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私宴(1)

第021章 私宴(1)

傅昀遠再度凝眸,每一字都言道得森t冷:“據傅某所知,玉裳乃是你名下的姑娘,傅某的用意你不會不知。”

“還是說……你不願割愛?”

案幾下,公子攥緊拳頭的手像是有些發顫,沈夜雪霍然起身,再作一拜:“傅大人擡舉玉裳了,能得大人垂愛,是玉裳之幸。”

“傅某想讓姑娘來相府服侍。”眸中這位宰相大人步步緊逼,貪色目光直落她身,別有深意地笑道。

“為傅某貼身女婢,姑娘可願?”

“玉裳愚笨,伺候不了人的,”她颦眉正聲相告,望着堂上權貴清晰回言,“大人可問沈公子,平日玉裳侍奉時,公子可沒少氣惱。”

瞧此冷傲模樣卻更為喜愛,傅昀遠轉眸看向沈欽,故作氣憤地皺起眉來:“沈公子這是常擁美人在懷啊……”

“這等好事,怎從不與傅某同享?”

已然不作聲的沈欽忍氣吞聲般隐忍了許久,最終道出一言,話語仍是謙卑萬分:“玉裳生性有些頑劣,在下恐其會惹大人不悅。”

“若大人喜好美色,在下可為大人挑些別的姑娘來。”

這一手遮天的傅大人是明擺着要将她硬讨去,她便是不應也得應,根本作不得選……

“早知大人有如此雅興,我應一早就向大人進獻美人的……”堂下倏然響起一道清冽之音,默然坐于一角的清影頓時冷笑了起。

“哪還需成日為大人獻策,讓大人穩坐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啊……”

她循聲而望,開口的是昨晚與她應好之人。

傅昀遠鮮少見這門客替人言語,稀奇地再眯雙眼,洞察起此人的每一舉止:“哦?離先生是在數落傅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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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素待你不薄,你為了一女子出言不遜,還真令人大開眼界。”

唇角微勾起一縷清冷,卻又似言笑自若,離聲悠閑低語,輕然再道:“大人未見過的事可多了,可需我再為大人長長見識?”

“我邀你來府上,是讓你為相府效力的。”傅昀遠深眸微冷,有意無意地将之提點。

“路邊的狗都知搖尾乞憐,你這般反咬,是想反了不成?”

這番言辭似是驚動不了堂下人,離聲道得清悠,令人見着像是要誓不罷休了:“大人言重了,我僅是一名門下客,怎敢有所造次,只是提醒大人勿沉湎淫逸,戀酒貪花罷了。”

“所謂美人誤國,大人可休怪我未提醒……”

沈夜雪不明此二人是如何争吵起來的,想着方才公子受盡了折辱,覺察出一絲怪異來。

公子似與這宰相相識已久,受此威迫卻不得還口,卑微得如同一名随侍……

可此時已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再不說上幾言,後果怕是不堪設想。

那瘋子心性莫測,若當真與傅昀遠結仇,她與這人的處境便會一同如入深淵。

“玉裳謝大人擡愛,只是……”

沈夜雪鎮靜相言,忽見一身姿豐盈窈窕的女子款步而入,直徑朝她走來,冷眼向她瞧看。

“我倒想看看是哪門子的狐媚妖女敢來勾引大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就想着攀龍附鳳!”

那女子生得貴氣,雍容豐腴,曲眉豐頰,鳳眸微上挑,瞥見一旁伫立的清豔嬌姝,徒生一抹厭惡。

無需多想,便知此女乃是宰相夫人殷桐。

因常年輔佐在側,傅昀遠得此地位也有其一份功勞,這位诰命夫人便愈發跋扈嚣張。

極是不留顏面地端起旁側一杯盞,猛然潑至眼前的清麗桃顏,殷桐見勢冷哼,刻薄反問道。

“現在清醒了,可有自知之明了?”

見她靜立不動,嬌弱得惹人憐惜,殷桐難消怒氣,擡手便舉起一壺。

“若沒有,那便讓你再清醒一些!”

此情此景越發難收場,傅昀遠慌忙走下堂階,眼見夫人要将壺中的茶水一并潑下,慌亂奪過玉壺。

“夫人莫氣,夫人莫惱,對這風塵女子動怒不值當……”

傅昀遠寵溺地攬夫人于懷中,舉一側手放落壺盞,無暇思索夫人何故忽然行來此宴,只好不住地安撫下這潑天怒意。

眉眼似要擰在了一起,殷桐直指面前嬌色,厲聲問道:“大人是想收她為婢,讓她日夜伺候?”

“傅某的心自然是放在夫人這兒……”傅昀遠眉目含笑,應對夫人早是游刃有餘,輕蔑言說着。

“青樓中的妓子本就是供人玩樂,傅某圖個新鮮而已。”

“知我者,莫若夫人……”

“待我穩固朝局,一匡天下,還有什麽不是夫人你的?”盡管傅昀遠道得假心假意,這位相夫人仍覺稱意,本是勃然大怒的心緒瞬息平靜,化作一股埋怨,輕瞥向身旁之人。

傅昀遠展袖而笑,擁攬其玉肩便擡步朝堂上走去:“馬上起宴了,夫人也一同來賞賞歌舞。”

舞姬聞樂蹁跹起舞,輕歌曼舞悠緩地隐去了适才的鬧騰,唯剩觥籌交錯之影。

覺察自己已不被人顧及,卻是輕松惬意了不少,沈夜雪安然回坐,感受着額前濕透的發絲,以及身上濕了大片的素裳。

未照銅鏡,她便知眼下的自己有多狼狽……

不過,好在這宰相夫人及時趕到,雖令她受了辱,卻讓她避免了留于這相府備受折磨。

如此一鬧,傅昀遠是再想留她,也留不住了。

宴上莺歌燕舞,方才氣勢洶洶的宰相夫人已在傅大人懷內嬌嗔輕語。

“公子,屬下去外頭吹吹風。”

她不欲久待在此,瞧那大人已然不對她作理,便想去堂外走走。

沈欽聞言欲起身一道前去,卻被她輕柔按回座位:“我陪你一同去。”

杏眸綻開幾分笑意,她輕聲婉拒:“很快就回,公子莫擔憂。”

沈夜雪輕步行出正堂時,微雨已歇,夜空升起一輪玉盤,澄澈無瑕,比那堂內燈火還要明清。

她來到一處壁牆旁,雙眸凜得緊。

此處府中下人極少路過,恰能透過一扇小窗望見堂上二人依偎之景,她從袖中輕緩取出一枚金針,目光隐隐落于那雍容貴氣上。

“你想殺殷夫人?”

身後忽而傳來如泉擊石般的清冽之音,她忙将長針藏回雲袖,回眸望向跟随來的人。

她确是有一瞬想奪了那驕縱之人的性命。

大庭廣衆之下将她折辱,她難解心頭憤懑。

“動不了傅昀遠,殺個诰命夫人也好解一解氣。”

明了她心有郁結,離聲斂上微許淡笑,沉聲勸告:“一樣會引火燒身。”

“果然是一條走狗,挾主上之勢縱威逞虐……”身為門客,定是會為主子着想幾番,沈夜雪不禁諷笑,“他方才那樣辱你,你還保着他的命?”

特意跟來盯着她的一舉一動,阻止她行出不善之舉,這位門客還真是盡忠……

她譏諷更甚,眸如冷雪,靜然觀望着這冷豔身影。

離聲輕笑不已,與她淺道這世上之理:“你我皆是擇主而事,擇木而栖,萬事不論對錯,只論利弊。”

好一個擇主而事……

袖針一抵其喉頸,她冷然回道:“那我就連你一并殺了。”

“不急,說了給你,我的命就是你的,”離聲從容拉她至身側,引得她順勢收回金針,“先随我去梳發更衣,此後要殺要剮随你的便。”

這樣貌着實顯得落魄,那未幹的茶漬在夜風吹拂下更是涼寒,沈夜雪未做掙脫,由他帶着,順其自然地走向了那處別院。

府宴已無人注視她這一煙花藝伎。

夫人鬧上這一出,她已是無緣入府,就再讓人瞧不上熱鬧。

既然未有人在意,而她也不甚自在,不如順他之意去梳理梳理。

油然而起的冷意逐漸褪落,來到偏院浴池前,瞧着池中已備好的溫水,她驀然回望,見那人十分靜默地守于浴池外。

平日雖瘋,此時像極了一個對她忠貞不渝的侍衛。

她心知他并非是太過無禮之人,雖是瘋了些,可她若有不願之意,這瘋子也僅是點到為止,不會逼迫而行。

她褪下裙裳,悠然踏入池內,只覺渾身很是舒坦。

溫水掠過肩處肌膚,漾開層層漣漪,沈夜雪想到那枚玉石還未到手,知曉此人于幾步之遠處正候着,便隔着雕花屏風與他緩聲相道。

“這幾日你可将龍騰玉藏好了?那可是天下人皆觊觎之物,可別太掉以輕心。”

“它自會是你的。”屏風外的他想了幾瞬,尤為篤定地回着。

丹唇就此一勾,她輕撫凝脂玉肌,似有若無地淺笑:“你不怕我拿到此物後,就将你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離聲卻似置若罔聞,沉默了一陣,忽問。

“他就是你的小情郎?”

他說的,是方才所遇的,與她一道來的公子。

“你嫉妒?”聽罷霎時調侃作笑,她輕盈擡指潑水在身,霧氣彌漫于浴池上,朦胧着水中豔姿。

“那我可要仔細看看,看玉鋒門門主嫉妒的模樣……”

他才見上一面,便對沈欽有這般大的敵意……

倘若此二人真因她互生仇恨,還真令她感到些許好奇。

好奇着究竟是誰,能占得上風……t

屏風後的玉樹清姿任她嘲谑,憶着那府宴上的情形,神色微凝着。

“他根本就護不了你。”

“那又如何?他是我的主子,我跟随他多年,自然是要為将來謀求後路。你深居在此,不也是為了山河易主後有一座靠山相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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