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噩耗(2)

第048章 噩耗(2)

錦月難掩心中快意, 望着暗道深處現出那道森冷肅影,眼角莫名落下兩行清淚。

“離門主此刻應已被擒,玉鋒門的人, 一個也跑不了……”

膽敢如是逼她至絕境,為了私仇舊怨, 竟不惜将花月坊唯一的靠山一手毀去……

不曾料想,畫扇竟也是錦月的人……如此一想,離聲倒除那女婢除得理所應當……

沈夜雪對這名為錦月的姑娘另眼相看, 頓感這幾年是養虎在側了。

“那你就先下黃泉去。”

話語一冷, 銀劍乍然劃過一道鋒芒, 殺意頓時貫滿夜空。

她就此收劍,冷眼見着錦月倒于夜色下。

倒地之影唇含笑意,像是到死也要拉她一同跌下萬劫不複的深潭。

沈夜雪翛然回身, 瞧望公子與周圍旁觀之人默然不語,才覺适才之舉許是将整個花月坊驚吓了住。

她素來以溫婉清豔的模樣示人,從未像這般于衆目之下狠絕至此。

如今已并非是這裏的人,她于情于理是要給出個說法。

“當真是死不足惜……”沈夜雪凜聲而語,随後朝諸位輕拜,念那離聲生死未蔔, 便想盡快離退。

“此人欲亡滅玉鋒門, 陷花月坊于不仁不義之境,我且替舊主清理門戶, 各位莫要怪罪。”

瞧她要走, 沈欽慌忙上前,輪椅碾過庭院花木, 留下輕微響動:“錦月方才所道,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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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于公子而言重要嗎?”不明公子所指是錦月的哪一言, 她亦不為在意,塵往如煙,早已不可回頭。

“錦月這般待我,公子早就知曉,可對?”

沈欽靜默瞥望向院中各處角落淺淺偷瞧的姑娘,那些路柳牆花般的女子便會了意,悄然入了各自雅間。

園中唯獨留有二人,沈欽才緩慢開口,嗓音尤為低沉,似與她道,又似慚愧自語:“我歪了心思,想讓你受上一些妒意,才未将錦月懲處。”

“但你不在意,你不在意……”

“公子喜好掌控他人,我卻對受控一事厭惡至極,”沈夜雪忽作直言相道,将這數年載深埋在心的思緒傾倒而出,“與公子無緣,我遵從本心,不願待在公子身邊了。”

今時不為花月之人,她終是可将決然道盡。

沈欽不解,攏緊了眉心,思索良晌又問:“你心悅他,才想和他走?”

公子這一世應是都不會明白,無人敢在他身前真正動上情意。

一如她冷若寒霜的淡薄情念,她實在不知如何放落心防去交付心意。

沈夜雪悵然一笑,随性一想,莞爾問着:“若我揣測無誤,公子放我離開花月坊,是為倚仗玉鋒門,是為投靠陛下這一座靠山。”

“我所言,可有半字為假?”

只覺這若月皎姿是在怪他唯利是圖,沈欽眉目未舒,極有耐心地柔聲低語:“若非這樣,花月坊會被傅昀遠一舉清滅,我別無他選。”

“你跟随我多年,應知我的。”

她應知他的,既是知他,又為何似有埋怨……

他凝望這一縷似乎永遠攥不住的青煙,覺她太是遙遠陌生。

“若我是公子,我也會如此抉擇。”她回得如煙如風,好似這世間未有令她留戀之物,淡然平靜地與他道着理。

“公子與我皆是為了私利謀事,有舍有得,本是人之常理。”

回望那已然氣絕身亡的俏豔女子,沈夜雪悠然再望公子,容色冷淡,不予避諱般問道:“未經公子之允殺了錦月,公子不會怪我吧?”

沈欽微垂眼眸,自是明了她不願再因此惹禍上身,索性遂了她的意:“錦月是我罰的,與花月坊以外之人有何幹系……”

她聞言婉然淺笑,公子最終還是只能對她心軟。

“沈夜雪就此拜別,告辭。”

想着這幾多年所謀的微許情愫沒有白費,她心滿意足地離步而走。

順着小徑走出樓閣,她一路暢行,無人敢阻她分毫。

夜涼如洗,千門月淡,玉樓中的飛燕流影止于桃帳內,徒留珠玑紅簾淺蕩。

沈夜雪悠步于暗巷中,方才所念仍有幾縷徘徊于心。

她曾與公子太為相像,覺在此世上尋一人相守而終,就如水中撈月,一夢黃粱。

不,是有的。

那性子張揚的清冽之影猝不及防地映入心緒間,宛若拂過寒冬明月的冷風,落至心底,道不盡寸寸赤心情長。

而這一人卻身處險境,因她而起,似要因她而殒。

她該救他的,暗藏至心下一角的意緒莫名叫嚣……

為了留住玉鋒門,她理應要奮不顧身地相救。

那瘋子曾言,他所攬的一切權勢榮華,皆會奉于她手中。

此人若是消逝了,她就真是一無所得,兩手空空,成為房中後院姑娘口中的可憐人。

沈夜雪輕然擡眸,見巷陌中翩然公子如玉而立,像是于此處刻意候着她。

面前執扇男子是那賀府賀尋安。

想來自己似是将其所托之事攪了亂,她俯身微拜,以示歉意:“未能幫上賀公子的忙,對不住。”

賀尋安見此忙擺起收好的水墨扇:“此事是我思慮不周,給姑娘添麻煩了,該我道歉才是。”

“離聲……”

她心上鋪滿了顧慮,言出此名時,聽這玉面公子也一齊道出。

“離門主……”

作勢頓了住,賀尋安欲聽她先言說。

心知這位賀小将軍已了然了如今局勢,可她渾然不知,該從何思緒說起……

沈夜雪思來想去,只柔緩說出一語:“他去了相府,現下音信全無,生死未可知,我想見他一面。”

“賀大将軍府明面上投靠着傅昀遠,賀公子應有計策能讓我所願。”

明眸中溢着萬分篤定,她微勾唇角,唯覺僅有眼中之人能助她這一回。

賀尋安凝眸深思,無可奈何般連聲而t拒:“傅大人認得姑娘,無論作何舉動都難如登天。”

她堅定不移,似在咄咄相逼,話語又帶了央求之意。

“賀公子若有法子将大人拖上兩刻鐘,我可潛入府牢。”

宰相府雖是強手如林,倘若賀尋安前往府上拜訪,那隐于暗處的府衛自會将目光落于正堂。

她再由此耍一些伎倆,潛入牢獄探望那人便不在話下。

離聲的當下境況如何,她無從得知,只能行此法一探究竟,順勢再想想逃離之策。

這清皎姝色意在何處他明徹在心,賀尋安哪會願她冒這個險,欲言又止,卻是攔不住:“此舉兇險,倘若被大人察覺,姑娘……”

“賀公子應過我,劫難當前,将軍府會全力相助。”

沈夜雪忽地搬出将軍府應下的承諾,仿佛鄭重其事地談着一場交易,這一舉是定要成的。

賀小将軍瞧此情形不再言勸,輕聲作嘆後,狠了狠心,與她一般下了決意。

“好,待我召集人馬,今晚就去拜見大人。”

聽他應允,她眸光霎時清亮,感激萬般地欲行上一拜。

然還未俯首,這抹芙蓉玉姿已被他伸手扶住。

賀尋安故作為難般用折扇一敲腦袋,忽有感嘆:“唉,看來要失去一顆南海夜明珠了。”

她百思未解,歪了歪頭默語傾聽,望此風流公子又透出了玩世不恭之态。

“深夜拜訪,只能以獻禮為由,”慢條斯理地為她緩聲講解,賀尋安趁勢調侃,雙眉似狐貍般淺彎了起,“獻于傅大人的禮,定是要挑個拿得出手的才是。”

已是刻不容緩之際,這賀府小公子竟還有心言趣……

沈夜雪不予理會,知曉他在提點着這次又欠上了将軍府,亦或說是欠上他一份人情。

半時辰未及,馬車上的銮鈴聲已從街巷內清脆作響,使得清寂之夜徒添上一陣熱鬧。

随着賀尋安坐于輿內,她輕瞥身旁纨绔之影,見他已換上了一襲金紋玄色大氅,渾身蕩漾着華貴之氣,此番像極了入宮面聖的架勢。

耳邊馬車行路聲随風飄揚,賀尋安阖眸凝思片刻,忽作好奇:“雖與姑娘相識不長,見姑娘這般關切葉大人之子,我有些驚訝。”

“他必須活着。傅大人與陛下為永絕後患,會除去他和整個玉鋒門。”她回得平淡若風,覺着過多并無不妥,況且而今離聲本就是她的主,随侍護主乃理所當然之事。

“他是我如今的主子,我就算為求自保,也要讓他活下去。”

擡袖一撩帷簾,沈夜雪瞧向天邊圓月,秋眸盈盈若水:“你們權貴間的紛争我管不着,我只想在這世上好過一些。”

誰知身側男子聞聲噗嗤作笑,舉手投足與一身雍容極不相稱,隐約散着絲許滑稽之感。

“賀公子何故嘲笑?”她放下馬車帷幔,回眸微蹙起清眉,困惑将之打量。

“非也,姑娘誤會了,”此般舉止确是太過失禮,賀尋安忙斂回笑意,一本正經而道,“我知姑娘所求為一安身歸處,可野心不允。”

“姑娘不甘為奴為婢,不甘受制于人,任人擺布。”

這位風流小将軍雖瞧着成日貪趣尋樂,見的世面卻是比常人要多上許多。

像她這般冷言高傲的青樓女子,心底藏着何等貪欲,他一望便知。

沈夜雪也不作回避,輕笑着坦蕩回語:“未曾想我的這些貪念心思,竟被賀公子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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