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走!——”

看到艾爾維拉居然在愣神, 布魯斯就急了,拉着她往河裏退,準備幹脆順流而下, 潛入水中,說不定這只雪鷹不會水的話, 他們反倒能博條生路出來。

只是他這一回頭,拉着還在發呆的艾爾維拉想往河底鑽,好避開河岸上那只大雪鷹的風系技能,結果他狠狠地一頭紮下去,就直接一頭紮進河底的淤泥裏, 糊了一頭一臉的爛泥。

艾爾維拉卻站起身來,望着河岸上那個騎在雪鷹背上的女孩, 仿佛已經化作了泥雕石像一般, 一動不動。

剛才還可以将他們徹底淹沒的河水, 這會兒卻淺得堪堪只到他們的小腿, 布魯斯別說鑽進河底, 就算鑽進泥裏,雪鷹一爪子都能把他給抓出來。

布魯斯這一下子就被整懵了。

水呢?

剛才那麽大一條河, 水深得差點将他淹死,一口氣将他們兩個沖出幾百米遠的巨浪,怎麽就突然之間變成了個淺得都快連腳背都沒不過的水池子?

水位還在不停地下降,幾條沒來得及随着水流逃走的大魚擱淺在淺水窪裏, 甩着尾巴蹦跶起來, 吐出一串泡沫,垂死掙紮的模樣, 幾乎跟他一模一樣。

布魯斯握緊了手中的彎刀,剛才巨浪襲來, 将他沖走的時候,他根本來不及抓住背上的長弓和箭筒裏的鐵箭,現在渾身上下,唯一的武器就是這把不足三尺長的彎刀。

而對面不到五十步之外,站在河岸上的大雪鷹,光是站着背負雙翅,就足足有六七米高,讓他得擡頭仰視,才能看清楚它的模樣。

盡管在人類的眼裏,雪鷹長得都一個模樣,可這只大雪鷹,憑着那兩根雪白的長眉翎,就硬是能讓人從一張鳥臉上看出一種叫“睿智”的神情。

甚至,就連看着他的眼神,布魯斯都覺得,裏面帶着種輕蔑和不屑,甚至連憤怒都沒有,就仿佛,他是一只不知死活的蟲子,只要一腳就能把他碾成肉泥。

一股火氣從心底冒出來,布魯斯眼中浮起一片血色,既然逃不了,就算是死,他也要做個在戰鬥中死去的迦勒人,絕不會被一只大鳥就吓得連動手都不敢。

“嘿——哦!~~~~”茱莉娅大叫着從亞歷山大族長的背上跳下來,落在地上,像只猴子一般俯着身體,雙手按在地面上,又“嘿哦!嘿呦!”地叫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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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她已經通過魔法學會了人類的語言,可對她而言,最熟悉的語言是猴語,最舒服最習慣的姿勢也是這種俯身屈膝,将要害團團護住,整個人繃成一張弓,随時都能彈跳起來,以最快的速度攻擊敵人的要害部位。

當然,嗚哩哇啦嘿呦哦呵的叫聲,也是猴族習慣用來虛張聲勢的做法,她都學了個十成十,甚至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可這種姿勢動作,落在艾爾維拉眼裏,卻讓她的眼角嘴角都狠狠地跟着一抽,簡直像是看到了什麽怪物一般,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孩子,把自己當成什麽了?這是在學猴子叫嗎?

不等她搞明白這個小女孩在亂叫什麽,忽然感覺到腳下有魔力湧動,下意識地朝着旁邊走了一步,正好避開了突然冒出來的一根地刺。

可布魯斯就沒有她這麽敏銳的魔力感知和好運氣,被突然冒出來的地刺正好紮在大腿上,直接一個踉跄就朝前面一頭栽了下去。

他也是個狠人,立刻反應過來這地刺跟面前的小女孩有關,也顧不上看自己的傷勢,直接在泥水裏打了個滾,就朝着茱莉娅撲了過去,手中的彎刀劃過一道弧線,狠狠地斬向小女孩的脖子。

亞歷山大族長連動都沒動一下,眼神依舊輕蔑地看着這只妄圖拉人墊背的蟲子。

茱莉娅可不是在媽媽衣角下長大的安娜,她從會爬的時候就開始跟小猴子們搶食物,能走路以後就學會了爬樹打架,甚至連那支猴群的猴王都被她給搶過來了,再加上天生的土系魔法天賦,論起戰鬥力,就連卡爾都不一定能打得過她。

女巫族長都在上面看着沒動手,它就更不用着急。

希雅和雪鷹都不着急不擔心,可艾爾維拉卻急了。

她也不多話,直接追了兩步,眼見伸手抓不住布魯斯的時候,纏繞在她手臂上的金環瞬間化作了一條金屬線,朝着布魯斯手中的彎刀疾射而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布魯斯眼看着自己手中的彎刀就要劃過小女孩脖子的時候,突然發現手中的刀不見了,整把刀只是被一根細細的金線一卷,就化成了液體,順着那金線流走,讓他手中只剩下了一截烏木制成的劍柄。

還不等他明白發生了什麽事,臉就撞在了一個拳頭上。

茱莉娅只是個十歲的小女孩,拳頭小小的,一點兒也不大,可這會兒卻硬得堪比阿烏尤尼峰上岩漿都無法熔化的堅石。

布魯斯一頭撞在這塊石頭上,只覺得眼前金星直冒,鼻子又酸又疼,眼淚、鼻血、鼻涕,稀裏嘩啦地一起流了下來,糊滿了整張臉,整個人仰面朝天地倒在了泥水裏,爬都爬不起來。

他整個人完全懵了,身邊的戰友奪了他最後的兵器也就罷了,他一個九尺高的大男人,竟然被一個還沒他大腿高的小女孩打得涕淚橫流,這種醜事說出去,他布魯斯·迦勒還要不要做人了?

艾爾維拉上前幾步,走到了他的身邊,低下頭,有些同情地看着這個曾經威武英挺的男人,像個泥裏爬出來的土狗一樣一臉懵地倒在這裏,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她只能向他解釋,“她是我的女兒,我不能讓你殺了她。”盡管她知道,跟着雪鷹來的孩子,不會那麽容易就死在一個武士的刀下,可她還是忍不住出手,從看到這個女孩的第一眼開始,血脈中的那種聯系已經讓她無法抑制地想要親近她,抱抱她,問問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可看她剛才的表現,艾爾維拉就知道,她過的不可能好到哪裏去的。

否則,她怎麽會帶着一身野猴子般的習氣,粗野得完全不像個女巫,倒像是只山裏的野猴子。

“誰是你的女兒?”茱莉娅的耳朵可尖得很,以前在山裏,別說是那些風狼,就算是最狡猾的狐貍和叢林裏的魔豹山貓,踩着厚厚的腳墊,都能被她聽到那細不可聞的聲音,就更不用說面前這個頭上插滿七色鳥毛的女人,根本沒有避諱她的意思,聲音大的,分明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你——”艾爾維拉轉過頭,臉上露出淺淺的微笑,墨綠色的眼眸如同寶石般熠熠生輝。

她一字一頓,十分清晰地回答:“就是你,我的女兒!”

茱莉娅看着她的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臉,微微扁了扁嘴,似乎有些不滿,“你比我白,比我漂亮,我才不是你的女兒!”

她知道面前的女人沒有騙她,從她站起來,用那根細細的金屬線分解了那個男人手中的彎刀開始,那股強大的魔力就讓她有種源自骨血的熟悉感和親切感。

哪怕她今天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就莫名地相信,她的确是她的生母。

可那又怎樣?

她和安娜不同,從有自己的意識開始,就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吃着猴子的奶活下來,跟着猴群長大,早就習慣了猴子們的族群關系,壓根就不在乎親生父母是誰,若有需要,她甚至以打敗面前的女人為目标,那樣才能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百獸之王。

艾爾維拉像是根本沒聽到她的拒絕,依然微笑着朝她走過去,“等你回到我身邊,我會好好照顧你,你就會變得又白又美麗,會成為這個大路上最美麗的女孩……”

茱莉娅不耐煩地一跺腳,剛想用地刺阻隔她,忽然發現自己的魔力竟然無法流動,無法傳出體外,像是被束縛在體內,左沖右突,根本無法施展。

她這才開始感覺到害怕,“你對我做了什麽?亞歷山大族長!老師!救命啊啊啊——”

她只是個孩子,遇到打不過的對手,求救一點兒也不丢臉。

一股旋風刮過,直接将她卷得飛上半空中,亞歷山大族長那寬大的翅膀向前翼伸,就輕輕地将她接住,放回了自己的脖子上。

“女巫,就算你生了這個孩子,但她也是個獨立的個體,并不需要你來替她做決定。”

艾爾維拉這會兒才開始認真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這只大雪鷹,神色也變得鄭重起來。

“當年我被教廷裁判所的人追殺,逃進帕瓦爾山脈時生下了她,然後被人一路追殺時,她跌落山崖,我一直以為她已經死了……這次我回來,就是為了向教廷和奧蘭王國報仇,卻沒想到我的孩子還活着!”她回頭看了眼茱莉娅,繼續說:“她的身體裏流淌着我的血脈,我能感覺到,相信她也一樣。”

“雪鷹中的智者,很抱歉剛才冒犯了你的孩子。現在,請你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你的意思——并不是你故意遺棄了孩子?”

亞歷山大族長懶洋洋地翻了個白眼,看着希雅踏着河水,款款從上游走過來。她剛剛給赫爾曼治好了傷口,赫爾曼發覺自己的脖子上羽毛都禿了,整只鷹都頹喪得不行,還是希雅看到這邊發生的變故,才丢下它趕了過來。

“你是誰?”艾爾維拉警覺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頂多也就十六七歲的年紀,美麗出塵的面龐純淨得不沾一絲塵埃,像是最純淨得水之菁萃化成的精靈,清靈剔透,就連她這樣的女巫,都會忍不住在心底暗暗比較後,悄悄地生出一點自慚形穢的慚愧。

“我的老師!”茱莉娅驕傲地搶答,“女巫領的領主大人,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最厲害女巫!”

說着,她又補充了一句,“以後我也會成為第二厲害的女巫的,我才不會怕你呢!”

她經常在威斯特城堡裏上蹿下跳,還負責過貝爾曼小鎮城牆的石化,以及鷹愁谷要塞的維修,明裏暗裏不知聽過多少人在贊頌女巫領主的仁慈、美麗和智慧、強大,早就已經化身為女巫領主最最忠實的學生,把她從各個地方聽來的贊美詞句全都牢牢地記在心裏,随時拿出來說上一個下午都能不帶重樣的。

安娜就做不到,還經常說她,要是讀書識字的時候能有這麽好的記性,就不會總是完不成老師布置的作業了。

可那些作業讓她記那麽複雜的魔法知識,還有什麽歷史和人文常識,又枯燥又複雜,根本就是在為難她一個小石猴,那裏像是那些贊美領主大人的話,原本就是藏在她心底的,只是她找不到表達的方式和詞句,恰恰好被別人說了出來,她當然能夠輕松地拿來用,根本不用廢腦子好吧!

這樣直白的彩虹屁,就連希雅聽了都忍不住臉紅,尤其是看到艾爾維拉望向她的古怪眼神,好像是覺得她帶壞了自己的孩子,讓這孩子除了學猴子叫就是吹彩虹屁,完全沒有一點兒這個年齡小女孩該有的文雅安靜。

“女巫領主?”艾爾維拉難以置信,“威斯特領的領主?”

“我是希雅·奧蕾莉亞·威斯特,現任的威斯特領領主。”希雅瞥了還躺在泥水裏一臉絕望的布魯斯一眼,“很抱歉,我會尊重茱莉娅的意願,在她不願跟你走的時候,你無權強迫她離開。”

“至于你,和泥裏的這位……北地武士?也不必打着什麽複仇的名義,他們是侵略者,而你——是繼續做他們的幫兇,還是棄暗投明……”

她的話還沒說完,面前忽然亮起了一面水盾,一條細細的金屬絲被同樣細細的水流切斷成四截,失去了控制後掉落在地上,才終于顯露出來。

艾爾維拉手指微動,那細長的金屬絲随着她纖細的手指撥動,猶如一條靈蛇般盤繞着希雅周身轉動,繞了一圈又一圈,卻不再敢向前一寸。

她能夠清晰地感應到,切斷她的金屬線的,就是那面水盾裏流出的水流。

她不明白,這水本來是一碰就散的東西,只聽過抽刀斷水,卻沒見過水流斷刀,可現在,偏偏就是這天下間最柔最溫和的水元素,竟然在流動之間,将她的金屬線齊齊整整地切斷,簡直比一般的刀劍還要鋒利。

“這怎麽可能?”

艾爾維拉不甘心,女兒不肯認她,卻把這個少女當成老師還吹上天,她就非要當着女兒的面打敗她的老師,讓她明白,跟着母親才是她最好的選擇。

她的手指輕挑,金屬絲驟然收攏,連帶着她手中的金線一起,熔合成一把劍,朝着希雅的水盾刺去。

她就不信,她苦練了十年的魔法,會輸給一個才十六七歲的少女。

就在那金屬絲變成一把金色的利劍刺向希雅的同時,艾爾維拉忽然從布魯斯身上跳了過去,右手在他身上只是輕輕拂過,他身上所有的金屬制品,從盔甲到匕首到腰帶上的環扣,稀裏嘩啦散開,像是被磁石吸引般争先恐後地朝着她的手中飛去,然後熔合成了一把刀,刀鋒閃着銀白色的寒光,被她握在手中,朝着希雅沖了過去。

她雖然不知道那水流為何能切斷金屬絲,但也知道,自己剛才那一劍,未必能刺穿她的水盾,可若是再加上這一刀呢?

十年苦修,她可不是布魯斯口中那弱不禁風的魔法師,當年能夠獨自穿越帕瓦爾山脈,在北方高地那種貧困的環境,惡劣的氣候,弱肉強食的風俗中,作為一個看似柔弱的女人,她能夠不斷淬煉自己的魔法池,從魔法學徒一路升級成為中級巅峰魔法師,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一直都在戰鬥,讓自己的身體也跟着變得強大起來,才能承載更多的魔力元素。

這是屬于她自己領悟的魔法修行之路,有魔力的時候上魔法,沒魔力的時候,她手中的刀劍一樣能夠要人的性命。

而她相信,面前這位威斯特伯爵家出來的小女巫,才是真正意義上那種怕被人近身的柔弱魔法師。

要不,她有雪鷹護着,居然還無時無刻都開着水盾護身,說不定這根本不是她自己魔力支撐起來的魔法技能,而是她家老祖宗留下來的魔法造物上銘刻的法術。

她這一劍的确刺穿了水盾,卻也僅僅限于刺穿水盾而已。

因為當劍身在穿過水盾的那一刻,艾爾維拉感覺到一股奇異的震動從劍身上傳來,那是有無數細密的水流高速切割着劍刃帶來的震顫,幾乎震得她連握都快要握不住手中劍。

然後就眼睜睜地看着那“不堪一擊”的水盾,切斷了她的劍。

半截劍尖掉落在水盾的那一邊,半截劍身和劍柄還握在她的手裏,只是看着那劍身上平滑的切口,艾爾維拉終于還是站住了腳步,手中的刀稀裏嘩啦地分解、散開,變成一圈圈金銀相間的手環,又重新套回她的腕間,就好像那把刀根本就不曾存在過一般。

“這真的是水?”艾爾維拉忍不住問,“水那麽柔軟,怎麽可能切斷我的劍?”

她的劍雖然不是千錘百煉出來的精鋼寶劍,卻也是用經過她提純後的幾種金屬,經過無數次實驗後才親手“打造”出來的合金劍,說不上削鐵如泥吧,也絕非一般騎士劍能夠媲美的。

從她學會“鑄劍”開始,就從來只有她砍斷別人的劍的份,被人砍斷自己用魔法加持過的劍,這還真的是第一次。

希雅沒想到她氣勢洶洶而來,剛被斬斷了劍就立刻收手,居然還來問自己斷她劍的原理,就有些無奈。

“水的确是天下最柔軟的,可它若是一直朝一個地方滴落,也有水滴石穿的一天。我只不過是加快了這個進度而已。”

其實就是在她原本那個世界很常見的水刀,用高速的水流切割金屬時,只要有足夠的壓力,那效率是不亞于金剛石刃的存在。

這也是希雅最近研究自己的水系魔法時,靈機一動想出來的辦法。通過魔力池帶動水盾上的水流飛速流轉,并被分成了無數股細流,外面什麽都看不到,只有希雅自己最清楚,一旦形成良性循環後,這些水流就能自己帶動自己,散發出巨大的能量,別說艾爾維拉手中這把劍,就算是遇上教廷的神器,希雅都有心要用這種“犀利”的非常規武器來給他們上一課。

艾爾維拉在帕瓦爾山脈中逃亡時,曾經撿到過一本魔法筆記,從裏面學到了不少的魔法知識,覺醒魔法師能夠自學成才到她如今的地步,天賦和努力一樣都不少。

她一聽就明白了希雅的意思,下意識地将手中劍也化成了無數道細細的金屬線,只是這一次她不再貿然去給希雅送,而是試圖将這些細線彙聚在一起,切——她低頭看着剛才被她拎過來還沒來得及熔煉的一頂黃金頭盔,那是迦勒部落首領專用裏面除了黃金之外,還添加了秘銀和一些特制的材料,使這頂頭盔格外沉重,卻也格外結實,就連她平時熔煉出的刀劍都很難切下來一小塊。

而現在,她揮動着手中的金屬線,細密的金屬線落在頭盔上,飛速地轉動,像是一把鋸子,又像是被加熱的刀,飛快地切割着那頂黃金頭盔,竟是硬生生地将它切成了兩半。

布魯斯狼狽地翻身而起,捂着鼻子,扯着自己的褲子,沒了腰帶扣的腰帶系不住他肥大的褲子,不抓好就要掉到腳面上去了。

可當他看到自己的頭盔被艾爾維拉毫不客氣地切了,還是覺得心疼不已。

“艾爾維拉,你是要投靠這位女巫領主,與我為敵了嗎?”

“呼!”他不站起來則已,剛一出聲,就有片陰影從他的頭頂飛過,一只利爪抓着他的肩膀,一只抓着他的頭發,将他帶上了半空中。

“你這個卑鄙無恥的爬蟲,還想要把我變成你的奴隸,我要撕碎你!”赫爾曼想到自己禿了的脖子和被拔掉的翎毛,就狠狠地扯了一把他的頭發,硬生生扯下一大把金黃色的頭發來,還帶着點血灑落下去。

它的利爪深深地嵌入布魯斯的肩胛骨,痛得他鑽心入骨,卻已無力反抗。

就不知這只雪鷹是不是要把他帶到半空中,活活把他摔死?

若是先前他在射傷它之後,沒有貪心地想要捕獵它馴養它成為自己的坐騎,而是帶着大軍離開,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呢?

一道風刃從他的腿上劃過,順着他先前被土刺紮穿的褲子,切下來一片肉,血淋淋地染紅了下半身。

小雪湊了過來,繞着赫爾曼邊飛邊問:“要我幫你一起撕碎他嗎?還是先扯光他的頭發替你報仇?”

鳥類最是愛惜自己的羽毛,雪鷹也不例外,尤其是像赫爾曼這樣剛成年還沒有到第一次求偶期的雪鷹,最是珍惜自己的羽毛,恨不得每天都能把羽毛梳理的整整齊齊,再保養的油光發亮,能夠反射陽光,足以晃瞎人眼的那種,才是最受雪鷹們喜歡的。

可現在,這個該死的人類不光是拔了它的毛,還因為他用倒鈎箭頭還抹毒,導致它被迫剃掉了一大半脖子上的羽毛,變成了個禿脖子雪鷹,真是要多醜就有多醜,醜得赫爾曼對着河水水面看到自己的模樣時都差點要哭了。

拔毛之仇,不共戴天!

“不!我要自己撕碎他,拔光他的毛,把他踩成爛泥……”赫爾曼罵罵咧咧地,唰唰唰揪光了布魯斯的頭發,将他的腦袋變成了個光禿禿的血葫蘆瓢。

布魯斯居然還笑了,用僅剩下能動的一只手扯開自己的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你拔啊我身上還有毛,看我胸口——有本事你統統拔了拉!”

赫爾曼剛準備一爪子拔光他胸口上的長毛,就聽到下面傳來亞歷山大族長的叫聲,不甘不願地收回爪子,一個俯沖,落在了亞歷山大族長的面前,順爪将布魯斯拍在地上。

布魯斯吐了口血,感覺半邊身體都快痛得麻痹,也不知流失了多少血,渾身的力氣都跟着沒了,想到片刻之前,還是自己踩着這只雪鷹在拔毛,企圖馴服它,現在倒好,完全換了個位置,倒黴的人變成了他。

“族長,為什麽不讓我撕了他?”赫爾曼狠狠地瞪了布魯斯一眼,用爪子在地上磨了磨,“他剛才差點弄死我呢!”

亞歷山大族長從嘴裏吐出個卷軸來,朝着赫爾曼丢了過去,“接着!”

赫爾曼雖然不知道它要幹什麽,但還是聽話地有那個嘴接住了那個卷軸,只是它一下嘴,卷軸在它口中忽然展開,吓得它以張嘴把卷軸掉落在地上,上面的魔法文字流光溢彩,躍躍欲試地想要跳出卷軸似的。

可惜它不識字,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麽。

“按個爪印!”亞歷山大族長下令,赫爾曼條件反射般一爪子按了下去,根本連問都沒問這卷軸是幹什麽的。

只是它的爪印上,還沾着布魯斯的血,按在卷軸上,就是個血淋淋的爪印。

布魯斯忽然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血液不受控制般瘋狂外流,一轉頭就看到一股血線從自己的肩胛骨血洞裏,正在朝着雪鷹爪下的卷軸流了過去。

鮮血注入卷軸畫面,讓上面的文字一個個都活了過來,在卷軸上蹦跶着,等到所有的魔法文字都吸足了布魯斯的血跳出了卷軸後,布魯斯這才停止了流血,整個人已經虛弱得快要變成一具幹屍。

可那魔法文字卻從卷軸上跳了出來,順着回流的血線飛落在布魯斯的身上,沿着他的右手臂,變成了一個個如同刺青般的符文。這些符文最後組成了一幅畫,一只翺翔盤旋在雪山之巅的雪鷹。

布魯斯只覺得腦中一片眩暈,然後似乎聽到那只雪鷹在他的腦海中尖叫起來。

“什麽?他成了我的契約奴仆?我也可以奴役一個人類?”

亞歷山大族長翻了個白眼,“怎麽?你不想要?不要給我——”

“要要要!”赫爾曼剛才還滿心憤怒地想要撕碎了布魯斯,這會兒突然發現族長給的契約,竟然把這個男人變成了它的奴仆,它想讓他幹什麽,他就得幹什麽……這感覺,還真不錯呢!

赫爾曼歡快地叫了起來,“自己拔光胸口的毛!”

布魯斯咬牙切齒,拼命搖頭,青筋都迸出來了,可是那唯一能動的手卻像是有自己的生命和主見,大把大把,毫不憐惜自己地揪下一片又一片胸毛,扯得胸口血淋淋一片,疼得他恨不能直接昏死過去算了。

一片清涼的雨滴忽然落在了他的頭上、身上,頭頂方才被拔光頭時扯得鮮血淋漓,可那雨滴落上去不但沖掉了上面的血污,還有一股奇特的力量,緩慢而堅定地在給他——治療?

布魯斯正在納悶,忍不住朝着那個被稱為女巫領主的少女望去,難道她大發慈悲,居然用治療之雨給他療傷?

“呸呸呸!”赫爾曼卻啐了他一臉吐沫,它如今與他結成了主仆契約,對他的心裏變化和想法都能感知得清清楚楚,就忍不住罵了起來:

“是小雪收藏的快要過期的雨水,能保住你不死就行——打個滾,學……狗叫?”

布魯斯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果然聽話地在地上打了個滾,然後俯身趴在地上,沖着赫爾曼和小雪“汪汪”地叫了兩聲。

他的內心幾乎要抓狂了,忽然就能理解,先前雪鷹寧可死也不願給他做奴仆的原因。

死并不可怕,一了百了。

可怕的是想死都死不了,身體和性命都被別人掌握在手中,任由拿捏戲玩,毫無尊嚴,毫無希望……

那邊的艾爾維拉終于掌握了用金屬絲線高速拉扯轉動來切割黃金頭盔的技巧,結果一回頭,卻發雪鷹族長竟然然先前那只差點被她和布魯斯契約的那只雪鷹,和布魯斯締結主仆契約,正在和另一只雪鷹一起,把布魯斯當成一個玩具一般,踢踢打打地玩鬧着。

布魯斯崩潰地朝着她大喊:“艾爾維拉,求你殺了我!殺了我——”

昔日迦勒部落最年輕的頭領,率領着北方部落聯盟數萬人馬,意氣紛發地準備拿下鷹愁谷要塞,踏足奧蘭王國豐饒的平原地帶,卻沒想到,還沒有抵達鷹愁谷要塞,就被一只雪鷹搞成了奴仆。

或許,這時候的死亡對他而言,才是一種解脫。

艾爾維拉心中動念,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聽希雅說:“他是北方部落聯盟的首領嗎?”

按照赫爾曼所說,北方聯盟那麽多射手,只有這一個射中了它,讓它受傷,也正是他組織號令那些戰士布網想要抓他,要不是它飛得快,這家夥肯定會帶更多人跑來抓它,而不是只帶了一個小女巫。

希雅并不反對亞歷山大族長的做法,甚至對艾爾維拉說:“這是他自作自受,他不是逼着赫爾曼簽署主仆契約嗎,現在契約簽了,只是身份調轉了一下,怎麽他就受不了要死要活的呢?”

艾爾維拉有些尴尬,一開始想要雪鷹坐騎的是她,當然布魯斯應該也有想法,才會帶着她來追獵這只雪鷹,可惜最後真的是沒想到,這裏不止有一只雪鷹,還有個年輕的女巫領主,一只老得成了精的老雪鷹。

“那我呢?你們打算怎麽處置我?”她看了茱莉娅一眼,鼻子也有點酸酸的。

現在這裏是三只雪鷹三個女巫,可只有她是孤身一個,就連親生女兒都不願意認她,反而和這個女巫領主一個勁地吹彩虹屁,吹捧得女巫領主從一開始還有點臉紅,到現在都完全充耳不聞,仿佛說得那個人跟她毫無關系一般。

一對五,其中還有茱莉娅,艾爾維拉就知道自己是必輸無疑。

既然都要輸了,她也懶得掙紮,看她們打算如何“處理”自己,如果也要跟布魯斯一樣簽署奴隸契約的話,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申請讓茱莉娅做她的“主人”。

希雅想了想,幹脆地說:“看在你還沒給我們造成真正的損失,只是幫着北方部落人南侵,就先罰你做三十年苦工,就先從給我的士兵打造兵器铠甲開始吧!”

她可是真眼饞這位神奇女巫居然有操控金屬的能力呢,可以徒手捏武器,所思所想都可以自己打造複原,現在雖然只能捏些刀槍箭頭,可誰敢說,以後不能捏個炮筒子□□啥的。

金屬啊,能夠徒手煉金,那煉鐵煉鋼應該也問題不大吧?

這技能課是堪比點金指還厲害的天賦能力,不好好挖掘一下潛力,借機發展領地的經濟基礎,那真是虧大了呢!

艾爾維拉點點頭,還是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可不可以由茱莉娅來監督,為此,我願意跟你們交換一個秘密,一個北方高原變成黃土高原的秘密!”

希雅的眼皮跳了跳,就感覺有些不妙,她明明記得,早在她剛剛穿過來的時候,原主留下的記憶裏,北方高原是草原吧?應該也有樹木?怎麽現在居然會變成黃土高原?

難道也是濫砍濫伐帶來的水土流失?不科學吧?

啊,在這個不科學的世界裏講科學似乎是哪裏不對……希雅正想着,久遠的記憶裏,就忽然蹦出了另外一個地名:死亡沼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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