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易主(2)

第058章 易主(2)

“末将救駕來遲, 還望新帝恕罪。”

這位鎮國将軍還當真在對葉确麟還恩,若這将軍懷有絲毫二心,她的計策便無法達成……

沈夜雪靜望這護國大将, 慶幸自己這一回未信錯人,嘆氣之餘, 便在旁順手攙扶着新任帝王。

身側男子晏然直立,唇邊透着一貫從容的笑意,揚聲道:“賀将軍披肝瀝膽, 平亂動蕩, 一寸赤心, 以安社稷,現加封郡王,并犒賞全軍。”

仿佛未曾經歷過生死大劫, 他從然回語,落落大方,不失當朝君王風範。

“末将謝陛下恩賞!”

賀檩聞言,眉宇間掠過欣喜,又似念及了何事,趕忙回禀着:“國師大人已在大殿外候着陛下。陛下重傷在身, 不知是否此刻宣見。”

滿身傷勢已于這些時日愈合了大半, 離聲輕握身旁清姝之色的玉指不放,穩步行出天牢:“無礙, 朕去見一見。”

舊朝隕落, 新帝登基,召見國師是為皇城中的規矩, 他不以為意。

只是這國師行蹤詭秘,拒不見他人, 卻有法子能令世上之人皆篤信……t信那國師所傳達的,必定為天意。

然城中百姓不由地困惑,如此位高權重的國師竟從不露面,就連那小皇帝荀緒,似乎一面都未曾見過。

來到殿外大理石階下,離聲發覺着周遭并無旁人。

唯有方鶴塵恭然伫立,朝他獻上一禮。

“微臣恭迎新帝!”

方鶴塵回得極盡禮數,仙風道骨般的身姿跪落而下,向其恭謙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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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未想過,常年随行于小聖上的方仙醫竟是順熙之朝的國師。

他也未想過,國師願對葉氏後人關切至此。

而令他更詫異的是,她竟能知曉得透徹。

離聲負手而立,淺笑着緩慢啓了唇:“從不知方仙醫竟是我朝國師……”

“阿雪說的那一人,是當朝國師?”

正言說了幾字,他恍然明了,這抹絕豔嬌媚在牢中與他所道的那位能扭轉局勢之人,是為不見世人的國師。

莞爾一笑作拜,沈夜雪嫣然俯首,禮數行得端莊得體:“此次若非方大人相助,小女與離門主恐是已死于牢獄。”

方鶴塵樂呵輕笑,擡手撫了撫長須,意味深長地偷瞥向旁側的凜然身姿:“沈姑娘怎還喚離門主……”

瞬間會了其意,如今的離聲已不同往昔,光是這一層令人膽寒的身份在,她便不可再與他沒上規矩。

“小女失言,望陛下寬恕。”

“阿雪與我還拘起禮來?”豈料離聲低眉若顯不悅,思忖半刻,陰冷放下狠話,“此舉……絕不寬恕。”

這人怎還耍起無賴性子來,沈夜雪佯裝順從地斂眉不語,微微退步離遠了些。

離上回見此姑娘已過了半月有餘,方鶴塵再次觀起眸前明媚,心覺大抵是将這姝色小瞧了:“除先帝與葉大人外,這些年宮裏無人見過微臣。”

“沈姑娘足智聰穎,僅見了一二面,便能瞧出微臣的身份來。”

“方大人謬贊了,小女只是偶然望見大人的腰間玉佩,和玉石上的圖紋如出一轍,”沈夜雪回憶起在玉鋒門時,與鶴仙醫道別之刻所瞥見的玉牌,緩緩道着,“國師曾向天下宣稱,得龍騰玉者可掌朝野之權,聽着荒誕無稽,卻是旨在尋葉府嫡子蹤跡。”

玉佩上的葉片狀圖紋,和龍騰玉所雕刻的龍騰紋理有太為相似之處,她當時理不順思緒,想不明晰這其中的關聯。

而後在天牢沉思了良久,她才思索出蹊跷之處。

那枚玉石的騰空出世,定是國師一手操控而成,她颦眉婉笑,将猜疑徐緩相言:“大人因這國師身份不便打探,便故作神秘道出這一言,再命人打造了一枚玉石,隐姓埋名贈與陸小王爺,攪動起天地風雲。”

“姑娘又如何得知,微臣步步落子,布下棋局,是為尋葉大人遺落之子?”

方鶴塵仍有疑惑,從頭至尾暗忖了一遍,想不明是何處令沈姑娘令瞧出了破綻。

沈夜雪鎮定再道,眸光輕微一凝:“大人在玉鋒門為無樾醫症時,對陛下極為關切,還向小女透露了眼疾之事。想必在那時,國師大人已知其身份。”

“待賀将軍有意前來合謀,大人便知時機已到,可趁機昭告天下,玉落葉大人長子之手。”

“上蒼不亡葉氏,此乃天意。”

言語終了,她轉眸回望一旁的清冷,見他尤為安靜地聽着,唇角若為微揚,似在瞧她的笑話,又似心有得意與歡愉。

方鶴塵萬般欽佩,擡袖誠然作上一揖,了然道:“姑娘所言與微臣所思一毫不差,不愧為陛下心念之人。”

随後,這位高深莫測的國師又向旁側凜姿行拜,像是拜服得五體投地:“陛下身邊的這位姑娘令人不容小觑,穎悟絕人,微臣佩服。”

言此一滞,方鶴塵釋然一嘆,本是如霧遮掩的眼眸倏然清亮,薄霧似被一縷寒冬已過的柔風吹了散。

“還請陛下先随微臣來,微臣為陛下醫治雙目,與被卸斷的十指。”

于這已過的五年載裏,這德高望重的國師以着禦前神醫之名待于荀緒左右,為的也是暗中探聽葉氏殘留血脈的下落。

逼不得已為遵聖上旨意,方鶴塵使其眼盲,只為消除荀緒心中的顧慮。

今時今日,終可令他得見日光。

沈夜雪忽而彎眉,喜不自勝道:“陛下的眼疾可得以複明,何其之幸。”

“微臣當初是迫不得己,遵荀帝之意,才讓陛下暫且失了明……”不緊不慢地緩聲禀報着,方鶴塵篤然在心,直徑向寝殿行去,“這眼疾自是可醫好的。”

正走了幾步,離聲驀地回首,悄然握上玉腕,才又向前而行:“我想第一眼便能見到阿雪。”

“沈姑娘可随行入殿。”

知曉陛下懷揣的心思,方鶴塵不甚在意,衣袂随清風而動。

從未想過能有一日可見到離聲重見天日的模樣,心頭莫名湧上幾分期許,想這平素肆意張狂之人若能睜開雙眸,定是能不經意勾去許些女子神思的……

她如是而想,便默然待于寝殿內,安分地見着方鶴塵為其把脈醫治。

由于行醫時辰所需太久,凝望桌案上的紅燭徐徐燃盡,未過幾時,便感倦意侵襲了全身,沈夜雪只手托着腮,秀眸半睜半阖,似是入了夢。

好在一切萬分順利,殿內幽光微晃,方鶴塵解下蒙着一雙清目的綢布,随之緩步退離。

她聞聲猛然驚醒,瞧望榻邊清影不動了良晌,輕緩睜眼,如若寒月疏冷的眸色霎時闖入視線。

沉冷雙目宛若化不開的墨潭,深邃涼寒,卻于望向她時,徒添一抹柔意,頃刻間道盡了情愫。

她驀然一怔,無所适從般與之相視,半晌才輕言出聲。

“阿聲煞是好看。”

迷惘間喃喃低語,待反應過神時,沈夜雪輕然一咳,慌忙移開目光。

想到最起初之時,被此人在相府偏院陡然輕薄,她惱羞成怒,卻是看在這瘋子的清逸玉顏上放了他一馬……

她再度清了清嗓,不自在地添上一語:“除了性子怪些,其餘的……無可挑剔。”

離聲笑而不言,瞧眸中女子有意避開他流轉的眸光,忽地心生捉弄之意:“還是阿雪更為好看,匆匆一瞥,便思念成狂。”

“阿雪候我片刻。”

心知她所在意的是何物,他順勢起身,欲向殿外走去。

她見此不解,連忙開口問着:“你這是要去哪兒?”

“拟旨,禪讓帝位,”離聲正色回應,曾應允她的,似執意要一一作還,“但還需阿雪再待上幾日,待我血海洗冤,長夜得眠。”

原是想着她那還未實現的昭昭野心,還有那未曾攬入掌中的天下之權……

她而今已然釋懷,忽覺他占此帝王之位,也未有何不為稱心之處。

他做他的帝王,她成她的玉鋒門,好似這般相處,她已可過上安然惬心之日。

“如今這日子也不差,安閑自在,榮華盡攬,只是少了些該有的地位與名望,”沈夜雪輕眨起明眸,嬌笑着反問,“不過這些遲早都是我的,阿聲覺着呢?”

聽罷,離聲駐足于殿門前,垂落着眼睫,柔聲相回:“嗯,天下之主非阿雪莫屬。”

作為葉氏遺脈,仍有深仇未了,她深知于心。

雖是習慣了淡心冷情,可這一次,她饒有興致,欲見得此人大仇得報,欲看着此人執掌朝野山河。

若說那帝位遲早會落至她手中,倒不如讓他多占上幾日,她也可觀望小聖上與傅昀遠如何落敗而終。

畢竟這深藏了五年之久的仇怨,她也想見見最終是何等收場……

興許,她打心底裏是想望着這名為葉清殊葉府遺脈得以善終。

忽見一侍從步至寝殿前,朝榻邊較原先更是冷冽的身影匆忙禀告。

“啓禀陛下,賀将軍攜其子賀尋安求見,”那侍從猶豫些許,微擡眉眼輕瞥向閑坐在側的女子,“欲求見之人是……是沈姑娘。”

離聲不覺微蹙清眉,淡漠揮袖令其退下:“讓他們去殿內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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