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老邢送王律師離開,管家何姨去了玄關處迎接兩位長輩。
休憩區一時間只剩下池雨深與司徒水水兩個人。
夜風攜着前院的花香從豎窗吹進來,中和了室內暖氣帶來的熱度,涼涼地拂在司徒水水的臉上。
池雨深的手還伸着,掌心向上手指微曲,等待着她的回應。
“你知道你爸媽要來?”
司徒水水走近了幾步,但還是沒有回應他伸出的手。
“不知道。但現在是個機會,告訴他們我們舊情複燃,下周一去領證。”
司徒水水若有所思地點頭,領證前見一見父母确實更妥當一些。
她慢慢地擡眼看向池雨深,不期然撞上他的眼眸,那視線沉沉的,像是已經定定地看了她許久。
水水垂眼,伸出手,放到他的掌心。
停頓了一秒,池雨深溫柔又強勢地将她的手指研磨打開,強迫她與他十指相扣。
溫暖、幹燥、修長。
手指從指尖滑向指縫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摩擦過凸起的骨節,骨節厮磨那一瞬,司徒水水只覺得內心有電流劃過。
她驀地記起了,第一次和池雨深牽手時的細節。
那是個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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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獨屬于春季的輕柔細膩的雨絲,斜斜地打在磚石路上,路面被氤濕,路燈的昏黃光華浮在其上,有一種朦胧的美。
司徒水水的臉、發,和薄裙已被打濕,她鑽到池雨深獨自擎着的大黑傘下,攔住他的去路,向他告白。
池雨深垂眸看了她許久,眼底深處似是有好幾種情緒翻湧而過,但都看不真切。
他答應了她的告白。而後,也像剛剛那樣,伸出了手。
那時的司徒水水沒有過多猶豫,将手放在了他掌心。
那時的池雨深也像剛剛那樣,溫柔地研磨,與她十指相扣,把她帶回了車裏。
池雨深邁開步伐,将司徒水水從回憶中拉出。
來到會客廳,已經能聽到池父池母和管家何姨說話的聲音,司徒水水踮起腳湊到池雨深耳邊小聲問,“需要對口供嗎?”
“……來不及了,我來說,你來補充。”
一進門,傅之清就對着玄關的穿衣鏡整理帽子,“老公,深深這裏的玄關燈是不是比老宅的好啊,你看,”說着轉過臉來,做了個假笑,“是不是這個燈光下更好看?”
池均度已經習慣了她到哪裏都要照鏡子,此刻便配合地左右端詳她,“這個燈光顯得更柔和,回頭問問深深,給咱家裏也換上一樣的?”
傅之清笑眯眯地挽住他的胳膊,“好哦。”
“叔叔阿姨晚上好!”
洪亮的女聲突然響起,把兩位長輩吓了一跳。
旁邊的池雨深也沒想到她會突然出聲,挑了挑眉,壓下笑意,“爸媽。”
池均度和傅之清都非常意外。
傅之清拍了拍自己老公的手背,“那是水水嗎?”
池均度還沒回答,傅之清就緊走幾步,拉住了司徒水水的手,又驚又喜,“水水!真的是你呀,咱們得有三年沒見了吧。”
池雨深不動聲色,把司徒水水的手抽回來,握在自己掌心,“請您二位先坐下吧。”
四人挪到六邊形休憩區坐下,何姨上了茶水。
池雨深簡單地把二人重遇、舊情複燃的經過說了一下。
司徒水水窩在他臂彎裏,臉上一直帶着略羞赧的笑意,聽到他講到關鍵處,還時不時點頭附和。
标準的熱戀小情侶模樣。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頓了頓,“我們打算下周一去領證。”
池均度臉色很嚴肅,“婚禮呢?籌備了嗎?”他穿着嚴謹的三件套西裝,鼻梁上架着金絲邊眼鏡,眼皮下壓,襯着鬓角的一點白發,更顯得威嚴。
司徒水水忙說,“我們是隐婚,不方便辦婚禮。”
池雨深點頭,“過幾年,等水水的事業穩定了。”
池均度臉色沉了幾分,“胡鬧!哪兒有不辦婚禮的?池雨深,你是認真地要結婚嗎?”又補了一句,“水水,你不要為他說話。”
一時間,室內陷入了沉默。
司徒水水面上擺出乖笑,盡量不動嘴唇,小聲問,“現在怎麽辦啊?”
池雨深垂頭壓到她耳邊,壓低了聲音,“沒事,”聲音裏帶着悶悶的笑意,“有人能治他。”
距離很近,他的唇幾乎挨着她耳朵上方的頭發,有溫熱的氣息,擾得人心裏癢癢的。
下一秒,司徒水水就明白了他說的“有人能治他”是什麽意思。
傅之清瞪了老公一眼,“你懂什麽,水水是藝人,剛出道沒多久,怎麽能結婚啊!”說着笑眯眯地望向幸福的小情侶,“我支持你們,等水水事業穩定了,再光明正大辦個豪華的婚禮。”
池均度的表情複雜了一瞬,然後立刻改口,“原來是這樣,是我淺薄了。”
傅之清推了推他的胳膊,“我記得咱們家有個小島?”
又轉頭笑眯眯地望向小情侶,“不如就在那裏辦,風景好,隐私性也好,适合你們。回頭我們先籌備着。”
南太平洋有些島國的海島是被允許對外售賣的,公開的挂牌價格。前幾年傅之清動了心思親近大自然,池均度為了哄她高興,便挑風景最好的拍了一座。
結果,傅之清這股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于是那海島便一直閑置着了。
幾年沒見,司徒水水差點都要忘了,池家到底是誰做主。
鬧了這麽一處,卻是熟悉的味道回來了。
兩位長輩又詳細詢問了司徒水水這幾年的發展情況,她都一一如實回答了。
長輩們平日裏不看娛樂新聞,也不知道她最近遇到的事情,她也就沒有提褚景安這茬。
傅之清道,“深深專門給你搞個公司也好,這樣以後沒人敢欺負你,辦事也方便。”說着望向池雨深,“你大舅在圈裏也算是老前輩了,你抽時間去見見他,給水水搭一搭人脈。”
“嗯,都安排了。”
池雨深回國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見了大舅,也是有他的引見,才順利地把陳梓挖了過來。
其實,傅家在娛樂圈已是屬于食物鏈的頂端,尋常都是別人來求着谄媚着搭他們的人脈,并不需要傅家主動去做什麽。
只是,司徒水水的起點太低,這樣一來反倒顯得怪異,只能先把陳梓挖過來,讓她充當中間人,從中運作,方顯得順理成章。
傅之清的大哥傅之愚是導演出身,後來棄文從商,成立了傳媒文化集團,經營範圍從藝人經紀到影視劇開發,再到雜志圖書、文化發展,算得上是娛樂圈數一數二的大集團。
再加上傅之愚和傅之清的爺爺是做實業起家的,傅家除了傅之愚的傳媒文化集團,還有別的許多集團公司,家大業大,枝繁葉茂,屬實是娛樂圈人人仰望的存在。
池家財團曾投資過傅家的産業,玩票性質的。
當時傅之清也是剛剛畢業,在大哥的公司裏幫忙,代表傅家見了池家的掌門池均度,兩人就是那時認識的。
又聊了一會兒,傅之清就說,“我們今天就不在這裏吃飯了,時間留給你們倆。”
池均度也跟着起身。
在外面說一不二氣場迫人的中年男人,回到家裏,卻是跟在老婆身後,老婆說一,他不說二。
司徒水水和池雨深将兩位長輩送到門外。
傅之清又拉住水水的手,親切道,“下周搬過來住嗎?”
司徒水水點點頭,“領完證就搬過來。”
旁邊的池均度适時插話,“池雨深,我看家裏的人還沒配齊,抓緊去辦。廚師也沒有,保姆也沒有,水水來了怎麽生活?你自己糙一點也就算了,老婆來了也跟你一樣嗎?”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池雨深剛回國不久,也是上個月才搬到柏山別墅獨自居住。平時下班晚,周末也多待在公司,所以家裏的一應人手都還沒到位。
池雨深斂了笑意,一本正經的模樣,“知道了。”
傅之清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哦對了,讓老宅的小董過來給他們做飯吧,小董跟着老林學了好幾年了,該出師了。”
林叔是老宅的廚師,已經幹了三十多年了,小董是前些年他收的徒弟,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
池均度點點頭,又道,“下周帶水水回趟老宅,正式見一下家人。”
池雨深和司徒水水默契地做乖巧狀。
聽着汽車的聲音漸行漸遠,司徒水水松了口氣,靠在玄關處,“我等一會兒再走?現在出去,萬一路口碰上了就麻煩了。”
池雨深道,“跟我去樓上看看,挑個房間。”
領了證之後,為了應付長輩的突擊檢查,少不了要在這裏小住,确實得有個固定的房間。
司徒水水跟着他上樓。
二樓有四個房間,都是自帶客廳、更衣室和衛生間的套間。
最靠近樓梯的是主卧,池雨深平時就睡在這裏。
司徒水水站在主卧隔壁的門前,“我來的話就睡這裏?挨着你的主卧,一有動靜也好收拾東西跑過來。”
池雨深懶懶地抱臂靠着兩扇門之間的牆壁,垂眸看她,“你打算緊急情況再來住?”
水水歪頭,“不然呢?”
“以我對那兩位老人家的了解,小董大概率是他們派過來的眼線,你最好還是直接搬過來。”
“啊這……”
“小董只負責做飯,平時不會上二樓來,你住我隔壁沒什麽問題。”
水水一時間有點猶豫。
她趴在門上,側臉對着池雨深,微垂着頭。
因為在思考,眼睫偶有眨動,忽閃忽閃地,像是一明一滅的遙遠恒星。
池雨深的視線再次落在她耳後,飽滿的耳垂上,挂着超大號圓形耳環,似有若無地晃動,一下一下打在她細白的頸側。
那裏,他曾在極度情動之時狠狠吻過,毫不留情。
他不動聲色,沉沉的低音問,“……跟我一起住那麽可怕嗎?”
水水條件反射擺出不屑的表情,“有什麽好怕的,你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麽?”
“你确實很清楚。”池雨深平靜道,“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清楚。”
水水一頓,拿不準他是否另有所指。
但還是反擊回去,她眨了眨眼,“不是吧,你這三年沒談過戀愛麽?”
“沒。”
“怎麽,什麽原因呢?”水水故作嚴肅,像情感專家一樣。
池雨深淡淡地,“守身。”
又是意味莫名的回答。
水水岔開了話題。
“……搬過來挺麻煩的,我得想想。”
又道,“我什麽時庡候去公司?見見經紀人他們?”
相較于和池雨深的假結婚細節,她更關心事業上的進展。
“明天,公司就設在亮星文創園,老邢送你去,見一見公司的高層,還有經紀人、助理。”
“你不去?你不是老板嗎?”
“日常管理業務的老板是我從傅氏集團要的人,不是我,我只負責出錢。”
“也對,你平時工作應該很忙。”
說起來,其實她并不了解池雨深工作上的事,也不知道他在池家財團裏到底是個什麽位置。
她只知道池家和傅家都是大家族,與池雨深同輩的,還有好幾個人。
水水垂下眼,心裏亂七八糟地想着一些有的沒的,不經意間一擡眸,卻又撞上了池雨深的視線。
那視線自高處傾瀉而來,眉眼深沉而專注,帶着蠱惑人心的溫度。
兩人站在兩個走廊頂燈中間略暗的地方,池雨深墨色的身影像一座高塔般,不可逾越。
她有些不着調的想
很奇怪,池雨深只比她大兩歲,但他在她面前,卻總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年上感,以至于,她老是不由自主地覺得自己是個小女孩,而他,是個成熟男人。
看到她明顯的走神和游移,池雨深垂着眉眼,似笑非笑地,“在想什麽?”
水水嘴比腦子快,“在想你到底有多大。”
話說出口,她忽然覺得有一絲絲不對勁。
池雨深眸光微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