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未來探花他債主(五)
21 未來探花他債主(五)
◎天降親戚。◎
雖說顧惜朝少年老成,一切都靠自己做決定,但他在紅袖眼裏還是個孩子。
因此紅袖在稍稍好轉了些後,親自來與諸非相見面,顧惜朝神色暗藏緊張,站在紅袖身後盯着諸非相,大約是想朝他使眼色,但諸非相毫無反應,朝顧惜朝笑了笑,将紅袖請進院子,合上院門,把顧惜朝關在了門外。
顧惜朝慌張地在原地打轉。
他雖然明白自己沒做什麽壞事,但依舊害怕紅袖會因某件事對他失望——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不知道諸非相會對紅袖說些什麽。
三天前顧惜朝在諸非相為他擦藥時落淚,之後兩人都沒有談及此事。那時顧惜朝認認真真地寫了所有借條,諸非相坐在一旁懶洋洋地看他寫,教了他許多字,但之後這三天他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顧惜朝看見諸非相的次數還沒有宅子裏那位引路人張大叔的次數多。
引路人張叔名叫張厚心,性別男,年四十五,來歷不明,沉默寡言,性格和善,手心有繭,偶爾露出的胳膊時能看見傷疤,這讓顧惜朝想起整日厮殺的江湖人。
但總體上來說,顧惜朝與這位張大叔相處得還算和諧,後者并未對他們母子發表任何意見,僅僅是普通地為他們準備吃食,他們三人相見的次數也不多。
這偌大的宅院,三天裏空蕩蕩的像只有他們母子二人。
顧惜朝在門外緊張地來回轉圈,半晌後覺得無聊,便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寫之前新識得的字。
當他把諸非相教他的字順暢地寫出來一半時,院門吱呀一聲,紅袖從中走出,看見顧惜朝蹲在地上握着樹棍的模樣和地上工工整整的漢字,露出帶有誇獎意味的笑容。
顧惜朝從原地蹦了起來,他注意到紅袖雙眼微紅,但笑容輕松明朗,讓他也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諸非相的腳步聲随後響起,赤色袖角露出一截,顧惜朝立刻用腳蹭開土地上的字跡,然而不知為何,他莫名有些期待,連帶着抹去的速度也放慢了一些。
“吱呀”。
赤衣年輕人拉開院門,面上帶着輕笑,撐着門看向顧惜朝,也看到了他腳邊的諸多大字,卻什麽也沒有說。
顧惜朝抿了抿唇,把握着樹枝的手背到身後,別過臉,盯着一旁樹梢枝頭的白色小花看起來。
紅袖察言觀色,看出顧惜朝看似冷酷,實則有些期待,心下一軟的同時有些痛惜——自病重以來,她已許久未看見惜朝表現出這個年紀該有的孩子氣了。
于是她又一次向諸非相道謝,誠懇且真摯:“多謝大師。”
謝收留之恩,謝好心之舉,紅袖看不透諸非相,但對方收留他們母子是事實,也未提出任何條件,對她如實相告——有些連顧惜朝也不知道的事情,諸非相都坦然地告訴了紅袖。
面對紅袖的道謝,諸非相并未顯得太過熱情,懶散的點頭算作回應,紅袖聰明地不多做打擾,攜着顧惜朝告辭。
顧惜朝不知道紅袖與諸非相說了什麽,心中好奇又在意,和紅袖向外走時忍不住回頭瞧了瞧。
暖陽萬丈,金色的碎光透過枝桠,灑落在樹下的一襲赤衣之上,諸非相垂首看着地面上殘缺的字跡,墨發自肩頭垂落,面上猶帶笑意,看得十分認真。
顧惜朝呆了呆,莫名的有些緊張,腳步微頓。
諸非相在此時擡起頭來,偏頭同他對上視線,一瞬之後,露出帶着誇贊意味的微笑。
——寫的不錯,有進步。
他無聲地對顧惜朝進行誇獎,後者飛快扭過頭,嘴角卻情不自禁地上揚,步伐也顯得雀躍了一些。
諸非相立在原地目送母子二人離去,仰頭,越過層層枝桠,望向蔚藍的天空。
*
杭州城繁榮熱鬧,是陸路水路交錯之地,熙熙攘攘,人來人去,今日事明日談,後日忘。
紅袖閣的老鸨将紅袖母子趕出紅袖閣也不過是杭州城內發生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畢竟紅袖是個藥罐子,縱然曾經名動江南,然而時過境遷,旁人再提起紅袖,往往都要想上一陣子。
顧惜朝在杭州城中奔走卻求醫無門的事不大不小,過耳即忘。紅袖母子二人是可憐人,可這世間可憐人最多,誰也顧不上誰。
那時任誰也無法将紅袖母子二人同城東搬來不久的年輕人聯系在一起。
城東新搬來的年輕人,風姿隽秀,儒雅溫和,據說同杭州知府有些交情,有人親眼目睹官府之人從宅子中出來,于是對他的身份猜想聯翩。
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是那種渾身是謎的人最容易引人好奇,而諸非相卻又天生能吸引人的目光。
是富家公子,是江湖大俠,是名門少俠,是深山隐士,諸非相的身份一天換一個,誰都沒想過他會和紅袖有關系。
那日顧惜朝說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話,有意引導路人瞎猜,而事實上确實如他所願,路人們猜測諸非相在杭州城中要做的事是尋親,而紅袖則是他尋的“親”。
這般看來,諸非相為何會對紅袖與顧惜朝伸以援手有了合理的解釋,除此之外找不到任何可靠的答案。
若說是見色心起,但紅袖已年老色衰,更是有了孩子,這個答案根本不成立,所以只有一個理由。
因為他們是親人。
血濃于水,親情不可分割。對親人如此費心費力地照料,自然是再合理不過的舉動。
紅袖曾是花魁,有傾城之姿,顧惜朝作為她的孩子不遑多讓,而諸非相更是令人見之難忘,這恰巧證明了三人有親厚的血緣關系。
衆人心癢難耐地猜測,紅袖閣的老鸨得知這一傳聞時愣了許久,回憶起許多年前第一次遇見紅袖時的情景——她初遇紅袖之時,對方茫然無知,瘦得像一只猴,說不上姓名年紀,一問三不知。
老鸨對紅袖是否有家人也不了解。
本該最熟悉紅袖的人說不出個所以然,閑心重的人便将目光放在了話題裏的另一個主人公身上。
他們不敢接觸諸非相,但宅子裏總有一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外出采購,便有自來熟的人向他求證。
名叫張厚心的男人沉思片刻,在衆人緊張又期待的目光下點頭。
“我家主人,确實是來尋親的。”
“紅袖是他姐姐嗎?”
“是。”
這一承認,便算是驗證了他們的猜想,衆人為之嘩然,目送着男人遠去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
有了那麽一個親戚,紅袖母子的苦日子怕是到頭了。
沉默寡言的男人——張厚心提着菜籃回了宅子,先去見了諸非相一面。
諸非相救了他一命,張厚心那時便發誓要效忠諸非相一輩子,為其做事皆是出自本心。
即使對諸非相囑咐他若是有人問起紅袖和他的關系便往親戚上說感到不解,但張厚心仍舊完成了任務。
諸非相坐在院子裏曬太陽,臉上蓋着一本書,聽到開門聲沒有動彈,慢悠悠地發問:
“說了?”
“說了。”
一問一答,對話就此結束。
張厚心是個合格的仆從,不等諸非相開口趕人,便識趣地關門退下。
他走出諸非相居住的院落,看見名叫顧惜朝的少年背着竹筐跨過門檻,額帶薄汗,面色通紅,兩人對上視線,少年停下腳步,有禮地問好:“張叔。”
張厚心默默颔首,顧惜朝這些天一直待在宅子裏照顧紅袖,此刻想必不知道自己已成了諸大師的便宜外甥。
不過只要與諸大師有一層關系,無論真假,既然諸大師親口吩咐,顧惜朝在宅子中的地位顯然比他之前想的要高。
“……張叔。”
在張厚心沉思之時,顧惜朝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開口喚他。
張厚心以目光發出疑問。
“你能教我習武嗎?”
顧惜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