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閑心(1)
第061章 閑心(1)
聽聞花月坊, 已然明了這暗衛閣是何作派,離聲似為不屑,冷笑一聲:“花月坊的人便如那牆頭草, 見風使舵,順風而倒, 我早就見不慣了。”
“天下大勢已定,公子自知活不了多時,就想着以功抵罪, 欲力挽狂瀾而已。”
今時已有了這不可撼動的高臺可攀, 她對那一方青樓已無眷戀, 只是還有些貪念在心底作祟。
與幾年之前的心念一般無二,她仍想将那處情報閣收于掌中,成為她的勢力。
離聲似瞧穿了她所念之欲, 思忖一瞬,淺笑着行出天牢:“阿雪想留他們一命?”
見此情形緊跟上步調,沈夜雪不作避諱,淺道着滋生已久的野心,步履輕靈。
“沒了靠山的花月坊實在可憐,好似正等着我去……攬下它。”
“阿雪若想留着, 我就不動它。”他神情自如地放慢了步子, 日光傾落而下,庭院內已有春花綻放, 與牢獄內的昏暗相差迥異。
“阿雪若不想……今夜過後再無花月坊。”
公子苦心培養出的暗衛閣, 她才不想将之摧毀,昭昭妄念萦繞思緒間, 她擡眉嬌笑,恃寵而驕般回道:“我自然是想的, 想了好些年,它總算是我的了。”
可話音落盡,她瞧離聲淡笑不語,正微歪着頭似有若無般端望,在獄中透出的陰戾之息已蕩然無存,眼睫上落了些柔和日晖。
“為何這般看我?”沈夜雪遲疑一頓,頭一回被這瘋子如此相看,倒覺極為不自在。
回想自己是否行了過失之舉,可她思來想去,也想不出舉止有何不當之處。
然離聲垂目輕笑,挺直了玉樹般的身軀,繼續朝前行步:“瞧阿雪神色有趣,就多望幾眼。”
這捉摸不透之人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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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莫名忐忑,不自覺地跟了上,忽見一團黑影從眼前掠過,令她瞬時微僵。
只見花叢中停了個一身漆黑的小不點兒,離她幾步之遠,睜着雙眼正朝她觀望,竟是一只貓。
沈夜雪疑惑向四周環顧,心下大為不解:“這深宮高牆的,從哪來的貓兒?”
不知從何處閑庭信步而來的秦公公慈祥笑了笑,手中拂塵随風輕擺,擡袖指向這只貓兒。
此黑影便又退了些步。
“沈姑娘初來這宮中興許不知,這只野貓在宮裏可有了些年頭,”秦公公彎了彎眉,很是悠閑般與她緩緩言說着,“只是這貓生性高傲,喜獨來獨往,不欲讓他人靠近,難以被馴養。”
未曾料想深宮之中還有如此孤高肆意的貓,她悄聲感慨,又望了它少時:“在這宮裏頭,竟會有這樣一只野貓……”
秦公公邊相告邊擡了眉眼,瞥見那清絕身姿緩步走近,一身凜冽讓人敬畏,便俯首作拜。
“說來也奇怪,這貓從來只對離門主……只對陛下親近,旁人它從不理睬。”
還未聽公公語畢,沈夜雪瞧見此貓已頗為歡悅般奔至男子跟前,親近地于他袍角處蹭上一蹭。
“阿聲,我可以抱它嗎?”她忽覺有趣,蹲下身來欲去撫摸上一番。
哪知這野貓真如秦公公所言,未待她湊近,已避得極遠。
回首朝她再觀上一眼,此貓再是未作停留,一溜煙跑沒了影。
眸中嬌豔失落一嘆,離聲默然瞬息,如同于無聲中下了些決意:“明日我派人将它捉來。”
捉來之物哪有将其馴服來得暢快,她悠然起了身,似是在此宮牆內遇見了與她尤為相似之性,勾唇笑道。
“不必,強行奪來之物從不會順從心屬,我要它心甘情願地跟着我。”
在宮道一旁的庭園逗留了片刻,沈夜雪心思歡暢,瞧着滿園花樹有春意之跡,心頭更是惬意了不少。
正于此刻,有侍從疾步行來,抱拳垂首于離聲面前,聽候發落之:“啓禀陛下,方才在宮中抓了個刺客,該如何處置?”
“那刺客打傷了好幾名皇城司的人。”侍從肅穆禀告,言語忽止,偷瞄向陛下旁側的女子。
“還揚言……要見沈姑娘一面。”
如是膽大妄為、目無王法的刺客,除了那名為無樾的玄衣少年,她實在想不出有何人會吵嚷着非要見她不可。
想來這幾日忙碌于劫獄與逼宮謀反一事,真放任了小無樾自生自滅在了宮外頭,她心懷愧疚,趕忙令侍從将人帶了來。
“快将他放了,帶到我身邊來。”沈夜雪凝了凝神,凜聲吩咐着。
讓無樾守于左右,于深宮高牆內讓她安心不少。
“這……”聞言有些為難,轉眸瞥向那道凜姿,侍衛欲語還休。
要知這皇宮上下,還是要聽陛下之言。
自新帝掌權以來,這名女子便時刻随行于陛下身側,宛若一位貼身宮女,卻又不盡然,這侍從不敢妄自揣測,只得聽命于陛下之意。
豈料眸前君王極是随性,如煙如霧般淺淡回道,像是對此姑娘偏寵至深:“她說放,便放了。”
“遵旨。”侍從霎時明了了陛下的心意,看來往後要對這沈姑娘更為恭敬幾分。
目光順着侍衛身影落于庭園拐角,她随即再望周圍偌大宮城,順勢發了愁,困惑自己将來以何處為安。
沈夜雪謹慎回望,抿了抿嬌軟丹唇,輕問着:“往後……我居住何處?”
現下這局勢自是持續不了幾時,她在靜待着此帝位落她掌中。
至于往後所居之地,當然是那唯權傾天下的帝王可待的寝殿。
許是上蒼無意聽得了她的野心,于她淺思之時,離聲淡然回應:“自是與我一同住寝殿。”
這般聽着愈發像是個陪房宮女,宮裏頭該會有多少非議……
沈夜雪詫異一僵,立馬四顧,好在未被他人聽了去,暗松一口氣來。
“這不合宮裏的規矩……”
她想了半刻喃喃啓唇,從未聽聞有君王會讓玉鋒門門主共居宮殿的,這念想也只有從他的思緒中才能竄出。
“規矩自古皆是帝王定的,我便是規矩,”離聲凝眸作笑,似于心底盤算了許久,才決意有此舉動,“正巧近日要重振朝綱,不如将整個後宮廢了……”
“從今往後,君王唯有一妻。”
撤去這整個後宮,便真是将流傳下的舊規改了徹底,實乃對先皇的大為不敬。
沈夜雪輕嘆作罷,想着此人連起兵謀反之事都做了,這非議應是不作懼怕:“你這般大改規矩,恐是要遭群臣異議。”
“如今何人敢逆我?”他忽而反問,冷冽眉目散着淡淡桀骜,凜然得倒真透出些九五之尊的姿态來。
“自有一人是敢的,”若水杏眸忽地若新月彎起,她偶有打趣之意,“阿聲又覺着,是哪位刁民,敢這般猖狂……”
離聲聽罷薄唇微揚,別有深意般回語:“再猖狂的刁民,我都會讓她順從的。”
這人真是占不得一點下風,口中說着對她情有獨鐘,事事皆會順她心意而為,可到了計較之處,他便不依不饒了起來。
沈夜雪正當煩悶時,就見方才離去的侍從扣押着一名少年入了庭園。
她擡目一瞥,見着無樾滿臉怨氣地朝她瞧看,順手将宮廷侍衛推了遠。
刺客未再作逃,似比适才安分了些,侍從不忘禮數,忙跪拜了下:“回禀陛下,刺客已帶到。”
無樾攏緊了眉宇,不管不顧身旁為何人,身處至何地,蹙眉埋怨道:“我在宮城外等了好幾日,你可是将我忘了?”
“朝堂勢力角逐,波瀾動蕩,傅昀遠所亂之政需立馬整頓,”正色與少年緩慢相道,沈夜雪微凜了秀眉,輕道着理,“待一切安穩,我自當會去尋你。”
“總之,你不可放任我不管……”
無樾從不聽所謂權勢紛争,撇着唇低喃一語,心上的郁結似又消了。
這少年已然闖到了宮內,她也不好再将他趕出去,沈夜雪偷偷望向默不作聲的清影,輕咳一聲:“皇宮可不比外頭,你若想留着,便不許再耍性子胡鬧。我說的,你可記在心了?”
“我……我聽你的,一定守禮數、守規矩。”
無樾重重颔首,星眸有光浮動,怕其仍有顧慮,又擡手發着誓。
随之瞧望着寂冷皓月般的身姿,無樾這才會了意,鄭重下跪一拜,想了半晌別扭道:“奴才拜見陛下。”
離聲對此少年不願作過多理會,僅是相視了一霎,便晏然走出了這一處尤顯春意的宮園。
“我去理一些朝政,阿雪在殿內等我。”
當前朝廷紛亂,是該花上些時日穩固局勢,她不欲去打攪,帶着無樾回了寝宮。
宮裏的人皆不敢肆意出入該寝殿,可t唯她是例外。
宮中已暗暗相傳,跟随陛下身側的這名女子絕不可小觑,是陛下捧至心尖的姑娘。若待她不敬,便是未将皇威放于眼中。
故而雖未見着陛下,瞧她步入殿中,殿門處的宮侍也未多言一句。
無樾細細瞧觀起每一處擺設,目光終是落于軒窗之上。
窗外景致宏偉壯闊,錦繡河山收于眼底,乘風好去,長空萬裏,叫人暗自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