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相見(1)
第049章 相見(1)
“小少爺, 相府到了。”
輿外有随從輕喊了一聲,銮鈴微止,馬車倏然停下。
賀尋安正色相望, 眸光落于此清然嬌麗上,唇邊溢出的像是斟酌了許些時日的話。
“嫁我為妻, 我予你想要的。”
見她聽語微怔,他再次肅聲道,似順着她的所思之緒又言:“将來成為将軍夫人, 縱使玉鋒門被屠盡, 也無人敢傷你……”
“姑娘何不作些思慮?”
這是上京城內的名門閨秀最喜聽得之問, 亦是她夢寐相求。
只是當真聽得這一言時,她竟遲疑了一霎,似乎并未有曾想的那般歡愉。
此時離聲已掩不住身世, 被擒于相府,危在旦夕間。
她無暇思忖所謂山盟海誓,春花秋月。
當下她急需将軍府助上一把,便不可惹上這将軍之子,也不可讓他心灰意冷……
“賀公子一諾千金,切勿食言。”
沈夜雪不置可否, 随意回上一句似是而非之語, 躍下馬車,與之颔首示意。
跟随賀尋安身後步入宰相府院, 行至游廊之際, 趁人未曾留意,她輕步退至一旁, 憑着記憶中的路徑前往府牢。
寒露漸重,翠竹修篁, 沈夜雪藏身于階柳庭花一角,偶見有府中婢女信步走來,便出手斷然将其打了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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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扮作女婢樣貌,她神氣十足地行入府邸地牢。
守牢獄卒肅穆伫立在旁,望見深夜下一名女子從容自如地到來,待她走近,擡劍攔下。
目光輕瞥向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府堂,沈夜雪不減眉間冷意,端然開口:“奉大人之命來探牢獄。”
那獄卒面無神情,端量起這陌生面孔:“我怎麽好像未見過你……”
“你若不信,可去自行問大人,”她再次無懼般望向府殿處,滿不在乎地輕盈揚唇,“只是大人尚與賀府公子在堂中議事,你冒然闖入,恐會遭大人怪罪。”
面前侍衛仍是不放行,沈夜雪又将語聲冷上了幾分,話裏填滿了威脅之意。
“試問耽誤了大人吩咐之事,你可擔待得起?”
這女婢的盛氣淩人之态不像是假,何況實在不敢拿傅大人之命作賭,侍衛沉默少時,又問:“所探為何人?”
“大人所謀的事,你也敢問?”
她冷哼作罷,随之趾高氣揚地順牢階而下,仿佛真就奉着大人旨意行着事。
牢中府衛皆未阻攔,觀望此女子與牢頭淺道上幾語,牢頭便恭敬地為之引路而去,去往地牢內最深處那間牢房。
晚風瑟瑟,這座府牢依舊幽暗可怖,時有寒涼之息拂面而來,四周牢壁血跡斑駁,陰森得令來者畏懼不止。
通道盡頭有一極為寬敞的牢間,周圍密不透風,壁牆砌得嚴實,好似刻意為朝廷重犯所備,入了此間暗牢,便再也不見天光。
沈夜雪冷望牢頭打開了牢門鎖鑰,眼前所見令她不由地心顫。
晨時還安然無恙與她共枕軟榻的清影,此刻已血肉模糊,雙手被鐐铐緊鎖,鐵鏈吊挂至兩側牢牆。
似感知到是她來探,本是垂首小憩的男子徐緩立直,半晌卻也未再動彈。
未知此人全身傷了幾處,但她深信,這傷勢定是比無樾所受還要重上一些。
傅昀遠知曉其身份,定會用上種種極刑,讓他在痛不欲生的折磨中死去……
待牢頭俯身退下,沈夜雪謹言慎行地一觀四處壁角,知曉定有牢衛隐于暗中竊聽她所言,便擡高了語調,冷然告誡着。
“大人命我來問幾件事,若有旁人聽了去,到時可別後悔為此丢了性命。”
這一語落下,角落傳來隐隐退離的跫音。
她才放下心來,緩步走至這道清逸傲姿跟前,輕柔地将這單薄身軀擁住。
她也未明為何要這般親昵而擁,只覺他氣息微弱,卻作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使她偶感疼惜。
時辰緊迫,她待不了多時,只得這般與他悄聲相語。
“你告訴我,玉鋒門的兵符放于何處。”
默然瞬息,似怕觸到其傷口,她輕微松手,踮腳附于耳畔,話語充滿了柔意:“我會籠絡将軍府,待明槍暗箭俱備,便救你出去。”
離聲見勢輕笑,未帶一絲輕蔑,笑意裏莫名染了微許惬意:“大費周折,阿雪不必為我犯險。”
死到臨頭還能歡喜成這樣,她倒是頭一回見……
未與他打趣,沈夜雪頗為凝肅,正容亢色般反問:“你死了,我找誰去要榮華?”
問那兵符所在之處,她确有私心在內。
救他為一目的,她更是為能趁此良機收攬這一勢力入懷。
若能借此得整個玉鋒門,她就無悔行此一遭。
“書室棋桌下的暗格,機關在房梁上。”在她尋思之刻,離聲已然啓唇相告,忽然一頓,再而慎重道。
“阿雪……要小心行事。”
嗓音清冽入耳,帶了幾許不加掩飾的擔憂之意,也摻雜着幾乎微不可察的疲憊。
她無言良晌,訝然于他竟輕易告知了兵符的藏放之地。
如若她就此只身離去,撇下他不管不顧,成為玉鋒門的新主,再與賀尋安行上大婚之儀……
這世上之人又有誰敢對她不敬,又有何等榮華她不得擁享。
沈夜雪颦眉低笑,只感這瘋子雖脾性怪異,卻太易被欺騙。
她僅是順口一問,他竟是答得果斷。
“t玉鋒門都聽我的了,我若有心奪權,你已是個廢人。”
“阿雪是找好了後路,讓我猜猜……”
可她瞧見的,是眸前清絕的随然淺笑。
他明知是将一切賭注絲毫不剩地遞于她手,聽她如是言道,這道張狂之影只從然而笑:“是将門之子賀尋安吧?”
聽聞這名姓,方才馬車上的一幕頓時闖入思緒,她忽覺心虛,驀地微詫:“你從何得知?”
“觊觎你的人,我都知曉。”離聲沉聲作笑,輕道着放肆之言,甚至還滋生出稍許得意來。
“可他們不知,你已是我的了……”
回想起昨夜的一夕纏綿,與其青絲緊繞,十指勾纏,陷入春風幾度中,她不免心生羞赧,良久未作回應。
可她偏是見不得此人狂妄自大,非說是她投懷送抱,她也可抵賴上一番……
“我此生對他人道盡了謊話,阿聲又如何篤定,那一晚我所言是真心……”
擡指淺纏起其垂落在肩的墨發,趁他現下被縛着雙手,沈夜雪嬌聲一笑,欲再捉弄着:“那時中了媚藥,纏綿之語都是不作數的……”
她埋于男子頸窩,真若貓兒一般,輕蹭着清淡氣息,朱唇掠過喉結,引得他酥癢難耐。
故作嬌羞的言語還未道盡,她忽感櫻唇覆了層溫軟,回神時已見他低頭正索着吻,準确捕捉住了唇瓣。
“唔……”
沈夜雪又羞又惱,唯覺自己被這股灼息染了透。
僅掙紮了幾瞬,念及他傷得慘不忍睹,她便忽而妥協了。
身前嬌媚不斷回應,脖頸被一雙纖纖玉手纏了上,他膽從心生,似喜悅得要命,貪得無厭般不停地索求,無休無止,惹得懷中嬌色輕吟出聲。
這人當真是誅求無度,時隔諸般之久還不懂憐香惜玉……
她恍然一顫,嬌身酥軟,不穩地險些向下跌去,如此才令他放了開。
“都走投無路了還調戲……”
末了半刻,她喃喃垂目,雖瞧不見,但也能感到丹唇似有些紅腫。
離聲忽地微揚唇角,仍似回味無窮:“死前有美色作伴,含笑入地,死而無憾。”
“等我。”
默了許久,沈夜雪輕語二字,再度瞥望着被鮮血浸染的素衣雪袍,眸光裏湧動着道不明的異緒。
她欲轉身而離,忽聽一聲輕嘆飄至耳旁。
“真不想阿雪走啊……”
興許是跟随他有了些日子,心底也生出了幾縷瘋狂,她竟從一瘋子口中聽出了落寞。
那落寞如同掉入深淵的石子,暗不見底,無聲無息。
“你給我聽着,這世上有兩樣事物我要定了。”沈夜雪深吸一氣,阖了阖雙眸,而後睜開,回眸不容抗拒般凜聲道。
“一個是玉鋒門,一個是葉清殊。”
若她欲得這天下之勢,野心誠然,加他一個也無關痛癢。
不就是個能與她互相宣洩心欲的男子,留他在側又有何不可……
無關乎所謂的情愛,此人和她有過春風一度,能緩和她的私欲貪念,便想留了。
況且,他還予了玉峰門之勢,她于情于理該回報一些。
“都是阿雪的……”眸中清色滞了晌久,仍舊卑微地輕柔低語。
她頓然走上前,擡手勾下其頸,嫣然婉笑。
下一瞬,她便極盡占有般吻了上。
離聲不覺愕然,還是初次見她主動至此。
瞬時心跳如雷,他隐忍着心上狂喜,欲将此吻變得愈發強烈與深沉。
都道花月讓人甘願沉淪,她曾對這些雪月風花嗤之以鼻,不屑為顧,如今一朝陷入,卻為嘗盡了愉悅。
不自覺千嬌百柔,适才一度升起的氣勢,被他逐漸占得了無蹤跡,傾垂發絲微遮着漾開的旖旎春色,她不甘示弱,本能回以柔吻。
唇間交纏的情念寸寸入骨,似被緩慢傾倒而出。
她一時難以承受,玉身搖搖欲墜,攀着肩頸的雙手再是不得勾緊,氣息不受控地紊亂……
已然分不清是誰亂了方寸。
直至呼吸一凝,她猛然輕咳,面前清冷才放過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