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解救(1)

第051章 解救(1)

沈夜雪望見了一絲希冀, 擡起身旁茶盞,以茶代酒,呈上敬意:“将軍思慮周全, 待我救出門主,定當再登門重謝。”

“此去經年, 未曾料想葉确麟之子竟就在身邊。”于此感慨萬千,似有十分久遠的畫面掠過意緒中,賀檩垂目無奈笑了幾聲, 握着杯盞的手不禁捏了緊。

“想來是上蒼要讓末将還恩來了, 這冥冥之中的定數, 非人願所能為,亦非……佞臣當道所能掌之。”

當年第一謀臣葉确麟忠心赤膽,為鎮國将軍次次謀劃出算無遺策之計, 二人結下生死之交,此情誼賀檩藏心數年,是時候該還上這份恩情了。

她揚唇莞爾,起身鄭重而道:“将軍有此心意,葉大人在天有靈,定得以安息。”

“事不宜遲, 末将這就去摩厲以須, 有備無患。”重重嘆落一口氣,賀檩搖了搖頭, 作勢擡步離堂。

然此大将軍忽地将這名風塵女子觀望, 見堂外犬子已大抵候了半個時辰,應是待着恭送姑娘出府, 順道再言上幾句關照之話。

賀尋安斂下素日玩心,偷瞥着這一縷盈盈清嬌之色, 執扇俯身道:“父親盡管去,沈姑娘由孩兒護送。”

此名女子确是較尋常煙花之女略有不同,光是膽識就比賣笑追歡的莺莺燕燕要多上不少,今時已投入玉鋒門,将軍府便是要好生招待。

賀檩指了指這成日風流在外的不孝子,小聲提點着:“你這孽子可要好好對待人家姑娘,若有招待不周之處,拿你是問!”

“父親教誨的是,孩兒謹記在心。”

對于家父的教誨,頻頻應下便是,賀尋安摸清着尊父的脾性,令其半刻回不上話來。

犬兒與沈姑娘看着極是相熟,賀檩轉念一想,便能想通這二人是在花月坊相的識。

到底是自家教養出的犬子,如何歡喜心悅都寫在了臉上,賀檩步子稍滞,想着了何事,又回眸打量。

“你也到了及冠之年,莫再像從前那般在外到處玩鬧,是該娶妻納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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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檩擡眉慈祥一笑,欲成全這頑劣之子的心思:“我瞧這沈姑娘就與你很是相配,納她為妾,不知你意下如何?”

賀尋安聽言猛地一僵,心上大起大落,又喜又悲地望着這道威儀身軀,神态尤顯難堪。

怎能是納妾呢,他可是與沈姑娘說好是娶她為妻……況且,他瞧遍了這世間女子,也不願再納上一妾。

“父親,若要成婚,沈姑娘也定是正妻,如何能做一名妾室……”正色肅然相道,賀尋安也不怕忤逆家父之意,鬥膽再言,“孩兒确是對沈姑娘有意,欲與她成大婚之儀。”

“可此生唯她一人,再不納妾,望父親恩準。”

賀檩只覺這孩兒又在說着胡言亂語,随性一揮袖,一語帶過:“待救出離門主,再議此事罷。”

此般魁梧背影漸漸遠去,沈夜雪不以為意,卻覺輕松了些許。

她本就無心與賀府小公子成上婚事,昨日應下僅為權宜之計,賀将軍這一番言語恰巧順了意。

像賀氏這樣的高門權貴怎會擇一巷柳之女為妻,賀檩并非愚笨,這其中利害自是清楚于心。

她心起惬意,陡然回望,卻見玉面公子郁郁寡歡,忙同情般安慰道:“将軍府迎娶一位青樓女子為正室,這若傳入百姓耳中,悠悠衆口,人言可畏,将軍府的威名恐要一落千丈。”

“此前賀逸行戕害無辜女子一事,已鬧得人心惶惶,”怕其仍不明緣由,沈夜雪對之平靜言勸,“當下之時,賀大将軍不會應此婚事。”

賀尋安良久未作答,深知自己是一意孤行。

他未将她看得輕,卻不可顧及家父與世人将她輕視,只因身份懸殊,便注定了有緣無分。

似于苦楚之下掙紮了幾念,他垂落劍眉,只喃喃道:“改日我會勸服家父……”

她不自覺嘆息着,賀公子太為癡情,卻是叫她無從應答:“賀公子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份情意感天動地,換作是任何一名女子皆會有所動容t。可惜了……”

話外之意已萬分清晰,她無情無念,唯私己之利才能得以動容,極難回以一片心意。

何況她已有歸處可栖,不如讓他多去瞧瞧別家姑娘,看看別處的金枝玉葉。

身世雖低微,她卻獨獨心高氣傲。

這将軍府,她是入不得了。

見她漠然離去,毫無留意之意可尋,賀尋安趕忙開口,仍有執意環心:“沈姑娘且慢,昨日所言是真,我會另想他法……”

“賀公子留步,我先告辭了。”

望了望時辰,不可再如是糾纏下去,沈夜雪恭敬行拜,眼底湧過一陣淡漠,轉眸冷然離了開。

當夜暮色四合,皎月被黑雲遮蔽,只于府殿檐角映出隐隐冷光。

清光與堂內燈火相融,輝芒如血,将整座相府籠罩于一片陰翳下。

本是婢奴游走的府內庭院寂靜陰森,似無人煙,因這府邸布滿了暗影羅網,那宰相大人已被挾于寝殿中。

未有血雨腥風,亭臺水榭間卻混雜着血腥之息,借着氤氲月色仔細瞧看,便能見屍首滿庭,屍骸遍地,翠綠間流淌着滿目殷紅。

府牢的狹窄走道內已不見看守獄卒之影,偶有女子蓮步輕盈走來,肆意穿行于各處牢房間,終是在最為深處的一扇牢門前停了下。

被鐵鏈鎖于中央的清冷身姿緩慢擡首,靜聽女子一步步走近,唇角上揚,冷顏染上似有若無的笑意。

“兵符已得,你大可冷眼旁觀。”他輕緩啓唇,言道得寡淡,話中的每一字都能将來者煩悶不已。

“冒死來救百無一用之人,多此一舉。”

如此大張旗鼓地好心來救,将劫獄之舉謀劃得天衣無縫,竟還被嫌棄了……

沈夜雪駐足一頓,擺弄着手中的一串鎖鑰,莫名燃起了微許怒氣。

回首便想着走出牢外去,她邊行步邊言說着,語調轉冷:“費盡心機來相救,還被呵斥一頓。”

“你既不領情,那我可真走了……”

許是真不願将她牽扯,離聲閉口不言,眉間笑意卻未減,好似埋着絲許無法言喻的情愫妄念,想留但極盡隐忍着,不得繼續讓她以身犯險。

“賀将軍調遣了兵馬守于城門外,相府內全是玉鋒門的人,傅昀遠不敢輕舉妄動。我們可光明正大地走出府牢,無人敢攔你。”

下一瞬折步而回,沈夜雪幹淨利落地解落鐵鏈,與面前清影說起了現下局勢。

兩側鐵索掉落的霎那,離聲擡手輕握身前女子玉肩,也不顧這二日手腕所承受之痛,不管全身難以數盡的傷痕,瘋了似的輕笑起來。

他不由地握緊,引得這抹嬌色吃痛也未放開分毫:“阿雪不忍心棄我。”

恍若适才已給了她機會離去,是她自行折返,是她自甘跳入牢籠,與籠中的他纏困不休。

沈夜雪平緩移開目光,雙肩有無盡痛意傳來。

然她此時想的全然是城門處圍堵上京城的賀檩,與相府內闖入的玉鋒門暗衛。

“除我之外,可還有好些人不願你死。”

這般大的動靜,小聖上不會袖手旁觀,定是已發動了皇城司前來圍剿,她必須快些撤離。

可眼前之人猛然将她擁入懷裏,未言上幾字,僅如是擁着,身上的清冽雪松之息與血腥氣交混着,化作藤蔓纏繞緊了這朝思暮想的姝影。

“你傷太重,莫再動了……”

血味似又濃重上了稍許,沈夜雪垂眸一瞥,便見素雪雲袍不斷滲出血漬,綻放出刺目殷紅。

他的傷勢似乎比她所估量的還要重,再這麽下去,會血盡人亡……

而離聲卻笑得更為歡愉,如同了卻執念一般,緊擁不放:“有阿雪這一舉,茍活至今已無憾。”

“得到了最在意的,哪怕一世待在這牢籠裏,我也甘之如饴……”

她怔然聽着這瘋子的每一語,覺他太是不可理喻。

此地她是一刻也不想待,哪還有人願待一世的……

“這裏肮髒,你願待,我還不願呢。”

趁他松懈之際,沈夜雪順勢抽開了身,不滿地蹙起了新月般的婉眉,故作嗔怒地理起了裳袖。

微然俯身湊于她耳旁,離聲淺笑作罷,意有所指地柔聲問道:“阿雪既然不願,我帶阿雪出去,順便送他們上路,好不好?”

也不知這人在道着什麽鬼話,她連聲應好,唯想着這府牢不宜久待,應盡快退離。

“好,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

沈夜雪攥上其衣袂袖擺便快步順着窄道行出,跟步身後之人卻很是謙順,任她扯着衣袖默聲向前。

走出幽暗府牢時,庭院朦胧,月冷森森,院中亭臺處現出桃花面,她定睛一瞧,黛眉不覺攏緊。

四周豔麗多姿之影,是花月坊的人。

傅昀遠閑然坐于亭中,似瞧好戲般正望向她,見着這女子帶着府內昔時的門客落荒而逃。

一旁伫立的是那韻瑤與落香,亦興致使然,觀其無路可走。

沈夜雪悠然停步,瞧玉鋒門之人已退至邊角,公子沈欽被侍從推着輪椅于暗中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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