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重遇
第24章 重遇
砂鍋在文火上煨着, 香味卻早早充盈在空氣中,阮繪露和蛋卷一大一小扒在廚房門外等着開飯,最後還是小貓先等不及, 靠近忙碌的男人喵喵撒嬌,李崇裕撈了一小塊雞肉, 俯下身,先撫慰蛋卷的饞蟲。
太香了, 好像比媽媽做的還香。要不是親眼看着李崇裕忙前忙後,阮繪露打死也不信這是他的手藝。
“看什麽?”
阮繪露回神,正好撞進他的目光裏。從前她總覺得他眸底如一池碎冰, 可最近卻總能看見漾漾的柔情。
“沒、沒什麽。”怎麽能坦誠承認自己冒犯的偷窺呢?她錯開眼風,捧着水杯抿上一口,“我只是好奇, 你怎麽這麽會做飯?看上去你應該——”
“應該不會下廚房?”他低笑,撓了撓蛋卷的下巴, “美國中餐館又貴又難吃,就學着自己來了。”
“你也會嫌貴麽?”她真的是單純好奇, 在印象中, 李崇裕家境優渥, 留學都是灑灑水的事情,這樣一位富家子弟,不應該計較彙率的變動和餐廳的賬單。
“當然,讀書時我跟家裏鬧掰了,我爸停了信用卡,只支付學費, 其餘開銷得自己掙。”李崇裕的語氣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下館子這種事自然就變得奢侈了, 随便一頓飯七八刀還要給小費,自己做能省不少。”
雖然家裏不過算小康,但阮繪露長大從來沒吃過苦,聽到這些心頭五味雜陳,好半天才嘀咕一句:“那你媽媽呢?她不忍心看孩子這麽可憐吧……”
李崇裕垂着臉,并不很能看清神色,但阮繪露敏銳嗅到他周身氣溫驟然下降,一如昔日森冷。她自覺失言,又匆忙補充:“我不是有意的,不想說就算啦。”
現在他們适合談這些嗎?将自己的瘡疤揭開展現在另一人眼前,是多親密的關系才該有的舉措呢?阮繪露想,或許是這場病模糊了他們之間的界限,像李崇裕這樣冷冰冰的人,真的會讓別人觸及他的軟肋麽?
突如其來的沉默讓她不知所措,差點忘了之前他們就總是沉默的,李崇裕有很多話不愛說,那時她也不會去猜他在想什麽,可眼下經歷一場雨、一出病,她就這麽輕而易舉地依賴他,推心置腹,她為自己過分的坦誠而懊悔,風月局裏落于下風,無異于引頸就戮。
所以阮繪露想匆忙翻過此篇,從小餐吧高腳椅上跳下來,湊到竈火前:“雞湯好像好了……呀!”
她想當然去揭蓋,必然被燙到手。指尖一下紅腫起來,她匆忙去捏耳垂,可李崇裕搶先一步,捏住皓白的手腕,輕輕吹了吹燙傷處:“怎麽一點常識都沒有,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阮繪露臉熱起來,分不清因為被燙還是因為李崇裕的話:“忘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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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別逞能。”他觀察了一下阮繪露的傷勢,拉着她簡單沖沖涼水,“我父母離婚了,在我還小的時候。我媽離開家時什麽都沒要,包括我。”
他就像說“明天吃什麽”“策劃案不過關”似的平靜,可阮繪露的心驀地揪了一下,唇瓣動了動,什麽也說不出。
李崇裕瞥見,唇角勾了勾:“笨蛋。”
“我……”
剛想分辯什麽,密碼鎖的提示音響了起來。知道這間房子密碼的人不多,池畫要出差兩三天,那這個點會出現在這裏的人——
“露露?”
“嚯,還挺香,咱閨女會炖雞了?”
張女士和老阮!
阮繪露大腦飛速運轉,第一反應是捂住李崇裕的嘴,四下觀察一番,拽着他就要塞進廚房旁邊的生活陽臺。
李崇裕用眼神抗議:你不會想把我藏在這裏?
阮繪露眨巴眨巴眼睛:求你了,幫幫忙嘛!
“這孩子,燈開着人又不在,一天天不知柴米油鹽貴。”
阮德偉嗅了嗅空氣中的香味:“應該沒走遠,聞起來像是剛出鍋的。”
張明麗笑他:“退休老刑警,鼻子比狗還靈光。那按你這麽說,她人在哪兒啊?”
“這還不好猜?廚房呗。”阮德偉打開廚房推拉門,“露露,爸爸媽媽來了,你是不是沒——”
“爸爸!”阮繪露背靠着陽臺門,手裏攥着幾個土豆,“剛剛在陽臺拿菜呢,沒聽到,你們怎麽來了?”
“你不是生病了嗎?你媽又擔心又要面子,我看她坐立難安的,幹脆帶着來看看你。”阮德偉笑眯眯的,壓根沒有從前穿警服佩警銜時的威嚴,“都學會炖雞了?小日子過得挺滋潤。”
“啊,就,偷空學的。”阮繪露舒了口氣,能蒙過老阮的眼睛不簡單,還好李崇裕來的時候鞋子包都收進櫃子裏,不然第一眼就得露餡。她推着老爸就要往外走,“快坐快坐,嘗嘗我炖的雞湯。”
老阮一邊走,一邊眼風落回她手上:“但是這土豆都發芽了,你還吃?”
“……我正打算扔了。”
張明麗聽見,又開始喋喋不休:“土豆不是我半年前買的嗎?別吃了,回頭鬧出毛病來。對了,我除了陽臺門後面,在那個架子上也放了,你找到沒有?別扔漏了。”
眼看着她要往裏走,阮繪露慌不擇路,将土豆扔到水槽裏,用手挽過媽媽的胳膊:“知道知道,我的親娘,您先入座吃飯好不好,實在不行跟蛋卷玩會兒?”
“阮繪露,我發現你今天怪得很。”張女士反詐神經拉滿,抽出手來,目光睿智又精明,“是不是幹了什麽虧心事?陽臺不會被你禍害了吧?我看看。”
“媽!”
來不及了,張明麗已經先一步推開陽臺門,沒看到t發芽的土豆,倒看見一個一米八幾大男人杵在那,試圖把自己和後面的雜物架融于一體。
空氣瞬間凝固,張明麗和男人面面相觑。
“阿、阿姨好?”李崇裕局促地打了聲招呼。
*
那鍋雞湯被端上了桌,餐桌四人一人一碗,蛋卷也分到一碗雞肉,正吧唧吧唧大快朵頤。除此之外,誰都沒有動筷子的意思,眼觀鼻鼻觀心,場面尴尬得阮繪露想找個地縫爬進去。
“也就是說,這就是鳳姨給你介紹的對象?”阮德偉大馬金刀地坐着,銳刃般的目光将李崇裕上下掃視一遭,“看着倒是人模狗樣。”
“爸!”阮繪露小聲抗議。
阮德偉是個女兒奴,在家是佛祖在外是兇神,板起臉來,一般心理素質的罪犯都招架不住。阮繪露擔心地瞥向一側的李崇裕,他倒是八風不動的姿态,慌的只是她一個。
也對,熟人介紹的相親對象,有什麽好躲的?之前張明麗女士還一直催找對象呢,腰板硬起來,別慌。
她清了清嗓,“池畫出差了,我發燒,李崇裕幫忙照顧我,你倆別誤會。”
“那這麽說,很耽誤小李工作吧?給你添麻煩了。”相比起來張明麗倒是滿面春風,眼睛彎成了月牙,“要知道你在,我倆老頭老太太才不來打擾你們二人世界。”
“阿姨客氣了,我沒打招呼就來才冒昧,今天見面也倉促,讓您二位受驚了。”
丈母娘看女婿怎麽都合眼緣,眼前這位萬裏挑一的精英更是找不出一個缺點,張明麗抿了口湯,就跟平時長輩聊天一樣随口問了李崇裕幾個問題,什麽工作忙不忙啊,公司怎麽樣啊,家裏如何啊,李崇裕處理這種場合得心應手,只是客套得太虛僞,阮繪露看不下去,低頭去舀碗裏的湯。別的不說,美食可不能辜負了。
“小李啊,不瞞你說,我和她爸就這麽一個女兒,一直也呵護長大的,家庭條件肯定不如你家好,但是我們露露争氣,學歷好,工作好,性格也乖巧。你們年紀也不小了,叔叔阿姨還是希望可以認真一點,把結婚提上日程。”
阮繪露差點被一口湯嗆到,連忙在餐桌下踢張明麗的腿:“媽!”
張明麗女士壓根沒有搭理她的意思,繼續道:“你們早點結婚,早點生孩子,我和你叔叔都還年輕,能幫襯你們帶一帶,能減輕很多負擔……”
李崇裕依舊神色很淡,只是原不達眼底的笑意倒慢慢真切了:“這個要看露露的意思,她還沒承認我。”
阮繪露一驚,側臉看向滿口胡言的男人:你濃眉大眼的怎麽也叛變了?
“你別慌,阿姨幫你做思想工作。”
張明麗一口包攬,飯後果真來拉着阮繪露談心,叫她千萬別錯過,這樣的男人打着燈籠都找不着,好資源是不流通的,女人都看得出他身上的價值,才不肯輕易放過。
阮繪露聽得心不在焉:“行了媽,我會考慮的。說到底,我是跟他這個人過日子,又不是跟條件過,合不合适我要自己判斷。”
“你就聽媽媽一句勸,從小到大,爸媽給你做的決定哪裏出過問題?讀書也好,考公也罷,你走到現在,別提多少人羨慕。”張明麗簡直恨鐵不成鋼,“哦,就一樣,你非要去學歷史,畢業差點工作都找不着,是不是?所以聽爸爸媽媽的話還是有用的,現在小李還對你有好感,別吊着人家,要真錯過了可沒後悔藥吃。”
“媽,其實很多事不像你們想象的那樣——”
她想告訴母親,他們為她選的正觀高中帶來了花季年華揮之不去的陰影,而後讓她考上的編制再一次成為心中的一片陰翳,只有讀書學歷史的那幾年她是快樂的,浩如煙海的史冊成了她的烏托邦,原本以為文物局的工作能讓她深耕于此,未曾想更多的是疲于應對的人際關系、無法參透的人情世故。
可她做不到,張明麗女士的言路從來不向她敞開,每一次傾吐心聲只會換來無休止的指責,就像昨天。
“不像我們想的那樣,可我們是為你好。”
回神來,耳畔還是這句磨起繭子的話,阮繪露無心戀戰,敷衍地點了幾個頭,“行了行了,你是不是今晚還要打麻将?時間不早了,別讓人家久等。”
“好好好,不打擾你倆。”張明麗嘆口氣,“露露,女孩家青春就這麽幾年,你要把握住了。”
“知道了媽。”
好不容易把這兩尊大佛請走,阮繪露被攪得心事重重,小臉皺成一團,順路送李崇裕去停車場時被他看穿,他在車前停下,話落得很輕:“有時候不一定真的要聽別人的建議,遵從自己心意就好,不用顧慮那麽多。”
阮繪露懵懵的:“你是說我媽今天那些話?”
“嗯,但不止。”他遠遠地眺過來,莫名使人安定,“情感也好,工作也好,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會尊重你的決定。”
不等阮繪露回答,李崇裕徑直上了車:“走了。”
“好……一路順風。”
這人就喜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麽?但是有人理解的感覺并不壞,像是有了後盾,做什麽都能腳踏實地有底氣。
*
“所以小阮那事兒是真黃了?怪可惜的。”
“誰說不是呢,只要扣上個作風問題的帽子,真的假的黑的白的都得惹一身腥,查清楚了又如何,重點是膈應。”
“不過那天來的那個女人真是漂亮啊,我感覺現實生活裏沒見過這樣的,美得不像是在一個次元。”
“如果有這樣的聯姻對象,我是不會選小阮的,哈哈哈哈……”
“你這話說的,那天那位李總跟西華相比,也沒人會選西華啊,對吧?”
秦西華正埋頭吃飯,聽到這話,用手肘拐了一下旁邊的吳卓:“你一天不埋汰我會死是吧?”
“此言差矣,這不是抛棄幻想麽。”吳卓搖搖頭,長籲短嘆,“哎,你和人家比,隔了幾十條銀河噢。”
“那叫會投胎,我要是能投胎成上市集團老總的兒子,比他還像樣。現在女人拜金,看見是個什麽總什麽公子就往上貼,聯姻對象還是小事,至少幹淨,要是遇上那種背地裏玩的花的……”
秦西華笑意寡淡,隐有寒意,“那才真是無福消受。”
“行了,世界上也不止這兩個男人,人家不選你,不選那位,難道沒其他選擇了麽?”有人出來打圓場,“西華,上次陳處給你介紹的姑娘怎麽樣?”
“那位啊,情感經歷有點豐富,我可不想接盤。當初看中小阮,也就覺得她單純、年輕,誰想到現在小女孩心眼這麽多?啧啧,一邊吊着我,一邊跟人家相親,要是她早跟我說不喜歡我,我還在這殷勤什麽勁——”
坐他對面的肖梁咳了兩聲:“老秦,差不多得了。”
“好,不說不說,也就給大夥兒提個醒,別跟我似的,被人耍得團團轉。”
“——誰把誰耍得團團轉?秦老師,說話要講良心。”
秦西華應聲回頭,才發現阮繪露早站在身後,神色嚴冷、目光淩厲,散發着“來者不善”的氣息。
他倒不慌,扯起嘴角,神情自若:“阮老師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哪敢。”阮繪露早就聽到他的高談闊論,想裝聾作啞,和從前一樣忍耐,但眼睜睜看着毫無邊際的謠言就這樣散播出去,幾次三番做心理建設還是沒能過自己這關,尤其是秦西華颠倒黑白時,一股氣沖到心間,實在無法再忍下去:“我以為秦老師是明白人,話不必說得那麽清楚,畢竟大家還是同事,把關系處僵對誰都不好。”
“小阮,你這就搞錯了,我才聽不懂什麽明裏暗裏委婉的話,你沒有明确拒絕我是不是事實?一邊不拒絕我,一邊跟相親對象打得火熱,是不是事實?”
阮繪露氣笑了:“那你明知我在相親還貼上來,這也算我沒告知你嗎?請問哪個追求者會要求追求對象為自己守貞?”
“诶,我可沒這麽說。只是你年輕,不知道這樣為人處世會有風險,你看這次不就有人舉報你了麽?小阮,你是很優秀,但也得聽聽前輩的建議,才能少栽跟頭。”
“什麽‘有人’,分明就是你本人。”
阮繪露話音落地,吃瓜群衆都噤若寒蟬。誰都知道在公示期最後一天舉報人純屬膈應,也有不少人猜測會是誰,但t聽她言之鑿鑿說秦西華,還是陡然一驚。
秦西華眼底閃過一瞬慌亂,很快又重回鎮靜。他不慌不忙地擦了擦嘴,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她:“說話做事要講證據,誰告訴你是我舉報的?”
“這還不簡單?要不要請宋小姐來看看,跟她聯系的是誰?”
其實她壓根不想找宋蘊珠,但是宋蘊珠是破局關鍵,秦西華這件事辦砸了,她也指不定能給他什麽好臉色。阮繪露就是在賭,賭秦西華心虛,賭他的臉皮。
可衆目睽睽之下,秦西華卻沒流露出半分忌憚。相反,他厚顏無恥地撒謊,反将一軍:“什麽宋小姐?我不認識。這事兒多簡單,何主任和王處長經手的,他們肯定知道舉報人,只要他們出面說是我秦西華,那不管如何我都認了。阮老師,要問嗎?”
“你……!”
這無異于把個人矛盾推到兩位領導身上,把他們架在火上烤。按規定,被舉報人是不能問舉報人身份的,以免打擊報複,何主任和王處也是心疼才告訴她,她如果此刻把他們賣了,才真是背信棄義。
阮繪露定了定神,笑道:“行,你要耍無賴,那沒人能跟你糾纏。只是陰溝裏愛翻船,秦老師,早晚要遭報應的。”
她撥開看熱鬧的人群,端着餐盤坐到角落裏,機械般大口大口地吃飯,再不理會那些目光。直到楚明珠處理完工作來找她,緊繃的心弦才一秒松懈下來,眼淚也止不住地滾下,和午飯一起吃進胃裏。
“秦西華也太過分了!他到底哪裏來的底氣?”
楚明珠義憤填膺,連飯也不吃了就要找他算賬,阮繪露連忙拉住她,溫聲勸,“沒用的明珠姐,他打死不認,我也不能說何主任他們告訴了我,這路就堵死了,找他算賬反而是給自己添麻煩。”
“也不能就這麽算了啊!”
但事實來看,确實只能這麽算了。阮繪露一上班,何啓鋒就找她談話,安慰她等下次機會,句句不提秦西華舉報的事情,但她心知肚明,這就是上面處理這件事的态度。兩個員工之間産生了矛盾,作為組織和單位,只能勸和雙方,不能再挑起矛盾了,況且秦西華舉報時證據确鑿,是證人改了話端,要處罰也無從罰起。
本來能指望秦西華的良知,但經此一役,阮繪露非常确定,這人就沒有良知,與他糾纏就是浪費時間。
理智告訴她不能在困囿于此,可情感上她确實翻不了篇。剛剛與秦西華争吵時,同事們一道道目光刀一樣刮在她身上,鑽心剜骨的疼,仿佛又一次回到那段灰暗的歲月。
“就是她啊,也不怎樣嘛。”
“真以為自己美若天仙?也不照照鏡子。”
阮繪露捂住耳朵,想要努力隔絕這些聲音,但是惡毒的議論已經深藏在她的回憶中,不管怎麽做,觸發某個開關後,都如同打開潘多拉魔盒一般鑽了出來。
楚明珠看得心疼,摟過她肩頭拍了拍:“好了小阮,咱們這次治不住他,難道沒有下次麽?他是個慣犯,既然喜歡騷擾女孩子,受害者一定不止你一個,還會有下次的。”
她不知道的是,困擾阮繪露的從來不是秦西華,而是他帶來的流言。
一個色厲內荏的草包固然不足為懼,阮繪露不是沒有手段和證據,只不過礙于人情才得作罷,而秦西華是個德行有虧的小人,錯處不少,當然能來日方長。
可是一旦招惹就無休無止的流言呢?
機關單位的八卦,往往能傳遍整個系統。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情從來都是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阮繪露卻再沒有興致去自證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溺過水的人再不涉足岸邊,而她也是如此。
好半天後,阮繪露擦幹眼淚:“明珠姐,我想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