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重遇
第09章 重遇
一輛路虎停靠在鷺城文物局門口，車上下來個身形颀長、西裝革履的男人，他徑直走到門衛室前，還不等門衛小哥攔下，主動問：“來訪登記在哪？”
門衛狐疑地看着他：“這都下班點了，你找誰？”
“綜合處辦公室的阮繪露。”李崇裕禮貌不失疏離地回答。
“她可能已經回去了，放你進去出了什麽事我不好交代。這樣吧，你給她打個電話，她同意我就放你進去。”
理解門衛盡忠職守，可那天吵過之後兩人再無聯系，李崇裕今天正是為道歉而來，想找阮繪露個措手不及，沒成想構思了一天道歉話術，最後卡在了門衛這關。
他正猶豫着點開阮繪露的通訊號碼時，一旁有女聲傳來：“這不是李總麽！”
手便僵了一瞬，眼風撥去，聲音源頭是一位并不熟識的女人。
一下收獲李崇裕與門衛兩道齊刷刷的目光，楚明珠還有點不好意思：“李總還記得麽？去年青年企業家座談會，我抽調去搞的接待。”
李崇裕沒什麽印象，但社交場合也能勉強應付一番，點了點頭：“原來您是市文物局的？”
“是的，我在綜合處工作。”楚明珠笑了，“您來是，找人？”
雖然一個科技公司老總來文物部門找人有些詭異，但楚明珠找不到第二個能解釋目前這個情況的理由。
“對，明珠姐，他說找你辦公室的小阮，她還沒走呢？”門衛見縫插針。
“沒呢，有人蓋章發文，她晚點走鎖門。”
回答完門衛，再品鑒那句“找人”，楚明珠的眼神一下變得意味深長：“說起來，前段時間小阮說她家裏安排相親，不會……”
李崇裕洞見她眼裏的八卦，卻不曾戳穿，仍風度翩翩地應了：“是，我們原來是高中同學。”
Advertisement
“高中同學好啊！”楚明珠笑得燦爛，又轉向門衛：“小劉，都聽到了？這是咱市裏去年評的優秀青年企業家，怎麽還攔着不讓進呢。”
“他也是按規矩辦事而已。”李崇裕話音不鹹不淡。
門衛連忙應和：“是是是，既然明珠姐您認識，那李總麻煩登個記就行，車也可以一起開進去。”
瞥了眼機關大院裏的大衆和紅旗，李崇裕的豪車太過紮眼，他拿起筆，謝絕好意：“不用了，我很快就走。”然後似想起了什麽一般，轉頭向楚明珠致謝：“多謝您。”
“這麽客氣做什麽。您忙，我先走了啊。”
楚明珠道別後走出大門，掏出手機給阮繪露發消息：“小阮還沒走吧？有驚喜哦～”
看到楚明珠消息，再擡眼看了看跟前的秦西華，阮繪露一言難盡，甚至沒有心情探知所謂驚喜是什麽。她鎖上手機，遠遠地看向秦西華，催促道：“t秦老師好了嗎？我真得走了。”
“快了，別急。”秦西華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半點“快了”的意思，“剛剛我的提議真不考慮一下？這麽不賞光？”
“秦老師，那天我還聽主任說有人給你介紹對象，我倆單獨吃飯不合适。”
面對女生的婉拒，秦西華只是沒皮沒臉地笑了笑：“有什麽不合适的？介紹歸介紹，不合我心意也是白搭。阮老師，你說是不是？”
話音擲地，他将公章收入抽屜，合上時沉沉悶響一聲，不怒自威的警告一般，阮繪露打了個寒戰。
秦西華收好東西起身，錯過阮繪露時停下腳步，半側臉看她：“況且我聽說阮老師上次相親不也沒成麽？你應該最懂我心情。”
夏天潮熱，男人吐息間淡淡的煙味便這樣噴在阮繪露面上，她想向後退兩步，可臀部已抵在桌沿，那日秦西華侵略性靠近的陰影再度襲上心頭，阮繪露只感覺胃裏一陣翻湧，惡心且無助。
她忍着額角涔涔的冷汗，挺直了腰，冷冷地回他：“我不知道。秦老師，讓一讓。”
但男人絲毫沒有挪步的意思，眸中饒有興致的打量也變成不含一絲溫度的審視：“露露，你是不是真的聽不懂？都到了相親的年紀，別裝傻充愣的，再過幾年成了老.處.女，還拿喬作态給誰看？”
只不過将僞善的面孔撕開一角，阮繪露業已足夠驚詫。她讀書時在知識包裹的象牙塔裏，畢業後直接進了單位，平時大家礙于臉面，同事間相處也是客客氣氣，她認為只要不跟秦西華單獨出去就足夠安全，卻沒想到秦西華竟大膽如此，在剛下班的機關辦公室裏，明晃晃地向她展示自己的觊觎和勢在必得。
現在只能确保的是，即便再有什麽矛盾，秦西華不會在這間辦公室做出過火的事情，但至于這之外的……
她不敢想。
怔了好一會兒，阮繪露迎上秦西華的目光，決心退一步，不必把關系鬧僵：“秦老師你說什麽呢，我是真不懂，下班了，我趕着回家吃飯呢。”
見她示弱，秦西華眼底的狠戾不動聲色地隐了去，但卻不是鳴金收兵的信號，反而欲乘勝追擊：“我記得你是一個人住對吧，回家也沒吃的，走吧，我請你吃飯。”
“真不用……”阮繪露笑得臉都要僵了，拎着包護在胸前，“要不改天？叫上明珠姐他們。”
“行。”秦西華點點頭，看樣子像是饒過她了，“但是露露啊，以後要是別人一對一請客，你再喊人一塊兒去，那就不合适了。”
連阮繪露也沒意識到，在驚慌之餘，秦西華對她的稱謂已經變成了親昵的“露露”，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只想原地改名。
鎖了門下了樓，秦西華跟鬼影似的纏着她，阮繪露剛準備給池畫發消息讓她打個電話救命，但剛拿起手機，秦西華的目光就追了過來：“跟相親對象聊天呢？”
阮繪露只能尴尬地把手機塞入兜裏，祈禱池畫和自己心有靈犀。
某年暑假，老有女大學生失蹤的新聞，池畫看得多了，也跟阮繪露提過要不倆人發明個暗號，方便遇到險境互相求救，結果阮繪露想着自己宅而池畫戰鬥力爆表，倆人怎麽也不可能淪落到需要發暗號求救的地步，之後不了了之。
現在她恨不得穿越回去把那時的自己腦子裏的水都倒出來。
機關大樓走到門口的距離不過一百多米，和秦西華走起來卻跟西天取經似的漫長。秦西華還在侃侃自己的輝煌，什麽高考640+，什麽在大學時期入黨……阮繪露默默地蜷着手指，将手機抓得緊緊的，一旦它響起來，不管什麽電話她都接。
哪怕是李崇裕呢！
剛咬咬牙下定決心，下一秒，一聲清冷的“阮繪露”便傳進耳裏。
她愣了片刻，聲音消失了，取而代之只有風過林叢時沙沙的響動。
想救命想到幻聽了？
她轉臉看了看秦西華，對方也不複滔滔不絕，愣了一下後說：“有人叫你？”
“好像是……”
不待她求證是不是幻覺，目光所及處，那個适才出現在她腦海裏的男人正停在十數步外，逆着光，夕陽勾勒出寬肩窄腰的輪廓，彼時在星途那陣似有若無的木質香也于此刻再度萦于鼻尖。
連剛剛還在誇誇其談的秦西華也好像被人拔了舌頭，再也吐不出一個字音。他所有自負的才華、相貌、氣質，此刻在這麽一個男人面前全都不值一文。雄性求偶時是天生的競獵者，比誰都更清楚對方的威脅。
李崇裕卻只是那麽看了他一眼，連多一刻的停留都不予，接着走近，淡淡對阮繪露道：“我正好遇到你同事，她說你還沒走，所以沒打招呼就進來了。”
原來這就是楚明珠說的“驚喜”。
“啊，明珠姐嗎？”阮繪露漸漸回神，将那句沒頭沒尾的話和眼前情景聯系起來，“她跟我說了。”
李崇裕挑眉：“說了？”
“嗯！”這一刻，李崇裕簡直是天降神兵，比誰都管用，能讓秦西華知難而退。阮繪露心一橫，三步并兩步地跑上去，挽過李崇裕的胳膊，沖秦西華揚起笑臉：“秦老師還說請我吃飯呢，你看，我今天是真不成。”
她是逢場作戲的初學者，但不成想李崇裕也不遑多讓——拉過他手的瞬間，阮繪露清楚地感受到他僵得像塊木頭。
秦西華尴尬地笑了兩聲：“早說是跟男朋友吃飯啊，這有什麽好害羞的，你們小女生就是臉皮薄。”
“這不是還在接觸麽。”阮繪露擡眼瞥見李崇裕那張撲克臉，暗暗掐了一下他手臂，“是吧，我們家李總？”
許是提醒有效，李崇裕勾了勾唇角：“是，我在追她。”
兩人一唱一和的恩愛徹底把秦西華晾在一邊，他面如土色地說了句“再見”，就拎着公文包忙不疊地離開了。
見人慌張的背影消失在大門，阮繪露瞬間松開手，上一秒還如膠似漆的兩人，下一秒便分出楚河漢界。
她硬梆梆地問：“你來幹嘛？”
李崇裕則垂首理了理被她掐皺的衣袖，慢條斯理地挽至臂彎，露出精幹的小臂線條：“來追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