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府(2)
第010章 相府(2)
她凝起杏眸,似不懼他知曉太多:“一塊有龍騰紋案的梅花玉,前一陣子由元鎮王世子進獻。”
如同悉知此物,他默然一瞬,輕啓薄唇又問:“有何用?”
沈夜雪被問得煩悶,直起身子,忽感少許無趣:“你還未說願不願幫這個忙,我為何要一一告知。”
“借我舊相好之名入府,姑娘不應如實相告?”哪知他倏然淡笑,意味不明地揚起唇角。
方才借他的名義入了這宰相府院,不想此人竟這般斤斤計較,她正欲再與之調侃上幾言,卻見他頓然湊近,骨節分明的長指直掐于她的脖頸上。
他容色微許薄冷,唇畔噙着笑意,似有若無般漸漸掐緊了脖子:“此處我若是殺上一人,也不會有人敢吱聲,姑娘不會察覺不出。”
本是下意識地欲掙紮上幾番,可她此時莫名冷靜,覺這男子雖碰觸着要害,力道卻未使太重。
說着是要她的命,卻更像是戲弄。
“唉,這世上男子皆為美色癡醉,”她尤為煩惱地嘆出一息,嬌聲輕語了起來,“可惜離公子見不得我的模樣,不然……應是會疼惜些的。”
對此惋惜不予理會,離聲悠閑怡然而回:“姑娘的美色我自當知曉。”
身前嬌色忽地吃痛一哼,似因痛楚輕吟出聲,他才覺指尖觸到了其頸間紗布,驀然一松。
“誰動過你?”
他凜上清眉,神情肅然了一分,原本欲捉弄的心思遽然消逝。
單單是上回留下的痕印不會疼痛至此……
長指掠過紗布時似撫到了淺淺疤痕,他深知定有人欲得到她,一時亂了心神,失了幾許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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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姑娘在花月坊內遭受了什麽,他不可得知。
沈夜雪自然而然地攏上頸處素裳,遮掩起那傷口,起身一拜,答的是他适才的那一語。
“那玉石能治一人的疾症,我是用來醫人的。離公子如若不信,便當是我打攪了。”
“可據我所知,坊間流傳着一語,得龍騰玉者得天下……”随之伫立而起,離聲淺理着袖擺,別有深意道,“姑娘是何居心,着實讓人想問上一句。”
她轉眸望向清幽花木,眸色若明若暗:“僅憑國師一詞,天下人便信了那荒謬之言,也實在可笑。何況我對這江山不着興趣,我只是為他人效命。”
“你若在意此玉,待我醫好他,我便還回來。”
世人皆知那塊玉石的傳言,如今朝堂未穩,幼帝與傅昀遠仍在暗中較量。誰都想得此玉,只因得了此玉,便可得天下民心。
然而她卻覺有些荒謬,一塊小小的玉石也能被誇大成那般,天下之人還皆信以為真。
“我信,”他左思右想後唇角再度彎起,狂妄又篤定道,“你就是去得了這天下,我也不阻攔。”
沈夜雪嗤笑一聲,不知t是在嘲諷何人:“我僅是花月坊中的風塵之女,如何能參與你們的争權奪勢中……離公子是在說笑。”
她從未想過要擁這天下山河,雖有昭昭野心欲得花月坊,但也不敢如是妄想。
身為一青樓女子,她有着自知之明,身份自是較那些錦衣玉食的大家閨秀要卑賤許多。
公子擇中她作為利刃栽培,便是寄予她重望,她哪還敢去作想,想攬下那朝廷之勢的舉動……
若被公子知得這份野心,她定是活不過明日。
雙肩忽而被握了緊,她霎時清明,瞧着身前男子直扣她玉肩,幾近蠱惑得話語落至耳畔。
“我奪來,獻于你好不好?”
“獻于我?”沈夜雪未明其意,只當他是道着玩笑之語,“離公子是糊塗了?我可是……”
“你若喜歡,這天下之物我皆可獻上。”
她未言盡,又聽此人猖狂放肆般言道。
“那就等你坐上萬尊之位再言說……”心上除了稍許詫異再無波瀾,她眉目含笑,眼下所想盡是今夜竊玉之舉,“你若當真心悅,今晚就幫我。”
擡指輕撫過肩處緊攥的手,将其輕盈放落,她嬌然淺笑,作勢緩緩拉開了二人之距。
纖指的觸感徐徐蔓延至心底,撩動起一縷春風,吹得心火微微灼燒,酥癢得擾人清夢。
離聲立于原地不動,眉間笑意未減,透出的興致一覽無餘:“我要一點犒賞。”
“你想要何等犒賞?”眼見着府宴即将開宴,沈夜雪瞥向不遠處的明黃燈火,趕忙問着。
不知要與這人糾葛到幾時,若實在不願相幫,她便獨自前往,此舉也并非是了不得的大事。
只不過有他這熟門熟路之人的幫襯會錦上添花些,讓她好歹有個方位可尋。
“讓我歡心滿意了,我就幫你這一忙。”
慵懶地坐回長椅上,離聲輕巧一帶,将此道嬌姝帶入清懷:“至于如何取悅,花月坊的姑娘應是最明了的。”
火紅的雲袍于夜色中更顯張揚與清寂,她心生惱意,回憶起彼時被輕薄之景,更是羞惱不堪。
“你還想辱沒我……上回就已經讓我夠難堪的……”
“怎能說是辱沒,姑娘還看不出我的心意?”他輕聲回應,俯于她耳畔,嗓音漸漸沉冷,“我只是喜歡姑娘,喜歡而已……”
“是姑娘以為的那種心思,是淪陷情思下不分晝夜的那種心悅之情……”
他幾乎用着懇求的口吻低喃訴說着,明明才初相識,這份情愫卻似已隐忍了許久,久到已記不真切究竟過了幾個春秋。
懇求……
為何會這樣的錯覺,她愣于其懷,忘了掙脫。
察覺他未再行越矩之舉,恍若已知上回所犯之錯,沉默恪守着禮數,她順勢沉靜下心緒。
沈夜雪忽覺此人愈發有趣,好似有諸多秘密等着她去發覺,唇角微揚了起:“離公子的愛慕之意我收下了,只是我向來只談得失,不談真心。”
語聲又柔了些許,離聲低語作笑,話中蘊藏了心滿意足之感:“那我們就只談得失。”
“你要的,我去盡數奪來,換你一場風光月色。”
這瘋子的脾性時而深沉,時而卻如孩童般簡單,談論了這麽久,無非是想讓她施舍一些關切之心罷了。
既然對她言聽計從,百依百順,她哪有放着不用的道理。
“好啊,那可就這麽說定了……”
從他懷中緩慢離身,沈夜雪不經意一望,望他指間已執上了一枚長針,針尾狀似梅花。
她瞬間不敢動彈,因知此針乃是梅花針,刺入喉中,一擊斃命。
若躲閃不過,她必死無疑。
可此刻與他離得這般近,就算是再快的身手,也難逃此劫。
就在她思索之際,長針已猛然擲出,與她擦肩而過……
刺向的,是後方假山。
頃刻間,一名婢女倒于假山旁,血跡斑斑,已沒了聲息。
“聽壁角者,不得留活口。”
離聲邊說着,邊徐步行向一棵梨樹,引得藏于樹後之人慌亂而逃。
“啊!”
慘叫聲驀地蕩于庭院上空,另一奴才驚恐地跪坐在地,腿上紮着銀針拖拽于一旁,應是已然廢了。
“離公子饒命……”那奴才疼得額間滲出了汗珠,為保小命顫抖着跪地求饒,“小的只是碰巧經過。方才公子所言,小的是一字也未聽到。”
“小的發誓,小的發誓……”極是驚慌地連聲哀求,奴才渾身顫栗。
一聲嘶啞的叫喊還未來得及發出顫音,那央求的奴才半張着嘴,已斷了脖頸,頭顱落于一側。
離聲悠然收劍,唇邊溢出幾字,回眸沖她輕笑:“活人說的話,怎能當真呢。姑娘覺着,我說的可有理?”
瞧見此景不由地心顫上三分,她盡管手染鮮血,奪人性命無數,可皆是一擊刺心,令其留得全屍。
從未殘忍成這樣,屍首分離,無處可歸。
沈夜雪心有餘悸,望着他一步步走來,不禁提起了心膽:“公子殺伐果斷,下手狠絕。看來我是羊入虎口,朝不保夕了。”
“我不傷姑娘。”
他眉眼稍揚,漾出與方才一般的柔色。
像是思忖了已有幾日,離聲傾身附耳:“姑娘此前說我順眼,是何意?”
音色清冽誘人,氣息噴灑至頸窩裏,惹得肌膚燃起一片灼熱。
她故作輕然一笑,先前為活命随意說出了讨好之言,他竟在意這個……
“離公子生得好看,我看着舒心,”順着此言口不應心而答,沈夜雪嫣然婉笑,“莫非在我之前,未有女子誇過公子……容貌俊朗?”
其實并非算得口是心非,面前冷豔孤寂之色真就生得好看,身着一襲紅衣,面容白如瓷玉,比女子還要清豔幾許。
只是他染着深不見底的陰鸷之息,令人膽寒畏懼。
倘若這雙眼未失明,定是一雙能奪人心魄的眼眸。
她凝望上幾眼,想着他若行事未有這般詭谲,她可當真會思量上幾瞬。
沈夜雪笑靥如花,暫且拿他沒了轍,不如假言假語将其讨好,再另做打算:“我瞧公子賞心悅目,之前的冒犯便不追究了。”
白皙指尖撫過她溫軟櫻唇,聽得姝色已然諒解,念着與她所達成的交易,離聲卻心念再起,欲狂妄為之。
“既是不追究了,那我可再冒犯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