季明宗帶了幾分感慨道:“當年設計出這玩意的人是個百年難遇的天才。” “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天才,”別斯年對天才不屑一顧,更好奇另一件事:“你就這樣直接把它挖出來了?” “當然沒那麽簡單,”季明宗看了眼他手中徹底空了的酒杯,重新給他倒滿酒道:“我花了很多時間改進工具,最後沒辦法,用了半成品,幸運的是,我成功了。” “所以重點是工具?”酒精會放大人的情緒波動,別斯年此刻的興奮一目了然:“要是有了這個工具,那不是可以把其他人的身份芯片都挖出來了?” 季明宗跟他碰了碰酒杯,長籲短嘆道:“很遺憾,沒法做到這種程度。
針對性的工具是一部分,使用工具的人是另一部分,這是一個非常精密、風險極高的手術,雖然目前的成功率是百分百,但那只是因為我還沒在其他人身上試過。” 在撲鼻的酒氣中,別斯年笑了起來:“你需要更多實驗對象。” 季明宗也笑了起來,他再度跟別斯年碰了碰酒杯:“而哪能比荒星更适合呢?” 別斯年歪着腦袋想了一下,不太确定道:“這是你來荒星的目的?” 季明宗放下酒杯,盯着看起來已經完全醉了的別斯年道:“沒錯。” 別斯年似乎沒察覺到他的目光,他一口口的喝着酒,在如夢般沉醉的氣氛中,睜開了眼睛。
那不是一個喝醉的人會有的眼神。
“不對,你來荒星,不是因為這個,”他一口飲盡了杯中酒,朝對方揚了揚酒杯:“對了,季華讓我替他向你問個好。” 季明宗剛想說什麽,別斯年已經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你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麽嗎?”他搖頭,自言自語道:“你要是知道的話,就不會這麽說了。” “我的好奇心滿足了,”別斯年一筆帶過了,又晃了晃空了的酒瓶,露出遺憾的表情道:“看來我們談完了。” “季華做了什麽?”季明宗的好奇心反而被他點燃了:“這麽短的時間,他能做什麽?” 別斯年站起身,有些奇怪:“你要是好奇的話,為什麽不自己去看一看?” “那太危險了。”季明宗理直氣壯道:“我的安全更重要。” 別斯年扭頭看身後那些垃圾堆:“你沒考慮過用那東西造個什麽出來?” 季明宗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歪歪扭扭倒在垃圾堆裏的飛船映入他的視線。
“這裏沒有燃料,”季明宗遺憾道:“普通的武器能依靠原始動力運轉,但像那些東西,必須有足夠的燃料才能啓動。” “在他們撤離荒星的時候,就已經徹底挖空了這個星球的一切,只留下寸草不生的廢土。” 別斯年安慰對方:“沒關系,到時候季華進來找你也行。” 季明宗大概沒想過自己迎來的訪客會如此特殊,他慢了幾拍,直到別斯年轉身走出幾米,才反應過來:“你準備就這麽走了?” “對啊,我沒其他問題了,”別斯年停下腳步,有些疑惑:“你還有什麽事嗎?” 所以你就真只是來問我怎麽挖出身份芯片的? 季明宗盯着別斯年看了幾秒,從地上一躍而起:“等我一會,我收拾下東西,咱們一起走。” 別斯年有些不解:“你剛才不還說,你的安全最重要嗎?” 而且別斯年非常贊同這個觀點。
畢竟對方的生命安全不僅僅代表他個人的生死,還代表人類聯邦目前唯一能挖出身份芯片的技術傳承。
他死了不重要,他的死亡導致該技術煙消雲散才是重中之重。
“再待下去,我遲早會餓死,”季明宗理直氣壯:“我帶來的食物不多,遲早都得出去找吃的,倒不如我們搭個伴?” “畢竟你看起來,”季明宗爽朗的笑了起來:“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