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疑點重,獄中禍
疑點重,獄中禍
由謝府大門進是不可能了,慕汐繞到後門,那兒有棵百年老樹,她想着能不能從上面爬過去。
不想尚未走近,手臂忽地被人用力一拽,慕汐身子一個不穩,便被人扯進了旁邊的巷子裏,她心頭一驚,忙要回首看清是何人,耳邊便傳來一道熟悉的低音:“阿汐,別吵,是我。”
竟是阿妩。
慕汐素來極愛幹淨,平日裏襦裙上縱是沾了半點污垢,她亦斷斷忍受不了,必得立刻去換了,方才安心。
可如今......
謝妩瞧着眼前這滿身泥垢之人,一時間只。覺恍然。明明昨晚她還是好好兒的,為何只是一夜不見,便成了這般模樣?
“昨晚他們誰也沒将消息告訴我,否則我昨晚定是要去找你。也是今日清晨,芰荷路過廚房,偶然聽到江家的下人們提起,我這才知曉,”謝妩不由得低聲痛哭,又忙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滿是關切地道,“你可有受傷?昨晚又去了哪?”
慕汐見謝妩這般,想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可伸至半空,又瞧見自己滿手的泥垢,便連忙縮了回去。
她神色沉着冷靜,解釋道:“我無事。昨晚是大牛哥把我扯到山上去了,可他為了我已被人關進大牢。此事來得突然,他只與我說了大致的情況,具體細節并沒有太多,我思來想去,還是只得來找你問問,好想想對策。”
謝妩聞言,登時回過神來,忙抹幹淚,将打聽到的具體情況細細說與慕汐。
原來誣告她的人竟是幾個月前,帶誤食了千金子的母親來桃居的柳僑。
“據聞他說得信誓旦旦,且拿出了你開的藥方單子,說裏頭的巴豆雖能治老太太因催吐而引起的喉痹之症,可也正因如此,老太太才會身亡。”
慕汐面色微變:“我雖不記得那藥方具體開了什麽,可巴豆有大毒,且老太太上了年紀,兼之又誤食過千金子,她身子已然虛弱至極,我怎可能犯這種常識性的錯誤?”
謝妩蹙眉思量,道:“我和阿爹當時聽了此事,也是這般認為。不可能單憑他一人之言,榕王殿下便派官兵捉拿,這裏頭總有些蹊跷。”
正說着,芰荷急急忙忙地跑過來,神色慌張地朝兩人道:“姑娘,慕姑娘。姑爺讓我過來回禀,官府的人已經往我們家過來了,慕姑娘你得趕緊離開,否則便要碰上了。”
謝妩聞言,忙從懷裏掏出一袋碎銀,囑咐她:“阿汐,你快些離開。若是......”
謝妩話未道完,慕汐便将銀兩推回,苦笑着搖了下頭:“不必了。大抵,我是走不了了。”
她這話音未歇,幾十個官兵倏然出現在身後。
領頭的一年輕将領輕輕擡手,四五個官兵過來欲将慕汐拖走。
年輕将領面色冷酷地:“奉榕王殿下之令,将慕大夫緝拿歸案。念謝小姐是初犯,且寬恕這一回。若再犯包庇罪,斷不輕饒。”
謝妩見狀,立時朝那男子跪下,卻聽得謝妩聲淚俱下地道:“将軍,求您讓我帶她回府換身衣裳。屆時您要怎麽罰,我絕無怨言。”
慕汐臉色微沉,伸手欲将謝妩扶起:“我無罪,阿妩,不必求他。”
那年輕将領仍是冷着臉沒說話。
謝妩沒管她,繼而道:“不到一刻鐘的時辰便好,将軍若擔心,大可在我房門外守着。她一弱女子,是斷斷逃不出去的。”
男子聞言,定定地看了慕汐一眼,不覺眉心微動。片刻,他擡手示意手下讓出一條路。
“謝将軍。”
不由慕汐分說,謝妩拉起她入了府,又立刻吩咐芰荷讓人備下熱水和衣裳後,這方将她推進浴桶。
因房門不能緊閉,有微微的縫隙透出,謝妩讓人搬來兩面屏風擋在身前,一面快速為慕汐清洗身子,一面道:“阿汐,此事太過蹊跷。你好好想想,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你的清白。”
慕汐掩低聲線:“桃居二樓,我房門右手處往上數三格,有個地磚可打開,裏面皆是我開出的藥方所留的底。你到那找出我給柳僑母親開的方子,倘或公堂上柳僑拿出的藥方與我的不一致,那麽他錘定我的證據便不足以為信,屆時一切便好辦多了。”
交代完此事,外頭的官兵已然在催,慕汐整理好衣裳,回以謝妩一個令她安心的笑,便挺着脊梁走了出去。
牢獄在南面,要從謝府到牢房,便需得穿過越州主街。
慕汐被押着走在大街上,因前有改名姓,自立門戶一事,後有陳康一案,越州城的人大多都已認得她。如今又廣傳她治死人,衆人議論紛紛,卻無一敢上前為她說上兩句。
良善與大義本就是世間少有,正因稀缺,所以一旦出現,才會惹得人人宣揚。
慕汐望向圍觀的人群,這其中有不少得過她的恩惠,也有不少是她拼盡一身醫術救回來的人。
可如今她落難了,卻無人上前為她說兩句。不,哪怕是半句的公道話。
那些人瞧她的眼神裏,除了漠然、鄙視,還有慶幸。
他們在慶幸什麽?
慶幸被她治死的那個人不是自己麽?還是慶幸她這一根反骨終于要被剔除?
臨近轉角,慕汐正恍惚着。
旁邊的人群中突然沖出一人。
“各位官老爺,求你們放了慕大夫吧!”
竟是駐着拐杖的周奶奶,她跪在前方攔住了去路,潸然淚下:“她醫術極好,連困擾老身多年痹症也幾近治好了,她絕無可能治死柳家老太太的啊!求各位官老爺,放了她吧!”
那年輕将領絲毫不為所動,冷聲道:“我等皆是奉命行事,爾等若還要阻攔,必當判你一個妨害公務罪。”
“奶奶,您莫跪。”
忽聞她此言,一陣心酸湧上心頭,慕汐終是忍不住落下淚:“我沒事的。縱然他們要将我判刑,也得有确鑿的證據。您先回去,您的腿方好了些,跪不得。”
有人見狀,似是于心不忍,忙出來将周奶奶拉開。
慕汐被送進了牢獄。
那年輕将領朝獄司吩咐了幾句,便帶着人離開了。
晚飯時辰,有獄卒送來了飯和水,慕汐吃不下,卻是渴得緊,便端起水碗稍稍呡了口。
将近子時,草蟲喓喓和螞蚱的唧唧聲從小窗傳進來,慕汐坐在那張破爛的草席上,瞧着角落裏的老鼠不知疲倦地打洞,蟑螂一會鑽進底下的草堆裏,一會又爬出。她回想起這兩日發生的事,連半分睡意也沒有。
幸而她既不怕老鼠,亦不懼蟑螂,否則待在這個不透半點陽光的地方,倒真要被吓死了。
素來聽聞榕王殿下手段狠厲,絕非良善之輩。天下冤案這般多,他當真會在路上碰見一個喊冤之人便大費周折地要為他理冤摘伏麽?
慕汐不信。
正在此時,“啪”地一聲,外頭傳來鎖鏈打開的聲音。
現下正是深夜,便是在外看守的獄卒想來也是不敵困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誰會在此時造訪?
慕汐頓時警鈴大作。
不過兩秒,一個油頭肥耳、寬腮臉圓且身長不到五尺的獄卒抹着流到下巴的口水出現在慕汐眼前。
此刻正色眯眯地瞧她。
這般惡心的眼神令慕汐只覺得渾身不适,仿佛他的口水已黏在身上般。
見他掏出鑰匙便要解她所在牢房的鎖,慕汐登時警覺起來,立刻朝提高了音量,喝道:“你想做什麽?”
獄卒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嘿嘿笑了兩聲,不忘繼續着手裏的動作:“小娘子,你叫得再大聲也沒用。老子請他們喝了酒,足足兩倍的迷魂散放下去,便是天塌了,他們照樣得睡到天明。”
見他抽出鎖鏈,将要把門打開,慕汐面色大驚,立刻跳到地上,緊緊抓着門攔不肯松,一面大叫:“阿來人啊!救命,救命......”
獄卒聽了,絲毫不懼,反而愈發亢奮,瞧了她放在門攔上的那雙白皙修長的手,一時色心大起,伸出他肥膩膩的手一把将慕汐的手抓住握在手裏。
肥膩的感覺頓然直竄天靈蓋,慕汐被驚得立刻松下手退了兩步。
那獄卒見狀,登時推門而進,見這如花似玉的美人正晃晃站在跟前,他再顧不得什麽,猛得朝慕汐身上撲去。
慕汐慌忙往旁邊躲去,眼見牢門大開,她立刻往外沖,可堪堪跨出沒兩步,手肘便被獄卒猛地往後一扯,他怒喝:“臭娘們,還敢跑。”
慕汐一時沒穩住身子,猝不及防合直直地摔在地上。
肥頭油耳的男人一面解開腰帶,一面惡狠狠地盯着她:“你個臭娘們,來到這個地方還想清清白白地走出去?你也不想想,你要真有點能耐,還會待在這?說起來,老子活了這麽多年,還從沒享用過你這樣水靈靈的美人,這次可不能先便宜了他們那群狗崽子,先讓老子享用了再說。”
見他解了腰帶便要猛撲上來,慕汐當即拔下髻上的發簪抵在喉嚨上,神色決然地叱呵他:“你再敢上前一步,我立刻死給你看。我乃榕王殿下要審的犯人,我若血濺牢獄,你以為你能獨善其身麽?”
獄卒顯然沒料到她會這般剛烈,陡然見了她此舉,連忙雙手舉至半空,一面撿起腰帶往後退,一面看着她龌蹉地笑了下:“我出去,我出去,你別這樣。”
慕汐絲毫不敢放松,直到見他退出牢房,又将門鎖上,轉身欲走,她方把簪子放下,稍稍松了下緊繃的神經。
豈料恰在這時,一股軟酥感霎那間蔓延至全身,危險的感覺直沖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