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030章 牧野聞歌

一輛毫不起眼的全包式金屬載具艱難地突破沙塵屏障, 終于闖入平靜無風的桃源。

眼前連綿的群山滿目青綠，植被生長繁盛得簡直不像處在末世，楚未期從光屏中注視着片熟悉的山水, 一時間心中湧出許多無法言說的情緒。

“是這裏，”他喃喃地說，“這裏就是桃源。”

謝止戈的視線朝後一掃，随後拍了拍楚未期的手背, 是個無聲的安慰。

從他一出生起這個世界就是末世的模樣，他在基地長大，沒見過老師口中懷念的長河落日和碧海藍天，每天能看到的只有在基地不停運轉的人造太陽。

他很難體會到楚未期此時此刻在末世看見自己的故鄉是什麽心情, 但他從腰間微微用力的那雙手上能夠清楚地感受對方現在有些難過。

這時, 耳機裏傳來阿藍的聲音：“環境污染指數低，空氣質量優，”看着光屏上顯示的數據，她不得不驚訝, “沙塵暴能被桃源的土系和風系異能者制造的屏障阻擋在外面我能理解，但這裏的污染指數為什麽會這麽低？而且看看這些植物，各大基地那麽多木系異能者也沒說培育出這麽茂盛的露天植被。”

幾人之前就聽白桃交代過桃源的情況, 也知道這裏環境淨化得挺好，但親眼見到好成什麽樣之後還是有些受到沖擊。

楚未期的視線落在最熟悉的那座山上，他似乎想到什麽, 忽然出聲：“如果有高階變異植物常年累月帶領這裏原有的植物主動淨化空氣和土壤呢？”

“确實可能是這個原因，”謝止戈回憶說, “1號基地剛建成那幾年派人對周邊領地進行過探查記錄, 這片區域當時就是因為發現不少低階變異植物已經在這裏形成平衡生态，正在對抗污染和病毒, 加上周圍的幸存者已經全部轉移，所以基地沒有對這兒進行人為幹預，打算當做自然淨化的對照試驗。”

楚未期：“那這裏怎麽被‘桃源’的人占領了？”

謝止戈聳聳肩：“自然的進化能力強大卻緩慢，時間一久，基地又有其他更重要的事需要人手，二三十年過去，這邊當然沒什麽人繼續關注，畢竟成片聯合的變異植物就算變異等級很低也能形成一股強大的攻擊力。

“這麽多年過去，說不定山上還聚集了一堆變異動物，危險性直接倍增。而且變異植物和變異動物體內要麽堆滿病毒，要麽富集污染元素，再要麽兩者兼顧，不到萬不得已幾乎不能食用，除了想來拼一把淘點晶核的木系異能者，基本沒人會往這邊走。”

楚未期懂了：“所以‘桃源’的人就是鑽了這個空子？”

“嗯，”謝止戈點頭，“這個組織的核心成員在兩年前進入桃源山，之後迅速擴充勢力吸納游離在基地外異能者和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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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中央基地是允許民間異能者組織存在的，但之前基地接到消息，‘桃源’的首領不僅在暗中組織人手獵殺其他異能者，還大量普通人進入桃源後直接失蹤，所以基地才安排了這次任務。”

“獵殺其他異能者？”楚未期一愣，這個‘桃源’果然是邪教組織，“那些失蹤的普通人呢，人只要進山了肯定在裏面，除非有空間異能者可以轉移活人，‘桃源’裏人多眼雜，進去投靠的人無緣無故失蹤肯定會被發現，那個姓周的教主難道不怕來投靠的人反抗嗎？”

就在這時，耳機裏忽然傳來白桃的聲音：“裏面階級森嚴，普通人作為教衆是裏面的最底層，也是被盤剝得最厲害的一批，越往上的階層異能者越多，上層是不會花心思去管普通人失不失蹤又是為什麽失蹤的。”

“進入‘桃源’後，大家都必須信仰教主，對教主越狂熱的人才越有機會升到更高一個階層。”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我和山哥是去年底先後兩個月進入‘桃源’的，他本來是打算去投靠1號基地，路過桃源的時候進去做補給，但進去後想離開就難了。”

楚未期立刻抓住他話裏的重點：“那你怎麽離開的？”

白桃自嘲地笑了笑：“我是‘桃源’的執行長老，負責帶領‘桃源’獵殺喪屍的隊伍，在周賀成眼裏已經算是勉強好用的工具，所以發現山哥離開桃源之後，我立刻申請去追捕他，這才有機會出山行動。”

根據白桃之前交代的信息，黎山在被周賀成派去執行一個秘密任務後身受重傷再次感染喪屍病毒，後續身體出現喪屍化現象，黎山便被關進“桃源”的專門隔離區等待變異結果。

只是前幾天黎山從桃源失蹤了，這時候白桃申請去追捕黎山，周賀成确實可能同意。

楚未期：“周賀成能讓你單獨行動？”

“當然不會，”白桃坦白說，“不過我把其他人都殺了，那幾個是周賀成的打手，我懷疑山哥就是周賀成讓他們故意放下山的。”

楚未期感覺後頸皮突然一緊，不愧是能混上邪教執行長老的人。

他問道：“周賀成把二次感染的黎山放下山有什麽目的？”

“我不知道，只是有個猜測，”白桃解釋說，“幾個月前，我和山哥發現周賀成暗中獵殺其他異能者，目的是奪取異能者的晶核，他好像在用這些晶核做某種實驗。”

說到這裏，白桃的聲音頓了頓，再開口時語氣中帶着壓制不住的恨意：“山哥跟周賀成一樣是水系異能者，而且前段時間剛突破五級，我懷疑山哥被二次感染也是周賀成算好的，他想利用山哥完成他的實驗。”

隊內語音已經斷開，楚未期卻還在思考周賀成那個不知名實驗的問題。

謝止戈看楚未期一副不想出個所以然誓不罷休的樣子，好笑地在他額頭上輕輕彈了個腦瓜崩：“楚小七，回神了，準備下車。”

楚未期捂着額頭慫了吧唧地瞪了謝止戈一眼：“謝老六，你下手輕點。”

是的，這次潛入桃源的任務兩人用的是假名，楚未期化名楚小七，謝止戈則叫謝六。

謝止戈眉峰微挑，一手捏着楚未期的下巴讓他揚起腦袋，一手撥開他捂在額頭上的雙手，結果就見對方原本白皙光潔的額頭上多了個小紅印。

“你是嬌氣包嗎？”不得不說謝止戈這會兒真有點震驚，他剛才明明都沒有用力。

楚未期更氣了：“你還數落我？”他這回十分硬氣地控訴道，“明明是你太用力，還怪我嬌氣？”

“好吧，我的錯，”謝止戈舉起雙手投降，“我們一百年前穿過來的小七是該嬌氣點，哦不，不是嬌氣，只是皮膚細膩吹彈可破，不像我皮糙肉厚。”他說着還伸出自己的胳膊，“來，任你打，打到消氣為止。”

楚未期撇撇嘴，一巴掌拍在謝止戈掌心裏把他的手推開：“不是說下車嗎。”

“這就消氣了？”謝止戈看了看自己不痛不癢的手心，上面還殘餘着接觸那一瞬間留下的溫度。

楚小七未免也太好哄。

謝止戈随意打了個響指，全封閉的車壁上自動展開一道矩形車門，兩人下車後，這輛全部由金屬組成的防風車自動熔化成液态，一部分盤旋凝固成鎖鏈叮叮當當地挂在謝止戈腰間，另一部分則拼合成一對金屬護臂套在他的手臂上。

楚未期沒忍住多看了謝止戈一眼，只是對方現在這副有幾分陌生的長相讓他感覺有點奇怪，要不是這人沒上變聲器，他都要社恐發作了。

之前阿藍說謝止戈長得太帥辨識度太高，在異能者中又很出名，所有民間異能者組織幾乎不存在沒人認識他的情況，所以也給謝止戈喬裝打扮了一番。

跟他這個沒人認識的新人菜鳥随便換套衣服抓個發型不一樣，謝止戈的僞裝就複雜許多。

阿藍給謝止戈上了易容妝，用仿生塑形材料把謝止戈的臉型修飾成方正粗犷的糙漢造型，她還在謝止戈左側眉毛到眼角的位置做了條疤痕，一看就很符合大衆對金系異能者硬漢刻板印象。

據阿藍說，這種仿生塑形材料能躲避生物識別技術，就算“桃源”對着謝止戈的臉用人臉識別檢測器掃描也檢查不出異常。

這東西現在只有1號基地還能生産一些，算是基地的特産，赤影每次出任務都會準備一點，誰讓某位隊長實在太出名，想低調只能靠科技狠活。

楚未期對此十分感興趣，已經盤算着等桃源的任務結束就搞點這種材料送回一百年前，讓謝隊把東西提交上去給國家研究研究。

山腳下，兩名穿着統一白袍在這兒看守上山通道的異能者早就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不過現在的桃源今非昔比，經常有游離的異能者和成群結隊的普通人來投靠，他們早就見怪不怪了。

只是這兩天外面來自絕對死亡區的沙塵暴在肆虐，這種情況下還能穿過沙塵屏障進入桃源地界的人就容不得他們小觑了。

等看到那輛防風車頃刻間化作鎖鏈和護臂時，兩個守門人立刻對視一眼，露出一個你懂我也懂的表情。

“居然來了個高階金系，這次肯定能拿到教主的賞賜。”

兩人再往前看去時，就見一個身材火辣的美人從那名金系異能者身後探出頭。

“嘿嘿，還附帶漂亮妞，上面爽完要是也輪到咱哥倆爽爽……”

“少做夢了，”另一個吐槽說，“這種級別的長相還不夠上面玩兒。”

謝止戈帶着楚未期走到山道入口處，坐在看守亭裏的兩個白袍異能者立刻出聲。

“入我桃源，自得父親庇護。”其中一個白袍異能者看向謝止戈說，“兩位來桃源有何貴幹？”

謝止戈：“聽說這裏接收游離異能者投靠？”

白袍異能者心中一喜，果然是來投靠桃源的：“沒錯，桃源歡迎所有心向桃源的人，包括異能者和普通人。”他說着還朝楚未期看了一眼，這個“普通人”當然是他在向謝止戈這個來投靠的高階金系異能者示好。

另一個白袍異能者赤裸裸的視線從一開始就黏在楚未期身上，龌龊心思昭然若揭。

楚未期眉心緊皺，就見謝止戈不着痕跡地擋在他跟前，隔絕掉那道令人作嘔的視線，他十分配合地低垂下腦袋躲在謝止戈寬闊的肩背後，俨然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

謝止戈繼續問：“四級異能者投靠有什麽好處，進去需要什麽條件？”

聽到謝止戈是四級異能者，對方臉上的表情更熱情幾分：“您可以想看入教手冊，有疑問的地方可以問我。”他說着立刻遞上一份厚厚的《桃源詳則》，不過，這手冊分兩套，一套給普通人看，一套給異能者看。

桃源教的人當然不會默認游離人士手上有端腦這種奢侈物資，這玩意兒只有官方的大基地才有。

謝止戈一副饒有興致的表情翻閱着這本手冊，又順手給楚未期拿了一份，兩人看完後不着痕跡地交流了一個眼神。

這個桃源教忽悠人果然有一套，利用普通人對末世的絕望來設圈套，畫個大餅讓普通人覺得在這裏可以用勞力換取庇護，再用這批普通人的勞力吸引異能者，只是最後所有人都是在為周賀成這個教主賣命。

“兩位要入教的話請先測試異能等級。”白袍異能者讨好地說。

“嗯，”謝止戈點頭，“我測就行，她剛覺醒，等級還太低。”

白袍人有些猶豫：“可以是可以，但不測的話她只能算普通人身份，您要帶她的話這個就有點難辦了。”

謝止戈眉頭一蹙，那張化得粗犷的臉立刻顯出幾分匪氣，他手一動，帶得腰間的鎖鏈叮當作響。

兩個白袍異能者後背發涼，他倆異能才二級，就算山下有防護措施能拿下這個四級金系異能者，但只要對方動手，他倆肯定提前玩兒完，事後只要對方認個錯忠心歸順教主，到頭來半點懲罰也不會有。

這就是桃源的規則，弱肉強食，實力就是一切。

兩人幾乎下一秒就要表演跪地求饒，結果就見面前這個長相兇狠的四級金系異能者掏出一個小紙包推到他們跟前。

兩人你看看我又我看看你，最後其中一人壯着膽子打開一看，裏面竟然包着兩大塊香噴噴的餅幹。

咕咚一聲，兩人咽了咽口水，餅幹啊，快一年沒舍得兌換過了。

兩人迅速收起這包餅幹，其中一人谄媚地朝謝止戈說：“您是四級金系異能者，現在桃源裏正缺您這樣的人才，我這裏幫您備注一下就能帶她進去，”這人說着拿出一份表格讓謝止戈填寫，“冒昧問一下，不知道兩位什麽關系？”

謝止戈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這人立刻擺手：“您別誤會，只是知道兩位是什麽關系後面好給兩位安排住處。”

謝止戈攬過楚未期的肩膀動作親昵地在他發頂上落下一個輕吻，楚未期則乖順地靠進他懷裏。

“這是我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