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府(1)

第009章 相府(1)

各處來的男子對其喜愛得緊,常有翩翩公子點着名要落香來接客。

“還是說……你就是明目張膽地去搶人的?”落香似也瞧她不慣多時,現下見她暫且沒了公子庇護,忙着多說上幾言。

“花月坊內何人不知你玉裳的手段,勾引男子是手到擒來,生得一副冰清勝雪的皮囊,殊不知骨子裏妖媚成什麽樣。”

“如若不然,公子也不會被你勾得心魂,于衆多美色中,唯獨待你不同。”話中的妒意清晰可辨,落香說完,再次小心翼翼地觀望起四周。

幾日前公子的降罰之舉吓壞了太多人,眸中英姿自然也惶恐上稍許,沈夜雪淺然一笑,柔婉回應:“我便當是你誇贊了。幾日未見,落香這贊揚人的本領是長進了不少。”

“你!”落香自知吵她不過,抿了抿唇,憤然甩了袖,“我定要告知韻瑤當心些,你休想得逞!”

沈夜雪朝前走了一步,像是想到了何事,從容落下一語:“我是恰好路過罷了,對那賀小公子一點興趣也沒有。”

樓廊處衆人所談的雅間琴音袅袅,軒窗半開,半掩着裏邊嬌媚女子的如雲鬓角,與眸底的一縷春色。

正當她悠步行過之時,琴聲忽地戛然而止,令她不由地放緩了步調。

“賀公子可想嘗嘗花月坊中的滿春釀?”嬌然挪身于男子身側,韻瑤舉起一酒盞,便喂向身旁男子,“這酒是坊中姑娘自行釀的,外邊是有銀兩也買不着。”

賀尋安擡起折扇撥下杯盞,一臉無奈道:“我來是聽琴曲,不是來飲酒的。方才那一曲還未彈完呢,姑娘怎能飲起酒來。”

這位賀小公子看來如傳聞一般不好對付,韻瑤今夜恐怕是要獨守空閨了,她輕笑一聲,再不作逗留,從旁行了去。

這一走,卻引起了房內一雙星眸的注視。

“門外走過的那一位是……”

賀尋安不經意望見窗旁掠過的清影,茫然作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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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瑤輕緩放下酒盞,面色稍冷了下,不情不願地回道:“咱們這兒的花魁,平日裏不接客,賀公子……”

“你說的可是玉裳姑娘?”眼眸霎時明朗,賀尋安欣喜非常,連忙起身,還未站穩便快步追出,“許久之前我便想與她結識了,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這天下的男子為何總繞着她轉悠……

韻瑤見其背影沖出雅間,在心裏小聲嘀咕,不免湧上失落與憤恨。

“玉裳姑娘留步!”

沈夜雪欲走下樓階,忽聞身後有男子輕喚,回眸看去,是适才所見的賀尋安。

面前女子似在靜待下文,面紗随着透入的夜風隐約飄動,賀尋安理了理思緒,用折扇輕敲着腦袋:“姑娘別誤會,我未有他意,只是欣賞姑娘的琴音,想邀姑娘閑時來賀府一敘。”

“我這人有話皆是直言的,姑娘莫怪,”這位賀小公子又怕詞不達意,轉念一想,慌忙又言,“我是太想聽玉裳姑娘撫琴了,我……”

說t至一半,賀尋安一手摘下腰間玉牌,忐忑般雙手遞上:“這是我随身帶着的腰牌,姑娘只需将它交于賀府中人,他們自會帶姑娘入府邸。”

“知曉姑娘忙碌,便不與姑娘邀時了,不知姑娘肯否賞這個臉……”他心緒淩亂,話語也跟着不着調起來,“酬勞不會少給,我實在是想結識姑娘……”

沈夜雪瞧着眼前的賀小公子發絲微亂,許是奔得匆忙亂了發髻,此刻正緊張又期待望向自己。

她還未說上一字,賀尋安便已道上了一連串話,似乎還有千言萬語不曾言盡……

見其模樣,像是期盼了很久,她輕然取上玉牌,意味深長道:“近些時日怕是不行了,賀公子許是要等上一陣子。”

若與賀尋安交好,能打通将軍府這一世故人情是再好不過,如此大的餡餅落入她手,她自是不會舍棄。

“玉裳姑娘這是應了?”賀尋安愣了一霎,頓時眉目含笑,高瘦的身軀見勢似要蹦跳起來。

“我可有在做夢?姑娘當真應下了!”

她輕瞥韻瑤所待的雅房,想着還有使命在身,深知不得再耽擱:“賀公子再不回雅間,韻瑤怕是要氣惱了。”

“中途跑出雅間尋另一女子,賀公子雖是無意行此舉,被他人瞧見是要鬧出笑話的。”

“多謝姑娘提點,我這就回去給韻瑤賠不是,”往回走上一二步,賀尋安太過歡愉,回身又喊着,“姑娘慢走,別忘了賀府之約!”

殊不知這城中堪稱“風流玉面”的賀尋安竟是這般孩童心性,來這青樓雅房只為聽琴曲,卻絲毫不為美色所動……

或許此人去上各地煙花巷柳處,也只是為了聽一聽琴音,沈夜雪望天色逐漸暗沉,步入霞光中加快了步調。

來到宰相府時夕晖還未褪落,日薄桑榆,霞色暈染瓊樓飛閣,她于府門端然而立,朝門侍行了禮。

“小女來此是為了尋離聲,麻煩幫忙通報一聲。”

相府的侍衛詫然萬般,與身旁随侍對視了一眼,将她再作打量:“還是頭一回見姑娘來找離公子的,你是離公子的什麽人?”

這一路她已想好了對策,不論說何種身份,都不如是那糾葛不清的風月之系來得令人信服。

此番,是要對不住他了。

“小女乃是離公子的舊相好,與他分別已久,想來看看他過得如何。”她故作小家碧玉的模樣,玉容微微斂下,從袖中取出一信函。

“這函中有小女一信物,他得了此物,自會見我。”

兩側的侍衛聞語一驚,愕然得失了語,半晌才回過神。

“姑娘稍等。”其中一護衛接過信件,神思微恍地踏入府內,踉跄着險些摔上一跤。

此人在他人眼中竟這般可怖……

沈夜雪太是疑惑,可話已說出,便不可收回。

他曾言對她有着愛慕之緒,這真真假假她不為所知,既然這麽說了,她所道也并非全是虛言,可賭上一把。

府內恰巧有婢女經過,遙望立至府門外的姝色片刻,悄聲與旁側侍婢道:“那小娘子是何人?我還是頭一次見有姑娘來找離公子的。”

聞言之人輕微颔首,謹言慎行般捂唇回言:“我方才也聽見了,确是來尋離公子的。”

“離公子那般孤僻,也會有人來尋?”颦眉思忖了幾瞬,那婢女極是不解。

“我也是好奇,那人平日看着冷言寡語,性子捉摸不定的,竟還有女子與他情投意合……”

幾聲非議漸漸遠去,僅有模糊幾字飄入了耳,她大抵是能猜出些對話。

這些所謂風月韻事的謠言她毫不在意,相府中人對她不識,終究也只是将他為難,不會放她于心上。

她一心只念着趁府宴之際,将那國師口中所說的玉石竊于掌中。

她其實也不明一塊玉為何能醫好怪疾之症,僅是聽公子所述,公子喜愛此物,她便使得千方百計奪來,至于作何用途,與她毫不相幹。

禀報的侍衛于此時走回,一改方才的疑慮之态,十分恭敬道:“離公子邀姑娘入府,姑娘請。”

沈夜雪微然一怔,未料她來時所想的權宜之計竟如此順利。

那胡亂道出的舊相好之說,他也認了下……

跟着侍從朝一處偏院而去,沿游廊拐了幾處彎,她遲疑般問着:“他……他聽了是如何說的?”

侍衛面無神色,聽着此話時深信不疑地回道:“離公子聽了欣喜,說姑娘所言字字為真。”

聽罷,她再未多問。

她是怕問出些更是令人頭疼的話語來,給自己惹了麻煩,便目視前方觀望起了府內景致。

這位門客雖居住偏院,可院落極大,庭院深處的花蔭小徑可通往其中。

亭臺樓閣如雲,清泉潺潺,一張寬大的漢白玉長椅顯于蒼翠間。

此處竟像是個獨立的府殿。

傅昀遠能予他一整座府院,讓他在京城有一栖身之所,有名有望,還有養尊處優之位可享,難怪那瘋子要為之賣命。

相府随從已識趣退離,她閑庭信步地走入院中,見如殘楓落葉般的孤影正坐于石案前下着棋。

此人許是喜靜,四處連個伺候的侍女家奴也不曾見得。

偌大的府宅唯有這一人,隐隐透了冷清之色。

“坐吧。”察覺到她走近,離聲示意她坐至對面,執着的棋又落于棋盤上。

落座後沈夜雪細觀了好一陣,瞧着眼前冷豔之影步步穩然落子,竟與自己在下着盲棋。

縱使失了雙眼,他卻仍能無誤地找準棋位。

凝滞良晌,望他遲遲不語,她悠然托起下颔:“你怎麽不問我,何故來訪?”

“何故來訪?”離聲順勢相問,舉止未停半刻。

總覺着與他言語是有些費勁,她也不繞彎,莞爾淺笑着直說目的:“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懸于棋盤上的長指微滞,随後悠緩落下,他忽而發問:“你需要我?”

“今晚設有府宴,你可要參宴?”暮色将臨,沈夜雪瞥向周圍亮起幽光的燈盞,勾唇作笑,“我要在這府中尋出一物,今晚是良機。”

“尋何物?”

離聲将本欲落下的棋子放回,輕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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