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惡人谷谷主(四)

4   惡人谷谷主(四)

◎大師飒爽登場。◎

昆侖派和惡人谷同位于昆侖山區,分庭抗禮,誰也奈何不了誰,更甚至惡人谷稍勝一籌。惡人谷惡名遠揚,卻從未有過谷主,皆因惡人彼此之間相互制衡,誰也不服誰,江湖人皆猜測那位能夠服衆、登上谷主之位的年輕人是某位不世出的前輩。

有兩位昆侖派弟子曾親眼見過那位谷主,道那谷主年輕俊俏,眉間一點朱砂,自稱“小僧”,蓄着長發,似是一位還俗已久的僧人。

江湖上衆說紛纭,浮想聯翩,這在諸非相的意料之中,當日他親眼看着那兩名昆侖派弟子匆匆離去,便有所預料。

那時諸非相強行上位,一言不合就動手,有不服之衆偷偷摸摸離去,和從谷口經過的昆侖派弟子偶遇,天雷勾地火,在山路上纏打起來。

彼時諸谷主新官上任威嚴深重沒有規矩,被請去解決問題,他在寒風中摁着兩方聽清緣由,做了個樣子,随後便懶得管了。

“冤有頭債有主,施主找到他在先,小僧有容人之德,即使施主做些失禮之事,小僧亦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那時諸非相輕快又誠懇地向昆侖派弟子表明立場,在昆侖派弟子和惡人谷衆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悠然立在一旁圍觀。

昆侖派弟子人單勢弱,看諸非相不插手,便放下狠話後逃也似地離開——如今谷外有着諸非相的消息,大約也是因為那兩名弟子從惡人谷門前全身而退的緣故。

諸非相覺得門派這種組織有趣得緊,逃離惡人谷的那群人分明不服他,但遇見了對頭反倒請他去壓陣——不知該說他們是笨蛋還是沒腦子——那時諸非相看戲看得挺開心,只是昆侖派弟子似乎腦補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據說那惡人谷谷主一身紅衣,嚣張跋扈,下手毫不留情!似乎是隐居山林不世出的某位前輩!”

“可我怎麽聽說那位谷主是個心地善良,天人之姿的年輕人?”

“我還聽說有許多人投奔進谷後受了點化,痛哭流涕地出谷剃發出家了。”

……

諸非相低頭瞧了瞧自己的手,握緊了拳頭。

他欣慰地想,感化的任務十分成功,成功到外界的人也有所耳聞。

惠風和暢,街道上吵吵嚷嚷,一派和諧。諸非相坐在酒館角落,聽着酒館中衆人東拉西扯,很快便越過“惡人谷谷主”的話題,說起別的零零碎碎的事情。

春風吹得人微醺,諸非相斟酒淺酌,望見一陣煙塵滾滾而來,一隊人馬從他身側駛過,車頭處寫有“沈”字三角镖旗迎風招展,轉瞬間消失不見。

諸非相探頭望着遠去的煙塵,慢吞吞地起身,掏出錢結賬,往車隊離去的方向走去。

赤衣青年在時無人敢明目張膽地看他,此時他一走,衆人便立刻将話題跳轉到他身上。

“我方才便想說了……那人眉間一點朱砂,容色出衆,亦是一身紅衣,保不準他便是惡人谷谷主。”

有人将馬後炮說得理直氣壯,旁人聽了則有些不忿,“他在時你怎麽不問?如今他已沒了人影,現在說也遲了。”

“若是我,我也不大敢問。”有人苦笑,“他雖然只是在喝酒,可看起來卻不好惹……”

“……我曾見過玉面郎君一面,容貌上方才那人與江玉郎各有千秋,卻遠比江玉郎還要——”說話的人琢磨着措辭,“還要不好惹!”

“還以為你會說什麽……你這話不同我的一模一樣嗎?!”

“只能用不好惹形容他了啊!只是看着他便不敢上前詢問,還能說他是什麽?”

“你們倒不如說‘不可向迩’……确實如此,那位公子雖然閑适無比,同小二打招呼時也笑眯眯的,但不說話的時候确實有些……高不可攀。”

“說白了不還是不好惹!”

……

正值盛春,車道上镖隊縱馬疾行,行镖之人最怕劫镖的賊匪,然而這隊揚有“沈”字镖旗的人馬卻并無多少顧慮。

沈姓不少見,但将“沈”與镖局聯系在一起,只能讓人想起黃河兩岸威遠、鎮遠、寧遠三大镖局的總镖頭,沈輕虹。

劫匪見了這三遠镖局的镖旗,往往敬而遠之,此前衆多三遠镖局名下的镖隊皆是如此,然而此次不同,只見車馬疾行數裏,行至兩山交合處,從林間鑽出數道人影,一支箭矢亦如流星般射中為首镖頭所駕之馬。馬匹受驚,揚蹄嘶鳴,将镖頭甩落在地。

車隊被迫停下,只聽得嘶鳴之聲不絕于耳,镖頭落地後不待穩住身形,怒喝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近十人身影立在道路前方,為首之人一身黑衣,簡潔道:“留下镖銀,饒你等小命!”

“豈有此理!”

镖頭大喝一聲,拔劍上前。

話不投機,兩方開打,镖隊只有五位镖師,雜役沒多大用,藏在馬車後瑟瑟發抖。雙方實力一眼可見,對比明顯,不過半刻镖隊便已顯弱勢,那唯一開口的黑衣人正待揚劍斬下,手背一痛,長劍落地,神色驟變,捂着手疾退數步,面色凝重。

铮亮的長劍在地面上閃爍着耀眼的白光,劍上竟有一道橫貫長劍的裂紋。

其餘人仍在打鬥,唯有兩個頭兒之間氣氛冷凝。

镖頭凝眉握上劍柄,劍身便咔嚓斷裂,一分為二,铮然落地。

黑衣人右臂止不住顫動,見此面色更是陰沉如墨。

他摁着抖動的右臂,正要大聲發問,四周接二連三地響起痛呼聲,那些與他同來的黑衣人皆是面露痛苦之色,手中武器落地,險些喪命的镖師心有餘悸地反擊。

镖頭高聲道謝:“多謝前輩出手相助!”

黑衣頭頭怒道:“有本事出來!背後偷襲實乃卑鄙無恥!”

話音落下,東風飒飒,枝葉嘩嘩作響,一道赤影自樹梢滑過,露出一張漂亮的面容。

此人唇紅齒白,眉間朱砂奪目,姿容出衆,便是盤腿坐于枝上,也不顯粗魯,反倒有六分恣意,四分出塵。

他看起來太過年輕,實在當不得一句前輩。

黑衣頭頭試着握緊右手,卻依舊使不上力。

“很疼吧?”諸非相笑道,“疼就對了。小僧有手下留情,你們技不如人,趕緊離開罷。”

他分明笑着,說出的話卻絲毫不客氣,與他那張飄然出塵的面容毫不相符。

黑衣頭頭咬牙道:“閣下可知道上的規矩?擅自插手,不怕被無牙門記恨麽?”

镖頭驚愕道:“你們是魏無牙的人?”

黑衣頭頭冷冷瞥他一眼,緊接着便仰頭直勾勾地盯着上方含笑的年輕人。

“無牙門?”諸非相微微歪頭,“小僧聽說過一句話,「無牙門下士,可殺不可辱」。你們個個都被小僧用石子打落武器,已算羞辱……莫非你們當真要去死麽?”

氣氛忽地沉默。

魏無牙本人雖然是個小人,卻在無牙門中立下這種堪稱英勇的門訓,與無牙門的行事風格和名聲截然相反,此時提起,竟有些諷刺。

沒人想輕易送死,魏無牙本人是個小氣苛刻的人,無牙門人自然也是自私自利,不遑多讓,「無牙門下士,可殺不可辱」也只是說着好聽罷了。

諸非相見無人開口,笑着道:“我佛慈悲,小僧不願随意殺人,你們若是想死,便自行離去,莫要死在此處。”

“…………”

衆人沉默,說什麽我佛慈悲……你的話分明冷酷無情得很!

僅僅是一粒石子便打斷長劍,震得右臂至今無力,此人內力之深厚,深不可測。

八個黑衣人皆是黑着臉,互相交換了眼神,為首之人艱難地拱手,右臂顫抖得如同風雨中的小白花,沉聲道:“我們這便離開,不勞閣下動手。”

“走好。”

諸非相輕快地回應,右手微微一動,黑衣頭頭身子猛地一震,目露愕然之色。

無牙門人迅速離去,咻咻幾下便不見蹤影,不知是找地方自我了斷去了還是返回無牙門,亦有可能直接逃走。此時只剩那位黑衣頭頭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镖頭仰首看向上方的年輕人,恭敬道:“多謝前輩出手相助。”

年輕人一躍而下,身姿潇灑,笑容燦爛:“小事一樁,镖頭不必在意。”

黑衣頭頭面色鐵青,道:“我已經答應離去,閣下究竟意欲何為?”

镖頭看去,只見對方額上青筋暴起,一副想動不能動的模樣,竟是不知何時被點了穴道。

“意欲何為?自然是想留下你。”赤衣青年把玩着手中石子,歪頭一笑,“我對無牙門很感興趣,你似乎是說得上話的人物,便留你喽。”

“…………”

黑衣頭頭咬牙切齒。

衆人整理行裝,處理傷勢,諸非相便坐在一旁同名叫雷嘯虎的镖頭交談。

雷嘯虎原先是沈輕虹手下的镖師,第一次做镖頭護镖,萬萬不曾想到第一次便能叫他遇見魏無牙的人。

魏無牙乃十二星相之首,行事惡毒陰險,想必是不知從何處得了消息,便想來劫镖。

“大約是看不起我的緣故。”雷嘯虎自嘲一笑,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黑衣頭頭冷嗤一聲,面上寫着“算你有自知之明”。

雷嘯虎瞪他一眼,又鄭重地對諸非相道謝:“多謝大師出手相助,若非遇見大師,只怕我不止丢了镖,也還要丢了面子。”

雖然諸非相從外貌上看不像個和尚,然而由于諸非相一直自稱小僧的緣故,雷嘯虎不自覺地變了稱呼。

諸非相:“确實如此。”

雷嘯虎:“……???”

他呆了呆,壓下從心底升騰上的微妙心情,詢問道:“我聽聞惡人谷選出了一位谷主,那位谷主眉間一點朱砂……莫非大師便是那位谷主?”

諸非相爽快地承認了:“正是小僧。”

雷嘯虎瞳孔地震,他有所猜想,但真被承認時反而感到驚愕。

惡人谷的谷主竟當真是個和尚?還是個年輕人?

他不敢多問,只是問諸非相今後的打算,諸非相伸手指向那黑衣頭頭,道:“那得看他是否願意為小僧指路了。”

兩人一同盯着黑衣頭頭,後者額間青筋直跳,憤恨道:“你若是真想叫我指路,便該解了我的穴道。”

一粒石子從諸非相指間蹦出,黑衣頭頭身上一松,搖晃幾下,穩住了身形。

動是能動,卻真氣凝滞,運氣無力。黑衣頭頭閉了閉眼,又一次後悔接了這個任務,遇到這麽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人。

諸非相問道:“你叫什麽?”

黑衣頭頭道:“魏十一。”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1-09-23 09:03:22~2021-09-24 17:27: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有人在嗎 50瓶;随玖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