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所願(2)

第078章 所願(2)

默然點頭示意, 她未道一語,這一路而來t,對賀檩還是有上幾分感激。

若不是這名老将誓死欲為葉府遺脈鋪上這條逼宮之路, 她也不會有此滔天榮華可享。

“正和方大人說着你們二人,你們就來看望了老臣, ”賀檩樂呵作笑,坐躺于榻,無奈再不可為朝廷效力, “老臣這一身疾症, 是醫不得了。”

布滿滄桑的面容卻夾帶了欣喜, 賀檩無憾般再道:“好在生時了下心願,即便下了黃泉,老臣也能有顏面去見葉大人了。”

“賀愛卿鞠躬盡瘁一生, 懲惡揚善,舍生取義,得此重将是為我朝之幸。”沈夜雪莊重一坐,回憶起面前老臣戰功赫赫的一生,頃刻間感慨良多。

“愛卿可還有他願未了,朕為你做主。”

聞言, 賀檩瞥向榻旁另一老臣, 眸光裏湧動起一絲明朗:“老臣确有一願,望陛下恩準。”

“愛卿請講。”

這老将竟還真有遺願, 她威容一斂, 欲聽其下文。

可哪知一道倜傥身影闖入房內,驚詫地望向家父, 再而震顫地望了望她,似已了然賀檩将要言出之語, 不由自主地搖起頭來。

“父親三思再行!父親常教誨孩兒,三思九慮後方可行之,”賀尋安字字斟酌而道,渾身似在發着顫,萬分明了其意圖何為,“孩兒此刻……也望父親靜心思過再道。”

一直都知曉犬子對沈姑娘懷有的心思,可此前欲向葉公子讨要婚旨時,賀檩便瞧出,此般姝色和葉大人之子才是情投意合……

小兒确是在癡心妄想,插不得其中。

如此,倒不如成了這一番姻緣,也好瞧着葉氏嫡子喜樂安寧,不失為一件喜事。

賀檩再度咳了咳嗓,旨在讓其放下執念:“你那心思就放了吧,為父與方大人皆能瞧出,陛下和九千歲才是天生一對。你有着大好前程,可莫被情思絆住了心。”

“老臣想見着陛下成上一樁婚事,見着九千歲無拘自在一世。”賀檩緩緩相道,極為艱難地起了身,推開前來攙扶的女婢,鄭重朝榻前二人叩拜而下。

“這萬裏江山,從此便交由你們了……”

沈夜雪聽言良晌呆愣,始料未及竟會聽得一名老臣道出此番話語。

“成……成婚?”

她不可置信地重複而念,只覺這一提議是她從未料想過的荒謬之話。

自古稱帝者皆是納妃納嫔,再給予後宮名分,哪有成婚拜堂的說法。

再者而言,與她成親之人還是這喜怒無定的瘋子,若和他按了夫妻之名,她豈非要成日被算計于心……

方鶴塵卻似不嫌事大,轉了轉眼眸,在旁側添上一語:“微臣也感好奇,想看看二位意下如何。”

心有怒意般一拍案桌,她故作盛氣淩人地擡高了語聲,正色回應道:“朕是皇帝,皇帝若歡喜上美人,下一道旨意,欽定個封號便可,哪有成婚一說。”

“看樣子,陛下是不願了……”像是已料現下局面,方鶴塵不慌不忙地甩着拂塵,打趣般瞧向跪地不起的賀檩,惋惜作嘆,“賀老将軍的遺願許是要落空。”

雖是玩笑之言,她深知賀老将軍未有幾多之日,這或許是其在世的最後一願。

她斷然可拒這荒唐之舉,完全可不予理會,然沈夜雪細細思索,卻覺此計無疑是将他困于宮內的絕妙良策。

若與他行了大婚,廣而告之天下人,他便再難只身一人離去,勢必要被她囚于左右。

要說她是否甘願成此婚事,她沉思了良久,心裏卻是願的。

雲雨帳中諸般之久,若換作他人為伴,她倒是不習慣了。

目光不自覺地掃過身後清容,沈夜雪見兩位老臣皆有期許地回望自己,鎮定端坐,将此問抛給了未曾言語的離聲。

“且不說成親一事能否達成,這願不願的,也不是聽一人之說。”

沈姑娘應了,此事便妥了,方鶴塵聞語喜眉笑眼,怕二者再有顧慮,朗聲回得輕巧:“那微臣就鬥膽一問九千歲,可願和陛下成了此婚?這一婚是否為天地之意,微臣說了算。”

在場之人皆覺着這大婚之儀就此定下,心下歡喜之餘,忽聽一道冷寒之聲徐緩傳來,引得聽者忽感刺骨冷意。

“此事關乎終身,還需多做思量。”

離聲面無神色地走出此間寝房,徒留玉樹般的清癯背影消逝于衆人視野,未多言一字。

他分明觊觎她幾多韶華,還信誓旦旦地說要護她一世,怎到了談論成婚事宜之際,他卻莫名作悔……

沈夜雪愣于原地,忽覺心底被鑿開了一口,無盡異樣心緒灌入其中,令她悵然若失。

她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拒下婚事。

她從未想過,這瘋子對她興許才是淡心冷清,他只是貪圖她的美色,卻不想受困于她身邊,不願為她當牛做馬。

他曾所道的句句為真,唯獨待她真心誠意是假,他和她一般不曾有心……

他們皆是唯利是圖的人,從始至終都未有情思可言。

那日如何回的寝宮,她憶不真切,只憶得行路時有些天昏地暗,思緒混沌得愈發缭亂。

所謂風花雪月,本就是虛妄缥缈之物,她早知此理,便不該有任何期待。

可為何瞧他淡漠而離,硬生生扯出一分疏遠,她便感心上空蕩,宛若這世間再遇不見待她這般好之人。

同往常一樣過了數日,長夜漫漫,绛明宮內燈火通明,沈夜雪未作思別的,僅待于宮中思忖起朝中事務來。

她一介風塵女,原本就不谙朝堂之事。即便是穎悟絕倫,晝夜翻閱朝本,她亦參不透其中一二。

閑暇之際,她又想起那應允要輔佐她一世的高曠清姿,想到他決然道出的相拒之語。

一縷落寞攀爬上了心頭,擾得意緒更為煩亂。

鎮靜阖上書冊,她望着午後日光正好,揚聲喚來了一名宮女:“玉塵公子今日做了何事?”

行來的宮女于殿前作拜,恭敬答之:“在殿前石階旁種植了一些花木,喂養了半時辰的野貓,并未再做旁的事。”

“喚他來見朕。”

沈夜雪越發亂了心神,想那人莫不是生着悶氣,正等着她前去商議。

若不喜這婚事,盡管直言便是,何必別扭至此,一點也不像他的行事作風……

此人在等她前往安撫,她偏是要喚着他來,再将他縱着,這狂妄之人就更會得寸進尺。

可又過了些許時刻,仍未見此人身影,她透過窗臺頻頻而望,殿外唯有宮人往來之跡。

一盞茶的功夫,宮女打聽消息而回,面色凝重,欲語還休般遲遲言不出口。

直到她寒氣逼人相望,那宮女才吞吞吐吐道着,話語間覆着急切之意。

“陛下,九千歲病倒了,前些日子在牢獄內受了太多刑苦,重傷入骨難醫,方大人已趕去栖羽殿了。”

怎會忽然病倒了……

幾日前還安然無恙地随她去了賀府,他怎會……

聞訊已然坐不住身,萬千念想瞬息崩塌,沈夜雪顧不得太多,眸內閃過微許慌亂,不言不語便朝着栖羽殿的方向而去。

“陛下等等奴婢……”宮女忙跟步上前,未瞧過陛下這樣心慌意急。

自将軍府歸來,已有上好幾日未來尋她拜見,她理應是能覺察出不同以往之處,怎能以為是他在怄氣……

懊悔起這些時日的暗自賭氣,她未免生出幾許自責,無端心顫了起。

栖羽殿前伫立着一排宮衛與女婢,望陛下急匆匆地走了來,連忙一齊跪地,卻不為她讓開一條道。

沈夜雪駐足朝裏望去,因殿門緊閉,瞧不見裏頭情形,凜聲問着:“方大人入殿多久了?”

跪拜着的一名侍婢哆嗦地答着話,惴惴不安地似要哽咽出聲來:“回陛下,已有兩刻鐘了。”

“你可知他病況如何?”眸光移至回語之人身上,她恍惚一怔,又問。

“奴婢不知……”那女婢擺頭作嘆,回禀于此,終是發出幾聲啜泣,回言顫了三分。

“但據方大人所說,九千歲怕是……怕是活不過十日。”

如何能只活十日,未聽他提及傷勢與病恙之況,如何會傷重成這境地……

他分明安然自得地待于宮城內,成日一副從容安閑的模樣……

又怎可能只剩半月不到之日,沈夜雪細聽這幾字,渾然不覺嗓音已有了不受控的輕顫。

“聽着便是騙人的把戲,讓開,朕要去瞧瞧。”

她欲入內瞧個究竟,卻被身前侍衛死死而擋,寸步不得朝前t。

如若被千叮咛萬囑咐着,跪拜的随侍巋然不動,視死如歸般回道:“陛下,方大人說九千歲命若懸絲,即便是陛下來了,也不可進殿打擾。”

方鶴塵可是曠世神醫,有神醫看診,定當無大礙……

她一遍遍勸慰着自己,若硬闖而入,便是擾了醫治,她擔不起後果。

“那朕便在此地守着……”擡眸仰望向這座巍峨宮殿,沈夜雪語調轉輕,失魂落魄般走下了殿前石階,“他何時被醫好了,朕再入殿中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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