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咕咕——嗚嗚——”

奇怪的鳥鳴聲從窗外傳來,伴随着翅膀撲棱棱的聲音,吸引了希雅的視線。

她走到床前,十字型的窗棂将長方形的窗口分割成四個方塊,上面鑲嵌的玻璃清透如水,帶着些許淺淡的綠色,使得窗外的景色都仿佛浸潤在水色之中。

可惜,是夜景。

月色黯淡,黑幕低垂,連星子都看不到幾顆。

她身處城堡五層閣樓,原本就是威斯特城堡最高層。威斯特城堡修築于帕瓦爾山脈入口處的鷹愁峽谷谷口,南面是遼闊的菲爾莫斯平原,上萬畝的産糧區和牧場都屬于威斯特伯爵領地。

坐鎮谷口山崖頂部的伯爵城堡和依山而建的防禦工事和衆多建築,憑借帕瓦爾山脈,牢牢地堵住了北方高原部族的侵襲,像一尊守護神屹立于此,被稱為奧蘭帝國的不破關。

從帕瓦爾山脈流出的艾斯米亞河流過整個平原,一直到大陸西南的藍達港口入海,為整個奧蘭帝國貢獻了一半以上的糧食産出,也使威斯特伯爵領成為奧蘭帝國三百年來最為富庶的伯爵領。

若是在白日裏,她站在這裏,就能俯瞰菲爾莫斯平原,看到屬于自己的牧場和農田。

有山有水有田有林有礦,又處在兩國交界的戰略要害之地。這樣的領地,若沒有強大的武力維系,早就在王權和鄰居的虎視眈眈之下被蠶食殆盡。

昔日的威斯特家族,就是以雪鷹為旗,世代守護着這條山谷和這片土地。

然而,随着老威斯特伯爵在去年奉奧蘭帝國之命南征時戰死的消息傳來,菲爾莫斯平原就像是失去了守護神,先是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旱災之後,又是鋪天蓋地而來的蝗災,幾乎摧毀了九成的農田和牧場。夏季絕收後,這幾日連續幾場暴雨下來,幹涸了幾個月的艾斯米亞河河水暴漲,眼看着又要泛濫成災。

面臨災難惶恐不安的人們,祈禱求神之餘,就難免會被一些別有用心之人蠱惑,認為這一連串的災難是因為有邪神惡魔的信徒導致。

在這個時代,最容易背鍋的,就是女巫。

地震了,是女巫打開惡魔之門想要放出惡魔;旱災來了,是女巫放出了赤魔導致的;水災來了,是女巫的眼淚化成的洪流;蝗蟲就更不用說了,那就是女巫在黑暗中用人類的血肉飼養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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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天災,都可以歸咎到女巫身上,然後,貴族們只需要鏟除“女巫”,就可以解決危機,繼續他們窮奢極欲的生活,甚至,還可以向平民們再加收一筆“淨化”稅。

當然,還需要與教會分享。

老威斯特伯爵膝下,除了早就陸續戰死或夭折的五個個兒子外,還活着的,正好還有希雅這麽一個女兒。

天然的背鍋俠。

于是,跟随伯爵出征戰敗的封臣們,趁機宣布脫離這個“被邪惡女巫”掌控的伯爵領,投向其他領主或是國王的名下。甚至,其中一位騎士,曾經被老威斯特伯爵一手提拔起來的騎士,在向希雅求婚被拒後,就惱羞成怒地向教會“檢舉”了她是女巫的“證據”。

原本的希雅,就被王室派來的使者和教會裁判所的大裁判官,囚禁在自家城堡的閣樓之上,等待他們的調查結果。

是的,那是原本的希雅,而現在正站在床前面對黑夜的,是一個穿越者。

接收了原主的記憶,現在的希雅,真是唏噓不已。

因為原主真的是努力又努力,嘗試了不止一次自救,最終才在用盡最後一絲靈魂之力将她召喚來之後,徹底消散。

嗯,不止一次,因為前幾次原主是重生了,可惜沒能改變現狀和未來,反而一次比一次死得更慘,反反複複重生到死亡的慘烈過程和失敗的痛苦,幾乎将她逼瘋。

直到這一次,她死後重生,已經沒有信心再嘗試下去,便獻祭了自己的靈魂,從異界将現在的希雅召喚過來,也算是死馬當活馬醫。

濃稠的夜色中,那不知是什麽鳥的叫聲如泣如訴,盤旋在城堡上空。

窗戶已經被人釘死,還用十字架封印,據說是為了防止女巫召喚惡魔進入城堡。

在希雅看來,這些是怕是為了防止她逃跑,哪怕這四層閣樓下就是數十丈高的懸崖峭壁,他們依然害怕她有什麽特殊的能力從這裏逃走。

高崖峭壁上城堡塔樓裏被囚禁的伯爵千金,可惜沒有一頭無限長的長發,也沒有前來拯救她的王子。

童話都是騙人的,就像原主以前重生後曾經抓住的救命稻草。

一次是答應王室使者的要求,嫁給了四王子,結果淪為生育工具,生了一胎又一胎,最後死于一次難産。

另一次是答應了教會的要求,奉上伯爵領所有的財産和土地,成為教會的“聖女”,結果被困在教會的密室中,經歷一次又一次殘酷的實驗後,被抽幹血液而死。

至于拒絕雙方後被毒死或被當成女巫燒死,跳下塔樓在懸崖下摔死……種種慘痛的經歷着實讓聞者落淚,聽者驚心,可見重生并不是萬能藥,有些後悔藥吃了也于事無補。

就算換一個人,想在這絕境下脫身求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希雅正這麽想着,卻聽到一陣急促的風聲過後,一團灰白色的影子飛撲到了窗前,撲棱着翅膀的大鳥幾乎能占滿整個窗口巨大頭顱和脖頸,狠狠地撞在了窗戶上,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十字窗棂格外堅固,凸出的十字架不僅擋住了大鳥的撞擊,還讓這扇看似脆弱的窗戶牢牢地挺住,幾乎擠扁了大鳥的腦袋。

“嗚嗚——”

看着窗口玻璃上被壓扁成方形的鳥頭和四處飛散的羽毛,希雅有點懵。

原主的記憶裏并沒有這一幕,而這只灰白色的大鳥有一雙湛藍色的眼睛,又大又圓,水潤潤地望着她,發出嗚嗚的叫聲,仿佛在哭泣一般,就連腦袋上一對豎起的翎毛,都被撞得歪歪斜斜地耷拉着。

金黃色的鳥喙和爪子不屈不撓地敲打在窗戶上,每敲一次,窗上的十字架都跟着晃一晃,卻始終堅固不破。

直到鳥喙上流出殷紅的鮮血,鳥爪前段鋒利的指甲也斷裂開來,希雅終于忍不住沖它揮手搖頭。

“別敲了,快走!”

“嗚——”方頭方腦的大鳥露出委屈和不舍的眼神,卻在下一次攻擊中鳥爪徹底斷裂,抓不住窗框,終于在一聲凄厲的尖叫後,從窗口掉落下去,墜進無邊的黑夜中。

它有翅膀,應該不會摔死……希雅安慰着自己,努力探頭試圖從窗口向外望去,卻什麽都看不到。

“吱呀——”身後的房門傳來一聲滞澀的響動,希雅回頭望去,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門口,幾乎将門外的光全部擋住。

“希雅小姐!我來救你了!”

希雅後退了一步,不動聲色地看着面前的人,對她來說很陌生,可是原主的記憶中,卻是無比熟悉、無比深刻。

室外一片黑暗,室內燈火昏黃,映照在來人的臉上,将他英挺俊朗的面龐照得半明半暗,黑鐵頭盔壓在眉骨上,讓一雙眼愈發顯得幽暗深邃。他身上全副盔甲,腰間挎着一把長劍,劍柄上還有熟悉的威斯特家族的徽記。

“希雅!”他望向她的目光充滿深情與焦慮,朝着她伸出手來,“跟我走吧!”

是老威斯特伯爵的守護騎士尤金,曾經被老威斯特伯爵從平民中挑選出來,教授他騎士呼吸法,看着他從一個普通士兵,成長為大騎士,完全是靠威斯特伯爵的慷慨培養出來了。

最早,他曾經是威斯特伯爵長子的騎士侍從,在威斯特伯爵的兩個兒子都相繼暴斃後,老威斯特伯爵對他愈發重視,甚至有人曾經猜測他會成為威斯特伯爵的義子?

沒有人猜測他會成為威斯特伯爵的女婿,因為貴族的婚姻從來不是兩個的事,而是兩個家族的關系,血脈的延續。

所以當威斯特伯爵戰死後,尤金帶着他的佩劍回到領地,向希雅傳達了老威斯特伯爵的死訊後,突然向她求婚,深情款款地立誓要守護她,當她是天上明月一樣珍愛……

果斷被原主拒絕了。

希雅輕呵一聲,這種騎士,還真當自己是小說男主角,是天命之子,在伯爵戰死後就娶人家的女兒占人家的領地,人財兩得從此走上人生巅峰?

還好原主不是戀愛腦,也沒有相信這種鬼話。

只是在拒絕了他之後,沒多久,教廷和王室使者就帶着大批人趕到,以國王之命,将她軟禁在這裏,說是有人舉報她是女巫。

現在,他居然還敢來這裏,說是要拯救她?

如果沒有原主的記憶,不知道尤金就是那個舉報她的騎士,或許真的會被他這種影帝般的演技哄騙……

才怪!

希雅笑了笑,“尤金,你知道嗎?盧修斯伯爵告訴我,如果我選擇嫁給王子,王室會保住我。神官也告訴我,如果我願意成為光明神教的聖女,他們也會為我證明……”

“那麽你說,如果我選擇了他們,他們會如何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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