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未來探花他債主(六)

22   未來探花他債主(六)

◎槽點滿滿卻又十分合理。◎

顧惜朝似乎在向張厚心學武。

某天清晨,諸非相從郊外回來,在屋頂上停留時看見了院中紮着馬步的顧惜朝,以及一旁監督的張厚心。

這副奇妙的場景讓他感到有趣,并為之駐足。

不是似乎,而是确實。

諸非相對宅子裏的住客并不上心,對住客之間的友好交流也樂見其成。

但張厚心教人習武的話,便很有意思了。

院中在一旁監督的張厚心察覺到視線,仰頭看去,總是行蹤不定的宅院主人立在隐月之下,衣袂飄飄,神色看不分明。

随後,他躍下屋頂,輕盈落地,笑着對兩人打招呼後發問:

“你在教他習武?”

張厚心微微颔首。

顧惜朝目不斜視,直視前方,卻豎起了耳朵。他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見到諸非相了,後者行蹤不定來去無蹤,即使用餐時間也從未現身。

身為宅院的主人,諸非相對宅子裏的住客太過放心,放心到給人一種無所謂的微妙态度。

諸非相若有所思:“你準備教他什麽?”

張厚心輕輕道:“教我能教的,和想教的。”

諸非相看他一眼。

天際微明,四周的色彩介于灰色與暗藍之間,諸非相與張厚心初見時也是相似的情景,只是那時後者滿身血跡,在林野中捂着傷臂狼狽地奔逃。

張厚心也回憶起了那個時刻。

諸非相從天而降,救他于水火之中,縱使他對諸非相絲毫不了解,但僅憑救命之恩,便足以讓他為諸非相效命。

諸非相陷入思考。張厚心是一個曾經想金盆洗手的殺手,被組織裏的敵人出賣消息給過去的仇人,雖然成功從從組織裏脫出,但結果反倒成了名單上的一員。

按理說張厚心最精通的應當是殺人的技巧,諸非相對此有些在意,畢竟不管怎麽看,顧惜朝也不是該學那些技巧的年紀。

“你心裏有數就好。”諸非相思考完畢,朝張厚心點頭,認可了他的行為。

張厚心嘴角微勾。

諸非相看向額上冒汗仍在紮馬步的少年,顧惜朝一襲勁裝,手與臉上的凍瘡有了好轉,雙腿微微顫抖。

畢竟才開始紮馬步不久,即使此前運動量大,一變不變地保持同一個姿勢對他來說也很困難。

顧惜朝眼前忽然探出來一張臉,他猝不及防,心裏一跳,又很快放松。

諸非相挑了挑眉:“耐力不錯,竟然沒有被我吓到。”

顧惜朝不語。

他總不好意思說其實一直豎着耳朵注意諸非相與張厚心那頭的動靜。

諸非相定定地瞧了他一會兒,視線飄向顧惜朝的雙膝。

“你的腿好些了嗎?”

顧惜朝如實回答:“快一個月了,已經好了。”

這同時也意味着他與諸非相有近一個月沒有正正經經地見一面了。

諸非相直起身子,鼓勵般地拍上少年肩頭:“要學就學好。”

“當然。”

顧惜朝想也不想地回應,言語之間滿是少年意氣。

對來之不易的事物毫不珍惜,那是蠢人才會做的事情。

諸非相眼裏漾開笑意,他發現顧惜朝總是會在有些時候讓他感到熟悉。

年輕人擡手,顧惜朝有種要被摸頭的錯覺,然而諸非相只是伸手拂下他肩頭的綠葉,随後諸非相朝張厚心微微颔首,從顧惜朝的視野中離開了。

縱使看不清諸非相離去時的身姿,但僅憑張厚心眼中閃爍的光彩,也能想象出其身法何等出色。

顧惜朝心知肚明即使自己回首也瞧不見諸非相的身影,所以直視着前方,暗下決心:遲早有一日要有能夠跟上諸非相的實力。

諸非相忽然出現在顧惜朝的世界,對他伸以援手,影響頗深,顧惜朝不想被諸非相看輕。

——他是值得被幫助的。

張厚心對便宜弟子的決心看得一清二楚,殺手最擅觀察,他喜歡有堅定決心的人,見顧惜朝從不怕苦怕累,心中喜意更甚,将從業以來積攢的武功身法傾囊相授——除了殺人的技巧。

學習一事是将前人經驗化為己用,學武亦是如此,學招式悟精髓,融會貫通,将所學之物變成自己的東西。

顧惜朝勤學苦練,晨間練武,白日學習,夜間依舊練,跟着學了一段時間,敏銳地察覺到違和之處。

“師父,為何我覺得這些招式……不太連貫?”

他提出疑問。張厚心寡言少語,卻對他向來有問必答,此時聞言沉默了片刻,凝視着問話的弟子,心中又一次升起贊嘆之意。

顧惜朝比他想的還要聰慧。

“不太連貫是因為我有沒教你的招式,也不能教你。”

張厚心如實解釋。

尋常人只怕會認為師父藏私,但顧惜朝敏銳地意識到不能教的理由也許與張厚心身上的傷疤有關。

“與師父身上的傷有關嗎?”

顧惜朝問,眼睛看向張厚心的雙臂,他知道師父衣袖之下有深入骨髓的傷痕,從手腕向上蔓延,而師父偶爾還會雙手不自然地抖動。

張厚心看他一眼,撸起袖子,将傷疤展示在顧惜朝眼前。

“不止雙臂,還有這裏、這裏——”

張厚心的手指點過肩膀、腹部、頸側,他告訴弟子自己作為過來人的經驗:“我曾經是一名殺手。殺手意味着鮮血和死亡,所以我不希望你學殺人的技巧。”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你能看出來我有沒教給你的知識,我其實很高興。”

顧惜朝呆呆地看着他。

此前在他眼裏江湖人不過是些終日厮殺空費光陰的閑人,如今張厚心說自己是名殺手,曾經腥風血雨故事裏的人就在眼前。

張厚心對顧惜朝的呆愣有些誤解,遲疑片刻,解釋道:“我已經金盆洗手,不殺人了。”

顧惜朝眨了眨眼,笑了起來:“我知道,因為你已經是我的師父了。”

張厚心微不可查地一笑。

在當殺手的那些年,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未來,如今有顧惜朝作為弟子,這樣的生活似乎也不錯。

“諸大師也知道師父曾經是殺手麽?”

“他知道。”張厚心道,“我被組織的人追殺時是他幫了我。”

顧惜朝從他口中聽到了一個簡短而又驚心動魄的故事。

一名殺手年逾不惑,想要金盆洗手,但作為組織裏第一的殺手,有無數仇人,金盆洗手之後卻成為了組織刺殺名單上的一員,無數人想要殺他,曾經的殺手被追殺數月,天涯海角,無處可逃,進退維谷之際諸非相從天而降,施以援手。

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不好過,張厚心對如今的平靜生活十分珍惜。

“師父說諸大師救你于水火之中,難道說諸大師的武功比那時追殺你的人、比師父你還高強麽?”

張厚心:“是。”

顧惜朝:“他也精通殺人的技巧嗎?”

張厚心停頓了片刻,顧惜朝比他想的還要少年老成,問出這種問題也坦坦蕩蕩面色絲毫不改。

他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大師殺人不用技巧,據我所見,沒有人在他面前能有一絲反抗之力。”

諸非相雖然自稱出家人,但下手毫不留情,沒有半分慈悲為懷的模樣。

顧惜朝心中一動,目露向往:“諸大師的武功,莫非是江湖第一?”

張厚心又是遲疑片刻,旋即回答道:“武功第一對大師來說算不得什麽,他從不比這個。諸大師更喜歡感化他人,勸人從善。”

顧惜朝一呆。

張厚心道:“你知曉我為何要稱呼大師為大師嗎?”

“……”

這倒真不知道,因為師父一開始稱呼諸非相為大師,他便也跟着叫了。

顧惜朝誠實地搖頭。

張厚心道:“在遇見你之前,大師一直自稱小僧,他是出家人。出家人慈悲為懷,勸人向善是本分。武功高低對他來說自然不重要。”

顧惜朝:“……”

他覺得槽點滿滿,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那大師現在是還俗了嗎?”

顧惜朝忍不住問。

張厚心微妙地沉默了片刻,顯然他也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哪裏不對勁。

可惜那些都是事實。

“我也不清楚。”

最終他總結道:“大師喜歡別人教他大師,所以我稱呼他為大師。”

顧惜朝深沉地點頭。

不管是看起來還是聽起來,諸非相确實是一個随心所欲的人。

這樣看來,對一個不是和尚的人稱呼大師,只要那個人是諸非相,一切都能變得合情合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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