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重遇

第12章 重遇

池畫終于從江城回來,累得夠嗆,像被扒了一層皮。

“好一個韓扒皮,好在他還有點良心,準我兩天假。”

一向光彩照人的大美女此刻再也不顧及形象,奄奄一息地躺在沙發上,抓着蛋卷使勁揉。

久違的氣息加上殘暴的舉止令小貓倍感不安,扭得像團麻花似的,一人一貓就這麽僵持着,阮繪露忍俊不禁,給池畫遞過一杯冰鎮西瓜汁,才把蛋卷抱開,笑問:“這麽慘,那不如辭職了。”

沒想到池畫搖了搖頭:“倒沒這麽想過。”她沖大包小包的行李一努下巴:“他送了只prada的包,說是出差補貼。”

阮繪露啧啧道:“我說怎麽池大小姐忍氣吞聲,原來是金錢的力量。老實交代,到底有沒有出賣美色!”

“那怎麽可能,敢職場性騷擾老娘,我給他打進派出所!”

說到這池畫來了勁,一骨碌坐起來,比劃比劃拳頭,“泰拳不是白學的,ok?”

池畫向來不吃癟,也不願意受委屈,肯不辭辛勞地跟韓辛未出差,那必定有另一層因素,說是包也不奇怪。

可阮繪露不同,她不愛和人鬧矛盾,體制內又以和為貴,池畫說起性騷擾時,她下意識想到秦西華,心中猛然一墜。

最近是消停了一點,但以後呢?

“……反正韓辛未這人吧看着架子挺大的,其實也算好說話,所以我不完全是被那只包收買的,還沒物質到這一步呢。”池畫還在絮絮叨叨,回神來見阮繪露眼神飄忽,伸指點了點她肩頭:“不說我了,這幾天你還跟李崇裕一起吃飯麽?你倆到底啥情況,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

“最近我有求于他。”猶豫一番,阮繪露還是把秦西華種種行徑告知池畫,氣得她差點想沖出家門找這混蛋算賬。

“我靠,這不耍流氓嗎?別讓我遇到他,不然非得讓他長點教訓!”

“好啦好啦,現在不是沒事了麽?”阮繪露拉住她,“那天他和李崇裕正面遭遇,別的不說,李總的震懾力還是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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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畫嘆了口氣,反手握住阮繪露的手:“話雖如此,但這種人可難纏了,眼下是消停着,往後指不定留了什t麽後手。露露,你要小心。”

阮繪露垂了眼,睫羽微顫:“我知道的。”

*

綢缪已久的暴風雨遲遲沒來,鷺城的天氣也一并蓄着力似的,又悶又熱,把整座城市放在火上煎了好幾天。

中午沒睡安穩,下午的處務會上阮繪露昏昏沉沉地,勉力撐起眼皮不讓自己睡過去。

瞌睡的不僅她一個人,何主任敲了敲桌面,揚聲道:“有個重要的事情跟大家說一下,市委宣傳部發了文,要充實‘筆杆子’人才庫,咱們單位是自薦原則,擇優報送,具體由人事辦理,有興致的年輕同志可以了解了解。”

他舉起一份文件向衆人示意:“文件咱辦公系統裏都能查到,入選的能去市委宣傳部跟班學習,機會難得,別不當回事兒啊。”

窸窸窣窣響起些議論聲,一旁楚明珠也拍了拍阮繪露:“诶,小阮,要不要試試?”

阮繪露搖了搖頭:“我已經很久不寫東西了。”

“多少是個機會嘛,別的不說,去宣傳部不就看不到秦西華啦?”楚明珠笑着打趣她,“看他一天在跟前晃悠就煩。”

“明珠姐!”

“好好好,不提他了。”

盡管下意識拒絕了,楚明珠的話仍在她心間播下一粒種子,回到辦公室處理完工作後,阮繪露從系統裏找出那份文件,仔細看了一遍。

其實她文筆不錯,只是進了單位後一直處理一些基礎事務,沒有展示的舞臺。

秦西華固然是一個理由,但歸根結底,她習慣了藏拙,早已磨平野心。誰都知道體制內寫好材料是晉升最快的渠道,那麽真有必要卷入腥風血雨的厮殺嗎?

她想着這件事,晚上吃飯時心不在焉,被李崇裕看穿,便跟他簡單提了一嘴。

“如果是你自己想試試無所謂,為了躲你那位男同事,完全沒必要。”

阮繪露慢吞吞切着牛排,小聲反駁:“可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我想如果能避一避也好……”

就像楚明珠說的,單位就那麽大,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滿城皆知,是人是鬼、熟的不熟的都找機會八卦一句,阮繪露在這漩渦裏太不安全。

李崇裕繼續:“其實問題很簡單,他裝糊塗占便宜,你就直接挑明。不然你以為自己在以退為進,他還覺得自己有可乘之機。”

面對嚴肅問題,李崇裕的聲音總是理性到不帶一分感情,考慮人情世故對他來說太過可笑。但這并不适用于阮繪露,她要迎合游戲法則,少不得多幾分考量。

她思考怎麽措辭,連刀叉也停了下來,李崇裕瞥見,直截了當地戳破:“怎麽,不願意,還是不方便?”

“沒有,我再想想吧。”

燭光曳動,阮繪露聽見一聲沉悶的吐息,很輕,但在一張餐桌的距離裏足以聽清。

他不滿意,但她也不想多問,這到底是她的事情,用不着李崇裕做主。

他們之間總是沉默,李崇裕話不多,而阮繪露也不愛說。這樣的沉默并不致命,但足夠将剛剛滋養出的熟稔冷卻下去。

即将回程時,積蘊多日的雨終于洋洋灑灑落下,交通癱瘓,商場外擡眼去全是汽車鮮紅的尾燈。

突如其來的暴雨将四面八方的人困在這裏,牢騷聲不斷,但阮繪露卻終于可以喘口氣。今天的沉默令她覺得近乎窒息,借着連綿的雨勢,阮繪露主動開口:“一時半會走不了了,我去書店看看。”

李崇裕剛想說什麽,兜裏的手機振動起來,他瞥過來電提示後接通,略一颔首,示意她去。

一通彙報電話,對方說得多,李崇裕回得少,寥寥幾個問題,能電話說清的他也答得簡短,說不清的,只能留到明天面談。

大落地窗上爬滿細密的水珠,微縮着萬家燈火,各自為營,成為一座又一座迷你城池。而此刻矗立在此的男人神色淡漠,仿佛睥睨這渺小王國。

難得在這個點還熱鬧的商場人來人往,有人側目,卻無人敢駐足,生生讓他辟開一方淨土,只有一雙墨綠色高跟冒犯地踏入其中。

留意到玻璃窗上多了一道身影,李崇裕挂掉電話,提步要走。

“李崇裕。”宋蘊珠叫住他,欣喜地上前,“還真是你!”

“據我所知,李董這兩天在南州考察項目,作為他的助理,你不跟着去麽?”他回得冷淡,“倒是閑得很。”

“……”宋大小姐也不是第一次吃癟,笑容僵了一瞬,卻沒有半分失态,“李叔叔的助理也不止我一個嘛,大家各有分工,我不用跟着出差的。”

本也不是關心的意思,李崇裕懶懶地“嗯”了聲。宋蘊珠難得見他一次,硬着頭皮也要熱絡寒暄:“對啦,那天爸爸問你最近什麽時候有空,好幾次想請你去檀園吃飯,李叔叔都說你忙。”

“我不忙,但确實也沒必要去吃檀園的飯。”上次跟李睿聊過後,他承諾自己解決宋蘊珠的問題,所以不得不耐着性子與宋大小姐講道理,哪怕她實在沒什麽道理可講,“宋蘊珠,我想我的态度已經很清楚了。”

“是。”宋蘊珠抿抿唇,“可我聽說,那麽多人想跟你家攀親,你也誰都沒理。”

她擡眼,破碎的雨珠落入眸中,不得不說這是一張楚楚動人的臉孔,精致、貴氣,豔若桃李。

“我就想問個明白,你是單單不喜歡我,還是不喜歡聯姻。如果是後者,那我想還能争取。”

“都不喜歡。”他拒絕得毫不猶豫。

一時大腦空白,宋蘊珠好半天才穩住神,死死捏着手中那只Kelly包,眼底濕了起來。良久,她深吸幾口氣,昂起頭來,梗着一截光潔的脖頸,道不盡所有者的倔強。

“以你我的身份,家族聯姻是定局,不是我也會是別人。”她說得緩而輕,卻有與男人相比肩的驕傲,“你也知道,除了我,不會有別人。”

李崇裕玩味地牽了牽唇角:“這世上沒有一定的事。”

“要賭麽?”

“不。”他乜過女人一眼,“我說沒有,那就沒有。”

雨來得洶湧,去時卻纏綿。淅淅瀝瀝,一直下到阮繪露到家。

“謝謝。”她解開安全帶,如常對他道別,“回去時,開車小心。”

李崇裕點了點首,“知道了。”

阮繪露推開車門,踩着腳蹬,分兩步才下地。關上門她又回頭看了一眼,朝駕駛座內的人揮揮手,然後目送車輛駛入夜色中。

雨後連風都是清爽的,微微一曳,葉片上的雨珠噼裏啪啦地墜入水窪裏。阮繪露駐足看了片刻,月色、水塘、蟲鳴為夏夜添磚加瓦,她的腦海裏卻仍是那兩人交談的情景。

宋蘊珠,一個她絕對忘不掉的人。

高中生哪有那麽大的惡意,除非有人推波助瀾。而宋蘊珠,是這一切的操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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