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所願(1)
第077章 所願(1)
遠風立于一側無所适從, 立馬抱拳回應:“屬下遵旨,這一場比試,是陛下勝了。”
“終于勝了阿聲一回……”
嬌媚女子似飲得淋漓盡致, 早已忘了所謂威儀何在,暢笑漸輕, 她亦然倒下,庭院歸于寂靜。
“我太是暢快,太是舒坦了……”
此景令遠風更是手足無措, 陛下與t九千歲一同醉于青樓後院, 這若傳出去, 怕不是要驚動整座皇城……
正想回首告誡随侍不可外傳,遠風驀地僵直了身,眼睜睜望着九千歲竟又徐緩起身, 眸中盡是清明。
離聲朝侍衛漠然一瞥,沉聲吩咐道:“你們都退了,我背她回宮去。”
這離公子在陛下面前的醉态竟是佯裝的……
遠風如何也不會想到,九千歲是刻意輸給了陛下:“九千歲,可是這……”
後續的話便咽回了肚中,遠風識趣而退, 花月坊後院內唯有二道人影微現于亭臺水榭間。
“我敗了, ”離聲靜望趴坐的女子睡顏,口中低喃了一語, 便将其輕巧背于身上, 一步步悠然行回皇宮去,“早就敗了……”
夜已三更, 斷雲微度,萬家燈火已滅, 月華如練,清塵收露。
全然不知自己身在城中何處,只聽得耳畔有微風輕拂,沈夜雪摟緊着男子脖頸,将頭埋至其頸窩內,醉意盎然。
杏眸閉得緊,她嘟囔了幾句,似于夢中淺淺低語:“你早就知我豺狼野心,還将所擁有的一切都給我,你居心何在……”
“我不就是曾在葉府未對你下殺手……你不是也在花月坊救了我一回……”她像是親手砸落了築于心間多年的牆壘,尤為難得的與之坦誠相道。
“我們早該兩斷了,早該無瓜葛了……”
步履未曾停歇,身前公子閉口不回,默了半晌,她再啓櫻唇:“可我想你陪着……我太貪心了……”
“只要阿雪說一語,我都會在的,”離聲作勢一嘆,深邃眸色淌過一霎柔和,“他們血債已償,我別無他願。”
“只願阿雪能順遂無虞,皆得所願。”
他溫聲而回,似将涼薄之下的少許溫和都給了她。
沈夜雪聽得答語極為歡喜,如同貓兒般在其後背安心地沉睡而去,又覺想起了何事,唇瓣間随之擠出幾字來。
“阿聲……你莫再跑了……”
她懇求般低低道着,語聲化作絲絲縷縷的嗚咽,發洩起藏于心底的愁悶:“你跑了,我要前往何處尋你去……”
沈夜雪着實不解,歪了歪腦袋,含糊又道:“為何攀上最高處,我仍是不知足呢……”
“你告訴我是何故……”
話語已讓人聽不清晰,她忽地揮起雙手,險些摔落了下。
沿着湖畔而行的離聲驀然止步,身邊恰巧有一石椅,他将這抹嬌色放于椅凳,握緊其雙肩,正色問着。
“阿雪可想知曉?”眼梢微紅,透出絲許陰戾,似于寂冷清潭中泛起層層潋滟,他不受控地使着力,傾身俯首。
“阿雪想不想……擇一人終老,擇一人共白首?”
許是肩處被捏得疼了,亦或是酒意彌漫在心,沈夜雪睜眼茫然瞧望,柔婉雙目冒出盈盈清淚。
“那阿聲得順我依我,不準……不準再蠻橫無理了。”
他陡然一顫,輕緩地緊擁女子入懷,猶如獲得了失而複得之寶。
那些功名利祿,榮華權勢,他盡然不在乎,只要她安然在側,一切皆是歡喜。
“阿雪乖,不哭了。”離聲輕撫她後頸墨發,在月色下自語般低沉而語。
“我……心悅之至。”
然懷中美色卻是沒了動靜,他低頭一望,當今稱帝之女已沉沉睡去,嬌身酥軟于他懷裏,時不時還說上些許呓語。
“這般都能睡了……”陣陣涼風刮過,擔憂其受了風寒,離聲脫了氅衣為之披上,随後背着她穩步朝前。
“應是那酒太烈所致……”
此前未覺她如是嬌小,背上身覺她頗為輕然,夜涼如水,他想以一人之力護她安寧,旁的人不必再有。
沈夜雪醒來恰是深夜,窗臺落下幾道如紗清輝,四周是空蕩沉冷的寝殿。
作思不起之後發生的事,她唯記得那場飲酒的比試是她勝了。
那瘋子看着行事不着章法,醉飲無度,卻仍是敗在了她手中。
不免升起幾番得意之色,她正欲揚起朱唇,窗邊頓然閃過一道黑影。
她提心向後一退,欲從旁側懸挂的華服中取上匕首,不料碰翻了燭臺。
紅燭掉落,好在未燃上布料,她沉靜下心,見殿外侍從破門而入。
“何事驚擾了陛下?”行進的兩名侍衛謹慎環顧,提着長劍行上一禮。
那窗前掠過的人影是從何而來,沈夜雪驚魂未定,擡手一指軒窗,恍然問道:“方才有黑影從窗前掠過,宮中可是有刺客?”
侍從面面相觑,遲疑搖頭:“回禀陛下,宮裏安寧,未有人察覺刺客蹤跡。”
“那便是朕飲多了酒,過多思慮了……”
只當适才所見是因大醉過後思緒混亂,她松下一口氣,遣退行入的宮衛。
自登上帝位以來,她極少撞見被人行刺之事,這段時日确是過于安穩。
她竟有些忘了,自己亦是名刺客,怎能慌神作怕,給他人漲了威風。
回至軟榻之上,沈夜雪前思後想,宮城戒備森嚴,興許真是她瞧了錯,如若不然,也不會未曾有一名侍衛察覺。
醉意還未散盡,她慵懶地鑽回被褥,阖眸再度入了眠。
日照床前暖,鳥臨窗語,斜光入羅幕,待身上酒意盡數消退,她起身下榻一刻,已是翌日晌午。
沈夜雪瞥望入殿的宮女端上幾盤糕點,淡漠而問:“此刻是何時辰了?”
被問的宮女忙端然立着,明了陛下心憂之處,忙答:“已是未時。陛下安心,九千歲已代為陛下收了早朝之上的奏本,待會兒便來向陛下禀報。”
竟輔佐她前去應付了早朝的大小事宜,此人還真就盡忠職守,做起了她的左膀右翼……
“不必過一會兒,讓他即刻就來見朕。”
她稍彎眉眼,悠閑地斜坐于床榻之上,只手撐起下颔,媚然笑道。
欲退出寝殿喚大人前來,那宮女退上幾步,猶豫般小聲又問:“陛下無需更衣嗎?”
望向随然着在身的褥衣,薄紗輕籠肌膚,更顯柔媚撩人,沈夜雪不甚在意:“九千歲又并非是閑雜外人,喚他來就是了。”
陛下與九千歲藏有私情,可是宮裏頭傳得沸沸揚揚之事……
原本只是道聽途說,此刻聽陛下親口言之,宮女吓壞了膽,生怕觸怒了龍顏,慌忙離退。
宮女退下未過上一刻鐘,寝殿內便響起了行步聲,步調她很是熟悉,悠緩中帶了一絲不可覺察的輕狂,除了他再未有人能散着這般孤高之息。
離聲徐步而進時,望殿中嬌柔仍卧于羅帳內,擡袖行揖:“聽聞陛下欲召見,微臣便趕了來。”
“往後九千歲在時,你們皆可退了。”人前瞧着臣服,百般服從,私下卻不知将她觊觎成怎般模樣,沈夜雪順勢遣下侍從。
“朕想與九千歲獨處。”
而後一把拉他入帳,她揚眉嬌笑,玉指有意無意地掠過其喉結:“願賭服輸,昨日酒力的較量,阿聲認不認?”
“認。”
堪堪被撩撥了幾瞬,離聲已覺心癢不止,忽而反手握住撫于脖頸的纖纖玉手,阻止着她不安分之舉,亦遏制着心火燎原。
沈夜雪見此景輕笑出聲,抽出手嬌聲言道:“那你可要說話算話,任我差遣。”
“陛下想要如何差遣微臣?”昨夜的賭注依舊記于心上,他低聲一笑,妥協般戲谑而問。
雖與這人貪歡纏綿尤感惬意,可眼下并非是竊歡之時。
想那賀檩還卧在病榻,她順手更上龍紋宮服,起身散出些威嚴來。
“随我起駕去将軍府。”她一揮龍袖,彰顯一身華貴莊嚴,眸色一凜,行至殿門處。
瞧他于帳中不為所動,她肅然提點:“且不論尊卑,輸了就該認罰。”
午後狂風大作,驟雨撲面而來,将軍府內花樹凋零,無處不顯着蕭條寂清之色。
賀府寝房前守着幾名随侍,她認得出,這些乃是國師府的護衛。
未料及方鶴塵竟也在賀檩的府中探望。
轉念一想,她又不覺奇怪。
此二人皆是為葉确麟雪恨之人,為将葉清殊推上帝位而走至今日,這位老将時日無多,身為國師是該來走動走動。
瞧見這明豔威姿端然踏進房內,卧病在榻的賀檩忙直身行禮,驚得兩旁侍從忙上前攙扶:“微臣恭迎陛下。”
病來如山倒,原本威風凜凜的鎮國大将而今已病得瘦骨嶙峋,口中咳得厲害,似乎下一瞬便要咳出血來。
“賀愛卿快免禮,如是病重,就毋需行拜了,”沈夜雪讓其回于床榻,轉眸便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方鶴塵,“朕不知國師竟也在此。”
方鶴塵輕甩浮塵,行拜過後,目光瞥向她身後清影,眉宇間染上了笑意。
“陛下與九千歲來賀府,是為見賀老将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