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第 30 章
“不可以。”
親親被拒絕, 但鐘遇宵從郗時嘴裏聽到了一個無比惡心且複雜的豪門狗血故事。
天之驕女被gay騙婚,懷二胎的時候發現老公出軌表妹,表妹還有了身孕, 驚怒之下流産了, 事後又收到了老公和其他男人的親密照, 才知道自己被騙婚了, 老公在外面一直養着男人, 她承受不住打擊患上了抑郁症, 郁郁寡歡, 最後自殺身亡。
總結起來很簡單, 寥寥幾句話就概括了郗悅充滿悲劇色彩的後半生。
“時峰盛, 郗樂, 時成澤, 以及把照片寄給我媽的奸夫,全都是害死她的兇手, 他們都該死。”
鐘遇宵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他當時年紀太小, 對郗悅的所有印象都來自于母親和郗時,那個溫柔美麗的女人曾從人販子手裏搶下他, 是他的救命恩人。
如果沒有時峰盛,郗悅将永遠都是開在錦繡堆裏的水仙花,平安順遂。
鐘遇宵給許臨風發了個信息,過了沒多久, 收到了回信。
他收起手機,指揮郗時開車:“去臨江坊一趟。”
郗時還沒從憤怒的情緒中抽離, 鐘遇宵俯身幫他扣上安全帶,順勢在他唇上親了一口:“這是報酬, 好了,可以出發了。”
什麽報酬?
郗時一頭霧水。
臨江坊附近的小巷子裏,許臨風已經等候多時。
“喏,你要的東西。”
他把一個黑色手提袋遞過去,看了看狀況之外的郗時,小聲對鐘遇宵道:“Night,別忘了你答應我的。”
“放心,忘不了。”
鐘遇宵沒多說,拎着袋子,拉着郗時去了車後座:“時間緊迫,沒空找地方了,湊合一下在這裏換衣服吧。”
說着,他已經開始脫衣服了。
郗時看不是,不看也不是:“為什麽要換衣服?”
上衣已經脫掉了,鐘遇宵赤着上身,聞言沖他笑了下:“因為要帶你去做壞事,換個衣服,免得被人認出來。”
許臨風準備的是連帽衛衣,黑色寬松版,還有黑色的口罩和鴨舌帽,一整套裝備上,只露出一雙眼睛。
鐘遇宵打量着郗時,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一縷露出來的綠色發絲:“你這個頭發太有辨識度了,很容易被發現。”
“你到底要帶我去做什麽?”
“等下你就知道了。”鐘遇宵下了車,“你在車上等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郗時看到他和許臨風說了幾句話,許臨風似乎不太情願,跑進了對面的商場,沒一會兒拿着一瓶噴霧回來,鬼鬼祟祟地遞給鐘遇宵。
“你确定要這麽做?”
“嗯。”
“何必呢。”許臨風想不通,“雇一群小混混就行了,幹嘛非要親自動手,萬一被發現了,對你的名聲可不好。”
至于郗大少,名聲已經夠差了,再不好能不好到哪裏去?
“不會被發現的,要的就是親自動手,不然怎麽出氣?”鐘遇宵拿着噴霧搖了搖,沖許臨風噴了一下。
“啊啊啊,我剛染的頭發!”
許臨風染了一頭紅發,被噴到的地方瞬間變成黑色,鐘遇宵滿意地點頭:“效果不錯。”
“……”
“項目的事,我給你解決。”
“你真能給我解決?”許臨風雙眼放光,瞬間顧不上心疼自己的頭發了。
“當然。”鐘遇宵看了眼不遠處的車,車窗放下來一半,郗時翹首以盼,扒着車窗玻璃眼巴巴地看過來。
那一瞬間,鐘遇宵覺得郗時跟他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想一想怎樣去摘。
“要是他不跟你合作,我找我大哥幫你。”
還有這樣的好事?
許臨風當即點頭,掉頭就往巷子口跑,生怕遲疑一秒鐘遇宵改變主意:“我現在就去望風,等人出來了再叫你們。”
鐘遇宵回了車上:“這是染發噴霧,給你喬裝打扮一下,省得被發現。”
鐘遇宵仔細地挑起他的頭發,一點點往上噴顏色,比拿許臨風做實驗的時候認真多了,聚精會神,仿佛在處理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
一頭非主流的綠色頭發逐漸變黑,郗時擡眼看過來,眉目溫潤,乖順的氣質撲面而來。
鐘遇宵旺盛的探索欲得到了滿足,掌心向上:“手給我。”
郗時不明所以,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搭在他手上。
巷子裏光線昏暗,只有巷口的路燈兢兢業業散發着光亮,但由于距離過遠,再加上車子的阻隔,郗時幾乎看不清鐘遇宵臉上的表情。
無名指上的戒指被捏住,郗時下意識蜷起指尖,阻止他摘下戒指。
“你要做什麽?”
今晚不知第多少次,他又問出這個問題。
“戒指先交給我保管,等會兒再還給你。”鐘遇宵捋直了他的手指,養尊處優的大少爺連手都很漂亮,骨節分明,修長白皙。
這雙漂亮的手,戴素淨的戒圈可惜了。
鐘遇宵突然有些後悔當初沒有仔細挑一款戒指。
兩枚戒指被放在一起,碰撞時發出“叮”的一聲。
“你喜歡鑽石嗎?”
鐘遇宵問得突兀,郗時愣了兩秒才回神,如實答道:“還可以。”
鑽石被宣傳标榜成真愛的象征,鑽戒更是成為了結婚的标配,郗時不是會在愛情裏上當的小男生,對此沒有特殊的感覺。
“我更喜歡黃金。”
金戒指……
也不是不可以。
繼花襯衫之後,鐘遇宵的接受能力有了質的飛躍,別說黃金了,現在就算郗時說他喜歡穿裙子,他都能面不改色的接受。
許臨風在巷子口探頭探腦,沒一會兒,屁颠屁颠地跑過來報信,滿臉興奮:“Night,人出來了。”
鐘遇宵給了他一個眼神,許臨風會意,立馬把車鑰匙雙手奉上:“顏色款式都是按你要求準備的,真的不用我幫忙嗎?”
“不用,你當不知道這事就行,車錢事後會給你報銷。”
“客氣了,車子送你們,祝你們有個痛快的夜晚。”許臨風大手一揮,樂呵呵地離開了。
郗時震驚:“你不是不會開車嗎?”
“不會開你開的那種車,但這種車——”鐘遇宵指着停在巷子口的粉色電動車,“我不僅會開,而且技術非常好。”
“……”
坐在電動車後座上時,郗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鐘遇宵遞給他一個粉色頭盔:“戴上。”
“要不還是我開車吧。”
“你會騎電動車載人?”
郗時噎住,他都沒坐過電動車,更別說騎着載人了:“我會開跑車載人。”
“跑車太招搖了,咱們是去做壞事的,那樣容易被抓。”鐘遇宵拿起另一個頭盔,戴在自己頭上,“将就一下,電動車也很拉風的,不比跑車差。”
郗時看了眼自己踩着地還綽綽有餘的大長腿,陷入了沉默。
哪裏拉風?
“快點戴上頭盔,鐘師傅要準備上路了。”鐘遇宵催促道。
郗時看了眼粉嫩嫩的頭盔,表情一言難盡,不情不願地扣在腦袋上:“為什麽我的頭盔是粉的,你的是藍的?”
還好現在是晚上,不然戴這麽個玩意兒出去,他的臉都要丢光了。
他懷疑鐘遇宵故意整他。
“粉色和藍色是情侶款。”鐘遇宵故作驚訝,“你該不會連這都不知道吧?”
“……我的意思是,我想要藍色的。”
“你不是最喜歡粉色嗎?”
為此,他還特地讓許臨風買了一輛粉色電動車。
“誰說我喜歡粉色?”郗時皺眉。
“圈子裏都是這麽傳的,郗大少最喜歡粉色。”
郗時無言以對。
他對這事有所耳聞,前段時間還一直有人故意打扮得粉嫩嫩往他跟前湊,鮮少有男人能把粉色穿好看,他的眼睛為此受了不少罪。
謠言都他媽傳到鐘遇宵耳朵裏了。
鐘遇宵打量着他,滿意地拍了拍他的粉色頭盔:“不錯,很适合你,看起來像顆粉粉嫩嫩的水蜜桃,讓人想咬一口。”
郗時的表情裂開了:“你能別說這種話嗎?聽着像油膩男。”
“……”鐘遇宵氣悶,捏着他的下巴擡高,一本正經道,“你好好看看我這張臉,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很過分嗎?”
他這麽帥,哪裏油膩了?
“确實很過分。”郗時做出了反省,“你不是油膩男,你只是說話時略有些猥瑣,像個變态。”
“……”
鐘遇宵大受打擊,一言不發地上電動車,背影中透着一絲傷感。
郗時悶笑,摟着他的腰,光明正大地摸了兩把:“你的身材不錯嘛。”
“禁止對司機耍流氓,違者罰款,一次一萬。”
“罰款等會兒就轉給你。”
郗大少財大氣粗,左摸一把右摸一把,一邊耍流氓,還一邊報數:“一萬、兩萬、三萬……要不我直接充值幾百萬,你把衣服脫了,好好給我摸。”
鐘遇宵差點把車騎到綠化帶上,沒好氣地拍了下他的手:“你當辦會員呢,要不要我再給你打個折扣?”
“那敢情好啊,我現在是有家室的人,能省一點是一點。”
“……”
“到底是誰在對誰耍流氓?”鐘遇宵很無奈。
郗時大大方方地承認:“我是流氓。”
字正腔圓,不以為恥,聽起來還挺驕傲的。
鐘遇宵徹底沒了脾氣:“你變了,郗總,你剛剛還不是這個樣子的。”
剛剛他逗一逗,大少爺都會露出無措的表情,可純情了。
“大概是粉色頭盔激發出了我的少女心。”郗時圈着他的腰,額頭抵在他的後背上,“鐘二哥哥,我要是對你耍流氓,你會報警抓我嗎?”
“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再叫鐘二哥哥,就讓你下不了床。
往事歷歷在目。
郗時沒有作聲,鐘遇宵只當他忘記了。
鐘遇宵停下車,馬路對面是一個不大的酒店,酒店的位置很偏僻,附近燈光昏暗,就連路燈都壞了一個,來往的人寥寥無幾,這種地方,竟然有一輛豪車開了過來。
郗時一眼就認出了那輛車的車牌號,是時峰盛的車。
“把頭盔摘了,戴好帽子和口罩。”鐘遇宵解下車座後面綁着的棒球棍,遞給郗時一根。
郗時整個人都是懵的,滿臉不敢置信。
停車的地方一片昏暗,車燈關了後,更是看不到人影,時峰盛一下車,就被鐘遇宵一悶棍敲暈,捂着嘴拖到了巷子裏。
“來這麽偏僻的地方,也算是他自找的。”
怕郗時下不了手,鐘遇宵還從兜裏掏出一個麻袋,套在時峰盛頭上:“沙包準備好了,可以開始出氣了。”
簡單,粗暴,出乎郗時的意料。
見他一動不動,鐘遇宵又道:“這裏是監控死角,放心揍,出了事我擔着。”
鐘遇宵做事很直接,既然罪魁禍首是時峰盛,那就去教訓他一頓,只要不打死就行。
這叫替天行道!
郗時長久地注視着他,心髒跳得越來越快。
第一次見面,他拿鐘遇宵當借口,揍完時成澤又打時峰盛,被鐘遇宵告了一狀。這一次,鐘遇宵親手把時峰盛帶到了他面前,讓他盡情打,還說出了事他擔着。
他仿佛看到了冰川崩裂,天光大亮,世界的奇跡降臨在鐘遇宵的眼裏。
“萬一我失手把他打死了怎麽辦?”郗時的嗓音發澀。
鐘遇宵思考了兩秒,半真半假道:“那就只能祈禱上天,把咱倆分到同一所監獄做獄友了,後半輩子一起勞動改造,争做模範夫夫。”
艹,神他媽模範夫夫。
郗時笑罵一聲,他陰郁了一整晚的心情在此刻撥雲去霧,重新放晴。
“那我努力不失手,不進監獄,讓你後半輩子跟着我住大別墅。”
他不會打死時峰盛,如果他真想這麽做,早在過去的二十年就動手了。
為這麽個人渣搭上一輩子不值,他親眼看着郗悅毀在時峰盛身上,他絕不會重蹈覆轍。
鐘遇宵的眼尾彎了彎,從郗時口中說出的後半輩子,比他聽過的所有承諾都要動人:“不僅要住大別墅,還要吃香的喝辣的……郗總,你以後可得好好工作,我就跟着你混了。”
“好。”
郗時扔下棒球棍,對着倒在地上的時峰盛拳打腳踢,鐘遇宵在一旁指點,教他打哪裏最疼,打哪裏很長時間都好不了。
看起來最容易沖動的大少爺卻最理智,下手極有分寸,只留下了皮外傷,做鑒定的話連輕傷都構不成。
時峰盛痛得蜷縮在一起,看他快醒過來了,郗時拉着鐘遇宵就跑,兩人騎着小電驢揚長而去。
粉色小電驢慢悠悠地在馬路邊上前進,路過的車輛快速駛離,一快一慢,在同一個世界同一條馬路上形成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
郗時曾經是坐在跑車上的人,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屈着大長腿,心甘情願地坐在一輛粉色電動車上。
“你為什麽會騎電動車?”
“覺得好玩,就學了。”
好玩——鐘遇宵是興趣至上者,這兩個字足以成為他做任何事的原因。
“你想學嗎?”鐘遇宵轉頭看了他一眼。
“不想。”大少爺拒絕得十分幹脆。
鐘遇宵沒多意外,在郗時眼裏,騎電動車可一點都不拉風,大少爺喜歡飙車,喜歡發動機轟鳴的聲音,喜歡追逐刺激,喜歡做出格的事,喜歡轟轟烈烈,站在世界的中心。
“你會騎就行了。”郗時的手從後面抱上來,摟得緊緊的,他埋頭在鐘遇宵的背上,深深吸了一口檀木的香氣,“我開車載你兜風,你騎車帶我去伸張正義,禮尚往來,這樣才算公平。”
鐘遇宵愣住了。
他自以為猜中了郗時的心思,卻沒有想到,真正的原因是他。
“我不想進公司,不想好好工作,不想成為別人口中的英年才俊,我希望別人一提起我就滿臉鄙夷,說‘鳳凰男的基因就是差,爛泥扶不上牆’。”
鐘遇宵沒有問的事情,郗時主動告訴了他原因。
他想做腐爛的垃圾,用一身髒污證明他身體中一半的血液肮髒卑鄙,他要成為一個污點,無論時峰盛把自己包裝得多麽人模狗樣,都甩不掉曾犯下的罪孽和罵名。
“我這樣做,是不是很幼稚?”郗時閉上眼睛,聲音很輕。
鐘遇宵停下車,月光從樹梢落下,他回過頭:“你早就知道時峰盛是同性戀,卻沒有将這件事曝光,是因為郗悅阿姨嗎?”
郗時知道奸夫的存在,知道對方曾經挑釁過郗悅,他大可以把一切公布出來,讓時峰盛身敗名裂。
但他沒有。
世人眼裏的郗悅被出軌,郁郁而終,如果這件事公布于衆,那郗悅就會成為被騙婚的同妻,所有人都會知道郗家的姐妹都被同一個gay哄騙,相繼生下了孩子。
郗時不否認有這個原因:“可能更多是因為我害怕失去所擁有的一切。”
醜聞曝光,不僅晨曦國際的股價會受到很大影響,就連郗崇陽也會知道真相。
“我媽媽會認識時峰盛,會和他在一起,也有外公的撮合。”
時峰盛在晨曦國際上班,那時候是郗崇陽的助理,他偶遇了去公司探班的大小姐,兩人因此結緣,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外公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鐘遇宵突然明白了郗時吃醋的原因,郗時原本看上去更在乎郗崇陽。
“我不想外公難過。”
郗悅的死已經給郗崇陽造成了嚴重的打擊,如果郗崇陽知道這一切都是時峰盛早有預謀,是他親手将女兒推進這種境地……郗時無法想象,郗崇陽會有多愧疚。
時峰盛能隐瞞這麽多年,還和奸夫暗中勾結,少不了郗時在背地裏幫忙。
他厭惡時峰盛,卻又不得不幫他遮掩。
郗時攥緊了拳頭,他本來打算好了,當郗崇陽不在了後,就和時峰盛清算一切。
鐘遇宵按住他的肩膀,輕輕拍了拍:“那你為什麽又告訴郗樂了?”
看郗樂那副瘋魔的樣子,肯定會将這件事宣揚出去。
“時峰盛已經把手伸向了公司,我不能再放任他繼續下去了。”郗時圈住他的腰,低聲喃喃,“外公把晨曦國際交到了我的手上,他不希望我繼續渾渾噩噩下去,或許是我錯了,我早就應該把一切說出來,早就應該面對真相。”
這麽多年,一切該有一個了結了。
他終于決定,走出時峰盛這潭泥沼。
都說了這麽多了,也不差一個心理障礙了,鐘遇宵好奇地問道:“那你暈嘴是怎麽回事?”
郗時身體僵住。
“和過去的事有關嗎?”
郗時眼底浮起一層陰霾,他往鐘遇宵懷裏拱了拱,悶聲道:“鐘二哥哥。”
“……”
“你是在撒嬌嗎?”
鐘遇宵驚奇地看着他,這還是他認識的郗時嗎?
“我沒有忘記。”郗時突然開口,他擡起頭,挑釁地看着鐘遇宵,又喊了一聲,“鐘二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