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兩清(2)

第066章 兩清(2)

沈夜雪輕勾其脖頸, 作勢又親近了些,低喃抱怨着,忽有些裝腔作勢起來:“何人承受得住那般被灌着桃夭的, 你簡直慘無人理,喪盡天良。”

“誠如是, 阿雪還如此安心待着?”心上實在歡喜,離聲愛不忍釋,再擁緊了些, 淡笑着反問。

“也未有人趕我走, 想待便待着了。”她未起身離去, 想着明日便是掌權天下之時,便歡愉而道。

“這府邸陰森,滿是亡魂游蕩, 若我自行走了,沒人護着我,被鬼魂纏上了該如何是好……”

她可未言錯,這庭院中全然飄着冤魂,這些魂魄一時半會不敢來找這惡鬼尋仇。

她若孤身一走,倒真是要被縷縷怨魂纏了身……沈夜雪一面輕言着, 一面往懷中鑽了鑽。

“那些個鬼魂若來纏了你, 你讓他們皆來找我便是,”離聲沉思瞬息, 輕撩着女子耳後青絲, 低笑道,“阿雪是萬萬不可被欺負的。”

冷風習習, 涼意仍是灌入了衣袖間,她面染緋霞, 縮緊了嬌身,依然覺着此地不宜久待:“深夜還是冷了些……”

剛道完此語,她又感失重一霎,不覺攬緊其後頸,身子已被自然而然地打橫抱起。

于慌亂中回了神,沈夜雪聽着耳旁落下清越之音,若泉水擊石,泠泠作響,而前往的方向,是傅昀遠的安寝之處。

“去這相府的寝殿,應會暖和許多。”

她見勢又羞又惱,覺他大抵是令人發指到了極點。

這不計後果的瘋子竟欲與她在傅昀遠的軟帳中,行不堪啓齒的羞事……

思來想去,她無詞片晌,猶豫着輕然啓唇:“我們在他人榻上行此等風月佳事,是否太過不宜……”

“人都死了,還顧及這些作甚。”離聲步調未緩,悠然而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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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這般言說,他仍是喚遣了侍婢來殿內換了床褥,不聲不響間對那傅昀遠狠狠嫌棄了一頓,引得她掩唇發笑。

此人舉止雖讓人不可捉摸,但容顏着實好看,沈夜雪隔着床幔,借月色映照着榻邊皓影,見他解着錦袍暗扣,舉手投足中散着淡雅清逸。

如雪袍衫落盡,他傾身入帳,将這抹百看不厭的明麗清顏一遍遍印刻入心,柔聲言道。

“阿雪若喜歡,這整個府邸都可以是阿雪的。”

這府宅已被惡鬼沾染,她才不屑去要,待到朝權盡收掌心裏,她想要何等府殿會沒有。

沈夜雪輕撇唇角,躺于其懷,故作任性般回着:“這府邸雖華貴,但太過晦氣,我才不要這滿是孤魂的府宅。”

“待我登上帝位,我要收許多面首入後宮,每晚想到誰,便讓那一人來寝殿服侍。”

想至此處,她心生快意,覺這世上的女子皆未有她過得肆意自在。

料想到那時,她便可呼風喚雨,錦衣玉食,擁得最無上的榮華,且整個天下無人敢違之。

正當如是想着,杏眸染上莞爾笑意,她忽聽男子悠緩回道。

“他們大抵是服侍不了。”

“為何?”沈夜雪困惑不解,眸色于玄晖下遮了一層朦胧霧紗,令他不經意跌入美色裏。

離聲冷冷一笑,語調溫和,話語卻寒涼如冰窖:“都成了閹人,如何服侍阿雪?”

他竟要将她召來的面首都變作閹人……

這惡鬼還真不給她留一絲情面,即便是離了宮,也不願讓她好過……

明眸聽言一凜,她若有不滿:“你是存心想讓我憎怨。”

“讓阿雪怨我一世……也甚歡。”

沈夜雪唯記得此言無休止地萦繞,言猶在耳,揮之不去,而後融作一汪春水,纏綿至雲情雨意裏。

她只覺那一刻是夷愉的,便足夠了。

縱使他未作憐惜,她仍舊被其蠱惑,櫻唇輕貼上涼薄溫軟,氣息霎時紊亂。

欲念四起,她神思迷離,被扯落進了泥濘深淵。

再後來,她只顧着嬌嗔,實在憶不起當晚羞赧之景。

她陷于他的陰鸷狠然之下,又偶感溫柔如浪而至,一寸寸與她相融。

眼前玉色似願和她纏為一體。

夜色撩起一隅潋滟水光,微涼指尖觸過她後肩玉肌,卻讓肌膚燃起一陣灼燙。

身前清姿一言不發,像是極為專注地在讨她歡心,奪得她的微許情念。

然而離聲似乎極難忍耐,僅柔和了片霎,又不知不覺地狠厲了起,她呼吸一亂,就茫然地縱情于雲雨清歡裏。

此夜唯他們二人知曉,旁人無從得知分毫。

一夜狂風驟雨,夜闌人靜,精疲力竭後相擁而眠,沈夜雪醒來之際,發覺已是次日午後。

日晖粼粼,波光泛于窗臺上,枕旁不見身影,帳內唯她一人,一切如夢似幻,真假難辨。

她下榻更上一襲端雅淡紫宮裝,尤顯威嚴華貴,款步走出寝殿。

相府內如常,宮廷侍衛肅然而立,與昨日未有大相徑庭之處。

可她深知,有人是悄然離去了。

一側的遠風恭肅伫立,見她行出,抱拳跪落,庭中随侍便一齊跪拜,已然視她為尊。

“他去哪了?”沈夜雪輕啓了丹唇,瞧着庭院皆是花月坊與玉鋒門的人,心起感嘆,半晌又問,“幾時走的?”

遠風如實回禀,道得清晰有力:“屬下不知,據說有一份诏書與信函被留在了朝堂之上,國師大人正等着主上回大殿。”

不過僅是睡了一覺,竟已變了天。

昨夜分明盡興纏歡,伴着花影雲月癡纏而眠,今早他就不辭而別……

沈夜雪忽感一瞬失落,好似那狂妄之人一走,将她的興致也帶了遠。

耳邊有涼風呼嘯,她擡指輕撩着馬車帷幔,欲讓拂過的清風吹入輿內,好讓她清醒上幾分。

睥睨天下,俯瞰山河,最終擁得帝王之權者,是她沈夜雪。

她實在不明何故,日思夜想的大權即将落至她手,那宮城大殿中最是莊嚴的龍椅将由她而坐……

可是再不見那清雪之影,她卻生出一縷惆悵來。

車馬停至宮門處,這抹明麗姝色端然步下車輿,望見方鶴塵道骨仙風地立于面前,擡手将一封書信遞至她眸前。

宣紙一展,紙上字跡映入眸中,所書只有一行,她竟是望了良久。

“從此阿雪就以江山作陪,你我兩清。”

兩清……

他說,兩清了……

以往之時皆是那瘋子胡攪蠻纏,蠻橫無理,非要與她糾纏不休到今時,可他現下說着兩清……

似是意味着,與她再不會相見。

她陡然一怔,後知後覺地擡眸,t不安地問着:“方大人今早可曾見過他?”

“微臣不曾遇見,”明了這姑娘心上疑惑之處,方鶴塵輕撫長須,意有所指答道,“他本是為複昔日之仇活至今時,如今已為葉大人洗清冤屈,抹去了污名,大仇終得報……”

“了卻一樁舊事,他應想着退隐山林了。”

退隐山林……

她口中默念着這幾字,唇畔發出嗤笑,不知是嘲笑他,還是譏諷自己。

這是何等天大的笑話,将此權勢榮華盡數給了她,自己卻躲了起來,和她就此劃清了界限。

沈夜雪心底落了空,沉默好半刻,忽又開口:“方大人能否派人去将他尋回……”

無奈嘆下一氣,這位頗有威望在身的國師緩搖着頭,誠然回語:“微臣若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尋到此人,也不會用五年之久,謀劃這一場久別重逢。”

是了,方鶴塵若能知曉那人蹤跡,便不會動用天意一說,雕琢龍騰玉,來引得那葉氏舊人現身,讓那滿身仇怨的葉府長子得以報下深仇。

此番一走了之,她許是真與那人一別兩寬了。

“沈姑娘,江山不能一日無主,還請姑娘盡快起聖。”輕擡着手中诏書,方鶴塵退上一步,示意面前女子借此威勢行入大殿。

風雲萬變,天下鼎沸,離聲掌朝的這幾日,朝廷尚未穩立。

然荀緒與傅昀遠的餘黨已被鏟除殆盡,他似将朝中重臣更換了盡。

留給她的,是煥然如新的朝堂。

重檐庑殿,巍峨堂皇,碧瓦朱楹,珠簾鳳飛,群臣敬肅而立,手執玉笏整齊叩拜而下。

沈夜雪端穩走上金階,聽得國師肅聲念着傳位诏書,聲如洪鐘,蕩至宮宇上空。

龍袖輕盈揮動,渾身透着道不盡的威儀,她端立于雕龍玉椅前,眼見着文武百官朝她恭敬作拜,昭昭野心終可釋放,無盡得意于心下湧過。

“五運更史,三正疊代。順熙三十一年,前帝歷運有極,承皇天之眷命,選賢與能,以命于玉鋒門沈夜雪。布告中外,鹹使聞知。”

語畢,朝官齊聲作喊,聲勢浩大,氣貫白虹,如同直入天宇。

“吾等願順天靈之意,恭新帝登基!”

“諸愛卿平身,”她見聞此景勾唇淺笑,威然眸光靜掃階下每一朝臣,“朕知衆卿所想,僅是一尋常女子,身世低微,怎能成一方霸業。”

傲姿巋然不動,雙眸再度凜然,她冷聲一喝,不予退卻一絲一毫:“然朕心意已決,既是天意降重任于吾身……”

“朕便要讓這天下看看,女子也可稱王,也敢同日月争輝,為萬世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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