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2章 第 2 章

上午的飛機,鐘遇宵睡了一覺,醒來剛好落地霖城,一出機場就坐上了家裏派來接他的車。

鐘家的管家也在車上,一見面就遞上了他要的新電話卡:“先生和夫人在家裏等着,大少還在公司,二少是先回家,還是去公司一趟?”

問了要不要去公司,八成是鐘知禮要見他。

鐘遇宵換上新的手機卡,看了眼時間:“秦叔,先送我去剪個頭發吧。”

秦蘊在鐘家當了幾十年的管家,看着鐘知禮和鐘遇宵長大,早就把他倆當成了自家孩子:“二少這發型很新穎,和你小時候很不一樣。”

鐘遇宵對上他含笑的目光,抓了抓頭發:“酷嗎?”

“很酷。”

鐘家父母都很開明,鐘遇宵從小在誇獎中長大,遇到的最大挫折可能就是他哥時不時板起來的臉。

“我也覺得很酷。”他笑了下,窩在車座裏,百無聊賴地看着車外,車速很快,窗外的景物飛速劃過,鐘遇宵拿出眼鏡戴上,“酷的時間太久了,想換個新發型,迎接即将到來的……唔,婚後生活。”

無框眼鏡勾勒出幾分溫潤氣質,鐘遇宵半眯着眼,看起來莫名乖順。

秦蘊一愣,想到他那不着調的未婚夫,眉頭狠狠一皺。

郗家那敗家子,怎麽配得上他們二少?

-

“不配。”

任誰看,他和鐘二都不相配。

郗時打開車窗,副駕駛上的玫瑰花香氣濃郁,熏得他皺起了眉頭。

他剛剛收到郗崇陽發來的信息,鐘二不愛拍照,照片是幾年前沒出國時拍的鐘家全家福,他站在鐘家夫婦身後,和鐘知禮并肩而立,眉眼溫和,一副乖乖牌的模樣。

而他最讨厭書呆子。

郗時心裏煩,拎起花扔到了後座上。

午後的陽光十分柔和,在霖城大學的校門上鍍了一層金輝,或許是被郗崇陽硬塞的未婚夫影響到了,郗時越看學校越不順眼。

好煩。

郗時向來不會委屈自己,說走就走,離開不久就接到了電話,是最近打得火熱的小情人,撒着嬌:“郗時,我出來了,怎麽沒看到你?”

“臨時有事。”

“我特地翹了課,你怎麽能說——”

沒等他說完,郗時就切斷了通話。

他對暧昧對象一向大方包容,沒有大少爺架子,小情兒常常恃寵而驕,心情好的時候郗時毫不在意,當情趣,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懶得聽對方撒嬌了。

遇到紅燈,郗時瞟了眼後視鏡,屁股後面緊跟着一輛超跑,沖他狂按喇叭。

他急着離開,開了老宅裏那輛騷粉色的車,以前開這輛車經常遇到搭讪的人,偶爾還會遇到故意別車的傻逼,久而久之郗時就不愛開這車了。

過了綠燈,後面那輛車還跟着,從車窗裏探出一個黃澄澄的卷毛腦袋:“Hi,美女車不錯,交個朋友~”

今天運氣不好,又遇到傻逼了。

郗時低罵一聲。

見他不搭理,黃卷毛故意蹭過來,想把他別停,兩輛車之間的距離一下子縮小。這是一段雙向車道,路上車不多,單向玻璃內,郗時冷冷地瞥了一眼,一腳油門直接撞了上去。

兩輛車擦出十幾米,在綠化帶剎停。

“艹!你踏馬會不會開車?!”

黃卷毛心疼地看着車身擦出的劃痕,他剛提的車,還沒開出去炫耀一圈就撞成這樣了。

郗時直接開了車門,黃卷毛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罵人的話卡在嘴邊:“郗,郗少?”

車子撞得不重,只是擦得厲害,郗時反手關了車門,拎着那個被踩爛的手機發了條信息:“怎麽跟見了鬼似的,不是美女,失望了?”

黃卷毛夾着尾巴賠笑:“郗少說笑了。”

霖城說大不大,豪門圈子裏低頭不見擡頭見,郗時是圈子裏的敗家子鼻祖,飙車泡吧樣樣精通,各家不着調的小輩都知道頭頂上有這麽個混不吝。

“手機是剛剛不小心撞壞的嗎?我的錯,我開車技術不行,剛剛是不小心,我這就讓人重新買一個送過來。”

黃卷毛點頭哈腰裝孫子,半點不提剛才調戲人的荒唐事,郗時冷笑一聲,将手機扔進車裏,點了根煙。

交警來得很快,同時到的還有郗家的律師,郗時把車鑰匙扔給對方,接過黃卷毛遞來的新手機:“走流程吧,順便把手機錢給他報銷了。”

律師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經驗很豐富,答應下來。

沒有造成傷亡,刮蹭得比較輕,雙方私下調解,交警口頭教育了幾句就離開了,郗時把事情交給律師,拿了手機就要離開。

“郗少,花怎麽處理?”

花是特地訂的綠光玫瑰,準備送給最近暧昧的小情兒。

“扔了吧。”

律師要拿着花離開,郗時又叫住他,從中抽了一枝沒有壓到的花。

花枝修剪得很幹淨,莖上沒有刺,只留了兩片葉子,花瓣上還有噴灑上的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瑩潤的綠色光暈。

長指勾着花莖,郗時突然看向一旁戰戰兢兢的黃卷毛:“這顏色好看嗎?”

黃卷毛早就被吓傻了,愣愣地點頭:“好看。”

郗時挑了下眉,沒再說什麽,捏着那枝花轉身,長腿輕松跨過了路邊的圍欄,花哨的襯衫被皮帶紮起,收束出一截流暢的腰線。

趕來送手機的玩伴小聲問道:“你怎麽惹到這瘟神了?”

黃卷毛一臉喪氣,看看“負傷”的車子,又看看走遠的男人,撇了撇嘴:“流年不利。”

他怎麽知道郗時那麽悶騷,喜歡粉色。

-

鐘遇宵把頭發染黑了,簡單修了一下,看起來更正經了。

他收到了霖城大學發來的郵件。

回國是之前就有的打算,看到霖城大學在招講師,鐘遇宵就把簡歷發過去了,一直沒收到消息,還以為沒戲了。

他沒去公司,讓司機送他去了霖大。

鐘遇宵對繼承家業沒興趣,早些年就和家裏說過了,公司由鐘知禮管理,他每年拿分紅。

大學老師假期多,說出去還體面,尤其是他應聘的偏門學科,一個周一節課,非常符合鐘遇宵沒辦法徹底擺爛,混吃等死,也不想兢兢業業朝九晚五的性格。

霖大本來招完了講師,原本定下來的人突然要出國,這才又找上了鐘遇宵。

鐘遇宵沒有經驗,但留學多年,成績優異,倒也是個退而求其次的不錯選擇。

面試完已經傍晚了,到家的時候正好遇到了下班的鐘知禮,鐘遇宵放慢腳步等他,擡手揉了揉發酸的脖頸:“哥。”

理發店的椅子躺着不舒服,他頸椎不太好,躺了個把小時就酸痛,之後又去忙工作的事,一直繃着勁兒,還沒緩過來。

鐘知禮點了下頭,視線從他臉上劃過:“不舒服?”

每年過年鐘遇宵都會回國,平時他和爸媽也會飛到國外,現在交通發達,隔了大半個世界也不會被想念裹挾,兄弟倆并不生疏。

“脖子有點酸,休息一下就好了。”

“明天讓楚翊過來給你看看。”

楚翊是鐘家的私人醫生。

鐘遇宵的生日在正月十五,名字取自元宵節,剛生下來的時候白白糯糯,家裏人都叫他小元宵。

鐘遇宵小時候三天兩頭生病,把家裏人愁壞了,鐘母又是求平安符又是拜佛,用上了各種法子,有段時間還聽信雲游道士的話,把他當成女孩養。

楚翊的爸爸是鐘家最開始聘請的醫生,他退休之後,醫科大學畢業的楚翊就接手了他的工作。

兩人年紀相仿,楚翊偶爾飛國外也會去看他,也算熟絡。

“行。”鐘遇宵随口問道,“秦叔說你有事找我,怎麽了?”

染完頭發就去了霖大,他沒來得及去公司。

“想和你談談郗時的事。”鐘知禮眸光微沉,霖城無人不知郗大少是個風流纨绔,他對這個弟夫有千萬不滿,“郗時不是個好東西,你和他見面走個過場,不用給郗家留面子,我來處理。”

鐘遇宵挑了挑眉:“發生什麽事了?”

他大哥喜怒不形于色,之前态度還很平淡,如今話裏話外對郗時充滿厭惡,擺明了不贊同這樁婚事。

他什麽都沒做,問題只可能出在郗時身上。

“我的未婚夫惹事了?”

能把鐘知禮氣成這樣的人不多,便宜未婚夫有點能耐。

鐘知禮擰了下眉頭,回家時路過晨曦的辦公大廈,好巧不巧遇見了傳說中的郗大少,也就是他的準弟夫,大少爺換了個新發型,在自家公司門口揍人。

暫且不說郗時地痞流氓一般揍人的架勢掉不掉價,他那打扮擺明了沒把聯姻放在心上。

鐘知禮本來就看不慣郗時的生活作風,現下更不贊同鐘遇宵和他扯上聯系了,最好面都別見,婚事直接告吹。

“他配不上你。”鐘知禮瞟了眼迎過來的鐘父鐘母,收住話頭。

“我們寶貝小宵終于回家了!”

鐘母小跑過來,鐘父跟在她後面:“兒子又不會消失,你慢點跑,小心摔着。”

兩人是青梅竹馬,少年夫妻老來伴,感情特別好,從來沒紅過臉,鐘知禮和鐘遇宵對于愛情的第一印象都來自于父母。

“爸,媽。”

鐘遇宵笑着擁抱了父母,想到鐘知禮欲言又止的隐晦神色,心裏的好奇又深了幾分。

配不配得上的。

反正他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和郗時的見面約在三天後,飯後說起來,鐘遇宵才知道兩家把結婚日子都訂了,見面就是走個過場,補個相親儀式。

“小宵,這事太倉促,委屈你了。”

“知道委屈,就不該答應。”

鐘知禮剛說了一句,就被鐘父叫去了書房,鐘母拉着鐘遇宵的手,嘆了口氣:“郗時這個人确實有點荒唐。”

鐘知禮發來的資料很詳細,郗時這些年做的荒唐事不勝枚舉,不過鐘遇宵翻都沒翻,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個荒唐法。

再荒唐,能有他荒唐?

天高皇帝遠,家裏只知道他喜歡男人,對他在國外的生活了解并不多。鐘遇宵沒想瞞着,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不至于上趕着去宣揚天天換床伴的事。

“郗時的媽媽和我是閨蜜,你還沒出生的時候,我們兩個常常一起聊天,那時候郗時才一兩歲,吃飽了就盯着我的肚子,我們還開玩笑說要給你倆指腹為婚。”

提到已故的舊友,鐘母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傷感:“可惜後來郗悅生病了。”

在郗時快五歲的時候,郗悅懷了二胎,七個月的時候不小心流産了,她因此患上了抑郁症,後來自殺了。

“郗時從小就沒了娘,爹又不疼,還有繼母磋磨,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郗時的父親時峰盛在郗悅死後不久就娶了新的夫人,新夫人是郗時的表姨,也就是郗悅的表妹。

這在豪門圈子裏不算新鮮事,不過站在郗時的立場上,覺得惡心是必然的。

鐘遇宵還記得他和郗時的初遇,小瘸子拿他當借口,拎着拐杖把同父異母的弟弟揍了一頓,還嚷嚷着要打死他爹。

坦白說,他挺欣賞大少爺的個性,如果郗時還是小時候那樣,婚後生活應該會很有趣。

“郗家的大少爺選擇應該很多,為什麽挑了我?”

時峰盛是入贅到郗家的,一直在郗家的公司——晨曦國際任職,所以郗時姓郗,從小跟在郗崇陽身邊長大,是郗家的大少爺。

在郗悅死後,為防鐘母觸景傷情,他家和郗家的交集也減少了,也不知郗老爺子怎麽就看上了他。

“可能是因為郗時喜歡你?”鐘母遲疑道,“你六七歲的時候見過他,他還說要娶你。”

鐘遇宵哭笑不得,支着下颌,懶散道:“難不成就因為小時候随口一說的娃娃親,他就喜歡了我二十年?”

他可不信。

“郗家的情況很複雜,你這些年一直在國外,不太清楚,郗老爺子是想給外孫找個好歸宿。”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郗家這本不僅難念,還讓人生理不适。

既要配得上郗家,又要知根知底,豪門圈子裏,也就只剩下他們鐘家了。

鐘母拍拍他的手:“在你和你大哥之間,郗家肯定更屬意你。”

鐘知禮大學考的是軍校,在部隊裏前途無量,鐘父身體不好,他不得已才退伍回來接手公司。霖城人人都知道鐘家大少手黑心狠,主意打到他頭上,那就不是聯姻了,可能是想配個冥婚。

冥婚。

鐘遇宵被這想法逗笑了。

“你可能忘記了,你小時候差點被拐走,是郗悅阿姨救了你。”

郗崇陽提起了這件事,要他們幫幫郗悅的孩子。

鐘母心頭酸澀,在鐘遇宵小時候,她就開始信佛了,初一十五吃素,對于因果恩緣一事更是在意。于情于理,這樁婚事都不好拒絕。

“正好你也喜歡男人,郗時模樣不差,你們相處試試,不合适離婚也行,反正兩個男人不會有孩子。”

鐘遇宵啞然。

從他出櫃時的震驚不解,到現在的試婚言論,他爸媽的思想跨度未免太大了。

不知道父親和大哥聊了什麽,從書房出來後,鐘知禮沒有繼續阻攔聯姻的事情,只是背地裏給鐘遇宵發了條信息。

[鐘知禮:不喜歡就踹了他,不用顧慮郗家。]

鐘知禮比他大五歲,父母感情好,有時候會照顧不上孩子,鐘遇宵可以說是鐘知禮帶大的,從小學習生活一手抓,就連出櫃都是先告訴了鐘知禮。

長兄如父,在鐘家是這麽個情況。

不過他現在又不是小孩子了,一個男人罷了,用不着找家長,他搞得定。

更何況他并不讨厭這樁婚事。

和鐘知禮的排斥不同,鐘遇宵對和郗時結婚的事接受良好,婚姻在他的人生裏和吃頓飯睡個人沒區別,一張結婚證又拘不住他。

都說鐘家老大不好惹,但其實鐘遇宵骨子裏遠比鐘知禮更瘋狂,他不在意世俗觀念,心無敬畏。

“郗時……”

鐘遇宵重新翻開郗時的資料,看着大少爺這些年來的荒唐行徑,勾起點笑。

現在的郗時看起來比小時候還好玩,霖城第一攻?

啧。

他越來越期待三天後的相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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