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祁峰這孩子吧,那年他受傷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他傷得比較嚴重了。但等到他開始恢複訓練的時候,我們才意識到,之前的估計還是太過樂觀了。”
教練帶着從他們青訓營走出去的球員裏最優秀的一個走向資料室。
那裏存放着近些年來的青訓營小球員的各種資料。
教練邊走邊走邊說:“就好像醫生說的那樣,他右腿的傷,比較複雜。”
正如徐起新說過的那樣,傷病永遠都是足球世界裏的一大主題。
這一點即便是對于青訓營裏的小球員來說,情況也是一樣的。
只不過年紀更小的球員在青訓營的訓練中所經受到的沖擊強度會更小,也不會遇到一周雙賽甚至是一周三賽的魔鬼賽程。
多數情況下,他們得在去到了職業聯賽之後才能真正地感受到足球世界的殘酷。
徐起新:“我知道。祁峰已經和我說了大概的情況了。但我還是想要讓我認識的,運動醫學方面的醫生替他再看一看。馬競的隊醫就很好。在德甲,拜仁的隊醫也在慕尼黑當地有面向其他球員的診所。”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了青訓球員傷病檔案的存放處了。
教練用鑰匙開起了門鎖:“你為什麽不直接帶他去馬德裏和慕尼黑看一看呢?我們這裏只有他兩年前的病例。都過去兩年多了,他連身高都不一樣了,腿傷的情況應該也和那時候不太一樣了。”
徐起新:“我不想給他毫無意義的希望。如果不是有一定的把握,我不太想提前告訴他這件事。”
教練顯然對于徐起新的說法十分理解。
“也是。祁峰向來就是個很能在心裏藏事的孩子。”
說着,教練推開了門,并十分感慨地說道:“之前祁峰在我們這裏做恢複訓練。一開始的時候,他還很有鬥志的。後來他母親遇到車禍去世,他的意志就一下垮了。這事他愣是都沒跟我們說,後來還是他父親過來找我們談解約的事,我們才知道的。”
徐起新完全愣住了,半天回不過神來:“抱歉?您剛剛說祁峰的母親……?”
教練:“兩年多以前遇到車禍去世了啊。怎麽了?”
徐起新:“沒什麽,您進去拿病例吧。我就在外面等着。”
晚上九點,祁峰在騎車回家的路上經過了一家很大的體育用品商店。他停了下來,一腳撐着地、一腳踩在自行車的踏板上,盯着那家店看了好一會兒。
而後他鎖上自行車,快步走進那裏,在商店關門前抱了一個足球出來。
他騎着車去到了先前自己帶着拐杖爬坡的那個地方。
這裏既然有一條能讓人爬上七層樓那麽高的坡的石階,就一定會有地形還挺複雜的石頭牆。
在路燈的指引下,祁峰在這片石頭牆上找到了一塊長着更多青苔的地方。
他把書包放到了自行車的後座上,并把新買的足球放在了距離那塊青苔有一段距離的地上,退後兩步,而後起腳。
“咚!”
足球被他重重一腳踢起,踢向他先前看好的位置。
這算不上是精準的一腳。
因為皮球沒能打到那一小片青苔在磚縫中十字交彙的地方。
它差了那麽三十厘米左右的距離。
足球在撞擊了牆面後往外回彈,落到地上,并緩緩地向着一旁滾去。
昨天下午時的那一幕幕還在眼前。
徐起新在籃球場的場地裏起腳踢出的那一球就仿佛沖破了一切的阻礙,進到了他的心裏,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輕易地忘記。
因而他也就能夠明白,自己剛剛踢出的那一腳和徐起新相比,到底差了多少。
從徐起新起腳時的從容開始,他的神情、他在觸球那一刻的姿态、以及球在那一瞬間的變化,然後是足球随着上揚的高度而出現的激烈旋轉……
那何止是天差地別。
這個被稱為西甲超新星的男孩不僅和現在的祁峰有着如此天差地別的區別,也與四年前的他自己有了脫胎換骨一般的不同。
可他卻并不知曉。
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在這四年間所付出的努力所帶來的究竟是多大的變化。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在這麽多人的面前說出那句話。
——‘你來試試嗎,祁峰?我們以前在青訓營裏練過的。’
在他的眼中,祁峰依舊是那個光芒蓋過了他的,能夠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做到無所畏懼的的男孩。
祁峰用腳把球停住。他再次看向面前的那面長着青苔的牆,仿佛能在這片沒人的空地看到當年的他們。
記憶中的自己,依舊是十一、二歲時的樣子。
年少時的他和當年的小徐起新正與青訓營梯隊裏的小夥伴們一起,圍觀學校裏的籃球場。
小祁峰:“我們可都是踢足球的,怎麽還在這裏建籃球場呢?”
旁人回答道:“我知道我知道!打籃球能讓人長得高!”
“有道理!”小祁峰恍然大悟,轉頭看向身旁的徐起新。
小祁峰:“起新,你說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背着我們偷偷打籃球?不然你怎麽能長高長得那麽快?
“教練都已經說了,你下個月如果再長高,就得把你再往上提一個梯隊了!到時候我就得再往上追一個梯隊才能繼續和你搭檔了。”
和他們一起的小球員們都笑了起來。
在這片笑聲中,當年的小祁峰便招呼小夥伴們跟他一起進球場,然後在球場的中場線那裏停了下來,把球踩在腳下。
此時的祁峰就仿佛當年的自己一樣,把球踩在腳下,後退了幾步,并一下上前,大力抽射。
球再一次地偏離了他想要擊中的位置,就仿佛當年的他直接把球踢得飛出了籃板。
但他并不在意,就好像年幼時的自己在得到了同伴們的嘻嘻哈哈之後就每天晚上都去到那裏,認認真真地嘗試用足球去打籃筐。
他和徐起新解釋說,自己是想要借此來練習對于足球射門精準度的掌控力。
但沒人會用這種方式來練球,這看起來也根本就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
可那不重要。
他只知道,這是一件他想要做到的事,僅此而已。
對,僅此而已。
祁峰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他跑向球掉落的地方,并再次起腳,把球踢向他先前看好的那個位置。
一次,一次,又一次。
慢慢地,他開始找到了一點感覺。
有那麽一腳射擊,他站在好一段距離之外,把球完完全全地打到了那個位置。
但是下一腳,球打到的位置就又偏了那麽些許。
在時隔許久之後,祁峰又開始練起球來。如此的訓練看起來應當是枯燥乏味的,可他卻是在路燈之下練了一百多腳都意猶未盡。
直到父親打電話過來問他,祁峰才意識到這會兒都已經十點了。
于是他便把足球放回袋子裏,第二天又帶着從學校裏拿來的一支粉筆和足球回到這裏。
他用粉筆在牆上畫出了好幾個定點,然後再次嘗試用足球打到那些。
最開始的時候,他只是嘗試用球打到定點。
可随後,他便開始爬上樹,在樹枝上挂鈴铛,企圖讓自己踢出的球能先打到更高點的鈴铛,然後再打到他在牆上畫出的定點。
那就好像他們用腳把足球打進籃筐,也好像他們在球門前用來晃過門将的那腳弧度。
“叮鈴!”
“咚!”
“叮鈴!”
“咚!”
“如果你們覺得合同沒有問題的話,我們就可以一起簽下它了。從今天起,嘉陵競技就正式更名為嘉陵雲聯。宣布這條消息的新聞發布會可以在更晚些的時候召開。在這一問題上,我們可以更多地聽從俱樂部的選擇。”
在徐氏集團的雲聯大廈裏,徐起新就坐在嘉陵競技CEO的對面,讓他的助理給對方展開他們一式兩份的合同。
由于他最後關頭攔下了他的父親打算買下嘉陵FC的那筆交易,雲聯集團便入主了嘉陵競技這支體量更小,也只是剛剛沖甲成功的足球俱樂部。
作為想要幫忙卻晚了一步的補償,徐起新的父親對他釋出了相當一部分的權限。
現在,徐起新可以提前接管父親在雲聯集團裏給他預留的分部門,并直接調動那裏的資源了。
他也同樣可以以那個分部門為媒介,展開俱樂部與雲聯集團的更深度合作。
這是一次足夠正式的會面,也是對于嘉陵競技來說尤為重要的商業會面。
作為上個賽季的升班馬,他們竟然在本賽季進行到了尾聲的時候得到了雲聯集團小徐總的收購,這實在是讓嘉陵競技的CEO感到始料未及的事。
尤其,他們之前還聽說雲聯集團意屬與他們同城的中超球隊,嘉陵FC。
但在深思熟慮之後,他們還是選擇了不向小徐總詢問這件事。
衆所周知,足球是一件非常燒錢的事。
有錢的人未必能玩得好足球。
但如果俱樂部沒錢,它即便在某個時間節點迎來球隊爆發的幾年時間,也很難将那種輝煌延續下去。
這就是嘉陵競技在從中乙升到了中甲聯賽後所感覺到,切切實實的掣肘感。
但他們現在有雲聯集團的注資了,一切都會有所不同。
只要他們能夠在賽季的最後穩在降級區之外,等到雲聯集團的資金與資源注入,他們就能夠有望在未來的幾個賽季進行“沖超”,沖到中國的第一級別足球聯賽——中超聯賽。
徐起新:“以後我會負責給球隊進行注資,替你們償還之前欠下的債務,為球隊進行推廣,甚至是物色足夠合适的主帥。我還可以給球隊引入更好的球探資源。當然,青訓的建設也是很重要的。”
嘉陵競技CEO:“您考慮得相當周到。這讓我們感到十分意外,也非常驚喜。”
嘉陵競技的CEO看起來四十多歲的樣子,是和徐起新的父親相似的年齡。
但在他的面前,徐起新完全不會有比他矮了一輩的感覺。
當然,徐起新也沒有特意擺出那種想要在氣勢上壓過對方一頭的氣勢。
但他就是在舉手投足之間給人一種掌控全局的感覺。
這種感覺并不那麽的明顯,卻會讓人在不經意之間感受到。
兩人分別在合同上簽了字,而一旁的助理則為兩人拍下簽字時的照片。
那就好像球員在和俱樂部簽下續約合同時會有的小小儀式。
簽字儀式完成了,接下去便是徐起新與嘉陵競技CEO之間的私人談話時間。
徐起新為對方準備了一瓶不錯的紅葡萄酒,而他自己則只是喝起了裝在紅酒杯裏的水。
嘉陵競技CEO:“您還很年輕,但您已經有了和年齡不相匹配的穩重。同時您還比大多數足球俱樂部的老板要更懂足球,這是讓我們感到十分榮幸的。但我還是有我的顧慮。”
徐起新:“您請說。”
嘉陵競技CEO:“您是從馬競青訓營裏出來的,雖然您也是從馬競的C隊一步一腳地踢上來的,但那畢竟也是出身豪門俱樂部的經驗。”
聽到“豪門俱樂部”那幾個字,徐起新都笑了。
徐起新:“所以你們還事先特意去了解了一下。”
嘉陵競技CEO:“可不是麽。對很多人來說,可能皇家馬德裏這種級別的球隊才能稱得上豪門。但對于我們來說,馬德裏競技就已經是正宗的歐洲豪門俱樂部了。
“可我們就很不一樣了。我們雖然名字裏也有‘競技’,但就算是在第二級別的中甲聯賽裏,嘉陵競技也是這個賽季才升上來的升班馬球隊。您的經驗在我們這裏未必會那麽有效。”
徐起新靜靜地聽着嘉陵競技的CEO說出他的顧慮。
這是一間有着巨大玻璃外牆的辦公室。
在設計上很有未來感的雲聯大廈就坐落在嘉陵的市中心。
但如果從這裏向城北望去,無論是不是有意識地去尋找,你都能看到由徐起新的父親所創立的,雲聯集團的總部。
那可是能夠容納上萬名員工工作以及生活的“嘉陵城北城”。
而在雲聯總部的東北面,則就是他曾生活過了好幾年的嘉維。
徐起新看了一眼他的父親希望他能在35歲以後逐步接管的科技王國,随後視線又轉向了嘉維的方向。
徐起新:“推廣以及經營的方向,設施的換代和升級由我負責。轉會運作由我和你共同決定。至于具體的經營活動和贏球,那些則歸你們。”
在短暫的交談結束後,嘉陵競技,或者說嘉陵雲聯的CEO離開了。
徐起新則很快坐上已經停在了大樓門口的車,說道:“去嘉維。”
司機:“是去嘉維中學嗎?”
徐起新稍想了想,道:“不,去工廠親屬的生活區。”
他得找李量單獨聊一聊。
作為祁峰在嘉維最鐵的兄弟,李量一定知道祁峰的很多事。
并且,很多事可能也只有李量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