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喂藥(1)

第085章 喂藥(1)

世上嬌軟柔媚之女萬千, 離聲偏偏碰上個與她一般蠻橫的姑娘。

此女分明是和她鬥起了勁,她若是就此落敗而逃,才是徹底沒了尊嚴。

這女子是沒見過當初離聲非她不可的狂妄之态, 倘若見了,便不會這般要和她一較高下。

沈夜雪嗤笑不止, 似是聽了個天大的笑話:“我還是頭一回聽得,光論脾性便能瞧出二人是否相配。敢問水瑤姑娘是紅娘,還是這天上的月老?”

水瑤也未見有姑娘竟如此傲睨自若, 已然翻湧起的氣勢徐緩低落:“離公子已逝, 姑娘何苦還纏着不放?”

“纏着不放?”

愈發可笑至極, 她毫不退讓地端直起嬌身,話語回得狠厲:“是水瑤姑娘不知天高地厚,妄想着奪他人之夫吧?”

“姑娘連他名姓都未知, 就妄想勾他心魂?”沈夜雪越言越狠然,欲将在花月坊時學得的尖酸刻薄盡數傾倒,令身前的這道堅定之色慌了神。

“那我便與姑娘好好說一說,我和離公子是如何纏綿床笫,醉夢于被褥軟帳的……”

所道之言極為不知羞恥,這哪是大家閨秀會道出的話……

水瑤面露驚詫, 抿唇了幾番, 卻慌亂着忘卻了回言。

她道得興起,便顧不上任何禮數, 連一絲謙遜也不曾有, 勢必在其面前不退卻一步:“離公子殺人從不眨眼,他若仍在世, 望見此情此景,定會攬我入懷……而将你除去。”

“你胡說……”水瑤接不上此話, 呆愣了許些時刻,似乎未曾遇見有女子能厚顏無恥成這模樣。

言語一頓,沈夜雪宣洩完心上愁悶。

語氣轉柔,鎮靜下煩亂的愁緒後,她才恍然明了,自己是說了多麽寡廉鮮恥之語。

“可惜他已離去,我這多年的尋歡床伴,他也不要了。”她惆悵般緩聲一嘆,想那一身影至死仍舊下落不明,心底就湧起無盡的落寞。

舉盞共飲上幾口清茶,水瑤欽佩萬般,至此服了軟:“姑娘氣焰萬丈,心直口快,水瑤甘拜下風。”

“知曉這先來後到的理便好……”沈夜雪細細回想說出的每一字,後知後覺地羞赧了起,輕咳一聲,目光瞥向旁側一室。

“他可是住于那一處?”

好在這村子僻遠,女子不知她身份。

若知她便是當今聖上,方才的狠薄之言定會讓其震驚上好幾日……

所望之處為一間陋室,門扉半掩。

草屋雖破漏,她仍能望見裏邊陳設淡雅,窗明幾淨,與旁的房室格格不入。

水瑤尤為詫然,回看向那間潔淨無塵的雅室,忍不住相問:“姑娘是如何猜得?”

那一塵不染之感,像極了在相府偏院時她所住的雅間。他就是慣于這般,将屋子打掃得和他一般清逸無瑕才好。

她心感歉疚,為适才的無禮有愧于心,斂起怒意輕問:“勞煩水瑤姑娘了,能帶我去那茅房瞧瞧嗎?”

“且随我來。”

誰料水瑤卻毫不在意,起身敞開了門扇,讓她瞧得更為真切些。

沈夜雪走入狹小房室,房內唯有一鋪硬榻與一矮小方桌,牆角放置的,是他的佩劍。

一切皆若夢境,水月鏡花,如虛如實,她拿起長劍端詳了良久,頓然啓唇。

“他當真……不在了?”

“墳碑就在後山,姑娘不信,可去掘墓。”水瑤思忖片刻,擡手一指後山之位,眸色明暗難辨。

本是随性而道的一語,人已下葬,尋常姑娘家怎會行掘墳之舉,水瑤欲放落懸着的玉指,忽聽此姝色勾唇笑道。

“此舉還需水瑤姑娘帶個路。”

水瑤啞然,不禁再度凝望起凜然而立的清豔之色,只見她悠然眉眼間漾出凜冽,不似道着玩笑話。

欲言又止了良晌,水瑤将信将疑般斂聲問着:“姑娘真要刨墳掘墓?”

“我不信,”沈夜雪放回佩劍,透過窗臺,轉眸瞧向那後山,見一片荒寂蕭涼,“除非親眼見着屍骨,否則我一字都不信。”

“好,姑娘随我來。”

沉重地嘆了嘆氣,這女子實在難以招架,水瑤幾經彷徨,終是朝後山行去,讓她心死作罷。

昨日下了場夜雨,山路頗為泥濘,未走上幾步,裙擺已沾了未幹的塵土。

二位姑娘一前一後緊随而行,步履沉緩,作快不得。

順着石路向上穿過一方矮林,當一墳碑于拐角一帶赫然浮現時,水瑤定睛一望,瞬間傻了眼。

碑前土壤松散,有一土坑未被掩埋,坑內空空如也。

毋庸置疑,屍身已然不見影蹤。

沈夜雪忽地釋然一笑。

平靜面色逐漸染上欣喜,她暗自慶幸起自己執意來此一看究竟。

他當真還未殒沒,她還有希冀能與之再遇……

“怎麽可能呢……我明明見他斷了氣,将他葬于此處……”水瑤怔愣在原地,直盯着眼前空墳,出乎意料的一幕清晰而現,“他又怎會死而複生呢?”

“我就說吧t,他不會輕易死的……”原本提着的心若沉石墜入湖底,激起萬丈波瀾,頃刻間又傾落無聲,沈夜雪淺然而笑,柳眉彎作新月。

“未見屍骨,他定還活着。”

震顫之餘,身旁姑娘了然颔首,忽覺自己對離公子真就一無所知:“姑娘果然知他,先前是我冒犯了。”

山林中下起綿綿細雨,昨夜蒼翠上的水露順着雨滴滑落,眸前籠罩上一層水霧。

她忽感額間滾燙,全身氣力似被緩慢抽離,閉目思索幾瞬,昏沉得似要倒下。

沈夜雪心生恍惚,喃喃低語了一言,未再睜開若水杏眸:“不知是染了風寒還是疫疾,有些使不上力了……”

“姑娘……”

只聽着水瑤輕喚了一聲,她無力回應,天旋地轉般陷入了黑夜深淵裏。

越跌越深,卻始終觸不着底。

村中所染怪疾來勢兇猛,縱使是常年刀口舔血,于刀光劍影中次次存活,她也抵不住這疾症的侵襲……

灼熱之感彌漫于四周潮濕之氣中,渾身卻滲出了絲縷冷汗,她不自覺地蜷縮成一團,神思淩亂中将被褥裹了緊,不受控地發起了顫。

身子極是疲倦,朦胧間瞧見的是房內那一角擺放的佩劍,沈夜雪支撐起單薄玉體下了榻,抱長劍于懷中。

随後倒于床榻,她一動未動地似昏迷了去。

騰雲若湧煙席卷,密雨如散絲纖纖,微雨直下至深夜,濕了落地閑花。

雨中隐約響起一陣跫音,似遠似近,因被雨聲所覆,霏微中讓人聽不明晰。

雨勢漸緩,許久後門扉被輕然推開,一襲皓白清癯身姿伫立于雨夜裏,愕然了半刻。

他走近輕望榻上嬌色,擡指輕觸其眉間玉額,灼燒之溫霎時經指尖傳來。

雖未有月色相照,僅憑着房內幽暗燭火也能讓人瞧清,此清影便是她找尋了幾月之久的九千歲。

為宮內玉塵公子離聲。

冷眸望向女子懷間緊擁的佩劍,默嘆半晌,離聲容色放柔。

每望見她,他眸底浸染的冷冽便悄然褪盡,似願傾盡此生唯剩的幾縷溫柔。

将她輕巧抱回枕上,他柔緩地蓋了衾被。

不可醫治的傷勢因此村疫病相抵,所謂針鋒相對,以毒攻毒,他幸而活至今時。

本是折返而回為取佩劍,他豈料能撞見這埋于深處的心念之人。

她竟是尋到了這裏……

“阿聲……”像是知他要走,榻上嬌柔女子緊阖着雙眸,本能地伸手扯上其袖擺,令他寸步都不得離去。

離聲瞥向一旁桌案放着的湯藥,半口未服,藥碗還留有餘溫。

他實在難以坐視不理,心知居于此屋的水瑤姑娘會救她,仍擔憂她無法盡快病愈。

他深知這病症有多痛苦難熬。

她雖無懼傷痛,可終究是嬌豔欲滴的女子,是該受人護于掌心的。

見那長劍被其緊抱在懷,額上細汗直冒,阖着雙目似被噩夢纏繞,他順勢于榻邊坐下,将她攬入素雪之懷裏,只手端起湯藥,欲讓她服下。

“尋到此處來,當真不懼生死……”

離聲作嘆瞬息,然從未喂過姑娘湯藥,也未曾如是服侍過他人,舉止稍顯笨拙:“喝了湯藥,會好受一些。”

“苦……不喝……”

湯勺被遞至櫻唇邊,她卻是蹙緊了眉,緊抿着唇瓣不願飲下一口,口中含糊呢喃着。

想來水瑤已是想盡了法子,奈何她偏是不肯服藥,才讓病情未減分毫……

盡管待她溫和,離聲亦是有脾性在身,見她不順着心意,清眸便湧上絲許陰鸷之念。

“阿雪,聽話……”他默然一霎,緩聲從薄唇間擠出幾字,“你再這般不從,我便不見你了。”

許是想不出他法,心底也着實有些急切,離聲沉默不語,而後無言含下湯藥。

微然傾身,他強橫地貼上軟唇。

“唔……”

良藥入喉,苦澀之感頓時蔓延入心。

她欲作掙紮,卻被死死禁锢,加之疫病使她脫了力,嬌身一軟,便成了任由他擺布之态。

懷內嬌媚順從了下,離聲再次端上藥碗,一勺一勺輕柔地将湯藥喂入丹唇,清冷玉顏湧過莫大的得意之色。

好似令她服順了,他便尤感歡愉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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