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031章 牧野聞歌

楚未期和謝止戈在山腳下做完登記, 随後謝止戈又當着那兩個白袍異能者的面測試過自己的異能等級，四級金系異能者确認無誤，其中一個白袍異能者當即谄媚地帶他二人上山。

因為有之前那兩大塊餅幹的緣故在, 這個異能者一改以前對其他投靠人的高高在上态度，十分熱情地給兩人介紹桃源的情況。

“兩位請看那邊，”這人指着離山道最近的一座山說，“這邊是一區, 普通人進入桃源後居住的地方。”

這座山楚未期熟，以前每次出門去學校的必經地點，那兩個異能者剛才駐守的地方以前就是桃源山外的高速路分出的小岔道口，只不過那條高速路現在已經埋進沙塵暴裏。

又往前面走了一段路, 一座矮山出現三人眼前, 帶路的白袍異能者又說：“這邊是二區，來投靠的異能者前三個月都統一安排在這裏，順利度過三個月考核期或者提前完成考核就能申請進入其他區獲取固定職位，之後根據對桃源的貢獻和父親的垂愛提升等級。”

這個“父親”當然是指“桃源”的教主周賀成, 這裏的所有教衆平時都默認稱呼教主為父親，當然直接喊教主的也有，比如黎山和白桃, 不過這是少數人，在桃源教裏難免被同事的人排擠。

“等升到長老級幾乎就只用聽父親調遣了，”這人說着朝謝止戈讨好地笑道, “您這種實力強大的金系異能者往常都是職階提升最快的，”這人忽然壓低聲音說, “上一任執行長老中就有一位四級金系異能者, 不過聽說那位半個月前出事了，最近都沒聽到過那位的消息。”

他露出個你懂我懂的表情巴結地說：“以後還要請您多多提拔。”

謝止戈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也回了對方一個大家都懂的表情，這人立刻喜笑顏開，當即就要帶兩人去住宿區，楚未期卻朝另一頭的一座山峰看去。

“那邊那座山是幾區？”他出聲問道，擡眼見那名異能者神色古怪地回頭看着自己，楚未期又朝謝止戈懷裏靠了靠，像被吓到一樣低頭小聲說，“我看那邊風景更好，完成考核後可以申請去那邊區嗎？”

謝止戈十分自然地攬緊懷裏膽小又脆弱的美人，有力的大手掌住對方瘦削的肩膀，是個十分明顯的保護姿态，他面無表情地朝帶路的異能者掃了一眼。

那名異能者立刻打了個寒戰，連忙賠笑說：“兩位別誤會，那邊是桃源的禁地，不是我不讓兩位過去。”

楚未期眼角的餘光越過謝止戈寬闊的肩背掃向那座山：“禁地？”

那座山就是楚未期家的小院子所在的地方，以前也是桃源山這邊住戶最多的地方，原因當然是那座山在桃源附近幾座山中風景最好，地勢最宜居。

可現在這個邪教不在那座山上安排居住區，反而把那裏劃成禁地，這就耐人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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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異能者立刻解釋說：“禁地是桃源裏的教衆感染後集中治療的地方，雖然異能者完成考核後确實有機會分到禁地那邊去，但我不推薦兩位去那邊，畢竟天天和一幫感染的人接觸，這風險可比其他區大多了。”

當然，他也只是這麽說說而已，真實原因是不願意剛抱上的大腿去沒有發展前途的地方，不然以後誰來罩他。

要知道眼前這兩人是他接待過的這麽多投靠者中唯一賄賂他整整兩大塊餅幹的，雖然還跟兄弟分了一塊，但剩下那塊就算悄悄拿出來賣，至少也要抵他兩個月的收入。

這可不是他誇張，他可清楚地聞到那兩塊餅幹裏有牛奶香，天知道他都三十年沒喝過牛奶了，自從核戰和喪屍潮爆發，他家彈盡糧絕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牛奶這東西，更別說牛奶餅幹了。

末世前兩年大家還去廢墟中翻找掩埋在坍塌地區的食物，他當時年紀小，又只有年邁的奶奶帶着，兩人當然搶不到什麽像樣的食物，最後只能靠政府發放的救濟糧填肚子，勉強餓不死而已。

“你說那邊是感染者治療的地方？”

楚未期的聲音拉回那名異能者的思緒，對方立刻點頭：“沒錯，整個桃源就數那邊病毒濃度高，兩位平時小心別靠近，不然就算異能者也不一定撐得住。”

“感染者還能治好？”楚未期又問。

那人說：“普通人感染之後要麽進化出異能成為異能者，要麽變異成喪屍，如果進化成異能者當然就是治好了。”

楚未期懂了，這是圈個地方讓感染者自生自滅，但用禁地的名頭給教衆畫大餅，讓教衆覺得他們的教主沒有抛棄他們，從而對所謂的教主更死心塌地。

他沒有再多問，這個帶路的異能者等級不高，顯然不會知道核心機密，具體情況只有等他和謝止戈親自調查。

沒一會兒，那名異能者就把楚未期和謝止戈帶進二區的住宿區。

住宿區的居民建築像以前的窯洞一樣是掏開山體建在山壁上的，說好聽點是宿舍，說直白點就是收拾過的山洞。

整座山一路往上大大小小出現過不下一百個洞口，但他們沒在山上遇到過一個人影。

看着安靜的住宿區，楚未期不由攏了攏衣領，他總覺得有無數道窺探的視線從那些洞口後射來，讓他不寒而栗。

謝止戈察覺到楚未期的動作，索性直接攬着他的肩膀繼續往前走，還不忘冷冷地朝那些洞口掃上一眼。

果然，高階異能者警告是很有用的，楚未期察覺到那種讓他不舒服的注視立刻減少。

他領口那枚紐扣裏藏着一枚微型反探測攝像頭，此時此刻正兢兢業業地把桃源山上的一幕幕傳回停靠在城區外的裝甲車上。

沒過幾秒，他和謝止戈佩戴的內置仿生耳機裏就傳出阿藍的聲音：“二區共計108個宿舍，現存265個住戶。”

這種仿生耳機體積微小，可以直接附着在耳道內側，沒有專業儀器很難檢測到這東西的存在，和楚未期身上的攝像頭一樣都是1號基地的特産，在別的地方就算有貢獻點和物資都很難換到。

三個月內居然就有兩百多名游離異能者來投靠桃源教，這裏的規模擴張速度快到有些異常。

楚未期正想着，就見前面出現一個溜達下山的人影，那名帶路的異能者立刻哥倆* 好地上前攀住那人的肩膀。

“诶，兄弟，”帶路的異能者指了指楚未期和謝止戈說，“哥們兒今天帶過來的這兩位是夫妻，你看着給安排個雙人間？”

被搭住肩膀的人滿臉橫肉，一雙小眼睛被肥肉擠得快看不見眼珠，末世物資匮乏，還能吃這麽胖的人恐怕有點來頭。

這人眼睛眯成一條縫，審視的視線從謝止戈身上移到楚未期身上，最後又落在謝止戈身上，臉上的不滿幾乎要化成實質：“不知道山上宿舍緊張，還有空房間挑三揀四？”

就在這時，帶路的異能者悄咪咪從衣服的內襯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紙包，十分肉疼地塞進眯縫眼肥厚的手裏。

“兄弟，這可是哥們兒好不容易搞到的好玩意兒，給行個方便？”

眯縫眼平時沒別的愛好就愛吃，都是末世剛開始那幾年餓出來的後遺症，這會兒還沒拆開紙包就聞到那股闊別多年的奶香味。

他當即拆開外面那層皺巴巴的紙，裏面赫然是邊角切得整整齊齊的四分之一塊牛奶餅幹，他都多少年沒吃過這種小點心了！

眯縫眼立刻把幹脆酥香的餅幹一口塞進嘴裏，又細嚼慢咽品味一番，最後十分享受地舔幹淨手指上的餅幹碎，非常滿意地指着楚未期和謝止戈說：“你們兩個跟我來。”

這就算賄賂成功了？

楚未期大開眼界，一時間還有點接受不良，這餅幹其實就是今天早上苗一用他之前讓毛豆下單的面粉和牛奶烤的，放在一百年前，國大校區裏那只挑嘴貓都不樂意吃，嫌太幹。

他才發現，自己之前對謝止戈他們說的末世物資匮乏程度好像産生了理解偏差。楚未期摸了摸下巴，覺得自己可能找到一條快速囤積末世科技産品的路子。

末世繼承了這一百年間發展出來的各種高新科技，但因為全球範圍的污染和感染，所以各種生活物資特別是食品變得稀缺，那他就可以利用這一點在末世和一百年前進行物資交換，只要他手裏握緊食物，就不怕換不到末世的技術。

一噸不夠就兩噸，兩噸不夠就繼續加，他就不信等他異能等級提升到可以獲取大量物資時，還不能用成噸成噸的食物砸開基地的人造太陽和超導反重力裝置。

他不要實物只要核心技術，這麽劃算的買賣相信基地一定會同意。

至于食物來源，他現在可是背後有國家的人，國家會為他安排好一切。

眯縫眼把楚未期和謝止戈帶到最頂上的一間宿舍，他打開門笑眯眯說：“看在兄弟的面子上把這間最好的分給你們，”他說完又反手拍了拍那名異能者的胸口，“下次還有好東西可別忘了兄弟。”

那名異能者雖然還沉浸在痛失四分之一塊牛奶餅幹的悲傷裏，但十分哥倆好地把眯縫眼送走。

回來後，他這才松了一口氣說：“剛才那人是二區的宿管，他家有人是執行長老，除了好吃倒是沒別的大毛病，兩位平時別跟他起沖突就行。”他指了指山下的方向，又說，“考察期的任務都公布在山下的布告欄裏，需要自己去接，兩位自己看着安排就行。”

說完他就要告辭離開，就在這時，謝止戈又丢了一個紙包給他，東西一落進手裏這人就知道自己虧掉的餅幹又回來了，而且還倒賺四分之三塊，這筆買賣劃算，他果然沒抱錯大腿。

等這人離開後，謝止戈關上房門，屋內立刻伸手不見五指。

宿舍裏沒有窗戶，只有幾個不大不小的換氣孔，山外本來就沙塵暴肆虐，這會兒換氣孔裏根本透不進光。

謝止戈打了個響指，一團跳動的電光出現在他指尖上，屋內立刻亮堂起來，他擡手一抛，電光球便飛到屋頂的位置停住，乖巧地充當燈泡。

“這裏居然連燈都沒有。”楚未期環顧四周，卧室除了一張石床和一張石桌其他的什麽都沒有，可以說無限接近原始人的生活環境。

謝止戈動動手指，腰間的鎖鏈和手臂上的兩對護臂同時熔化成金屬液體又凝固成一只标準的正方體自動落在那張石桌上。

他掃試過屋內的痕跡，解釋說：“這裏的房間和家具應該都是土系異能者利用異能制作的，簡陋很正常。”

楚未期恍然大悟：“難怪。”

他疲憊地往石床上一躺，結果硬邦邦的石頭硌得他從床上直接彈起來，楚未期滿臉怨念地瞥了一眼石頭床，他雖然不是什麽嬌生慣養的性格，但這床未免也太硬，差點磕到他後腦勺。

謝止戈好像地看了他一眼，在楚未期盯回來時勾了勾手指，那只正方體金屬塊立刻延展拉伸，最後形成一張質地極薄的中空金屬套，他有打了個響指，空中漸漸凝聚出一大團水球，水球自動注入金屬套中，最後套口融合，變成一張水床。

楚未期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隊長大人，這是什麽天才操作，世界最佳創造獎就該頒給你。”

謝止戈對這番吹捧十分受用，他微微擡了擡下巴，示意楚未期上去試試。

楚未期先是新奇地摸了摸這張水床，軟軟的竟然還有彈性，金屬的特制算是被謝隊長拿捏得明明白白。

他這才往水床上一躺，身體立刻陷進一片涼意中，沒過幾秒水床又因為吸收人體的熱度漸漸升溫，最後達成舒适的恒溫。

楚未期舒服地喟嘆一聲，這是他穿越過來這幾天睡過最舒服的床！

只是沒幾秒他就感覺胸口憋悶，有些喘不過氣，他從水床上坐起，一臉麻木地看向自己起伏的胸口。

楚未期：“……”這玩意兒勒得他胸腔難受了。

這屋裏也沒有更衣室，反正只有他和謝止戈兩個人，今天看着也不會再出門，楚未期索性解開胸前的紐扣脫掉身上這件漂亮的女款襯衣，全身只剩一條收口闊腿褲和苗一親情巨制純天然木胸一對。

謝止戈沒想到楚未期竟然一言不合直接脫衣服，他還沒來得及轉身回避，對方白得有些刺眼的光滑背脊立刻映入他的雙眸，謝止戈頓了足足三秒，這才若無其事地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梁轉過身去，只是滑動的喉結暴露出某人內心的不平靜。

楚未期兩支胳膊背在身後艱難地想把拴在後面的扣子解開，他記得苗一說過打得是活結，只是他攥着兩頭的繩子扯來扯去好一會兒也沒見繩結松動，反而還有越纏越緊的趨勢。

這會兒要是苗一在現場，一定會十分嚴謹地告訴他，作為主體的兩個木制半球形道具本身就偏硬，想要穩定地固定在他身上就必須多用幾根繩多打幾個結，這是沒辦法的事。

楚未期兩條胳膊擰得發酸，這下徹底無語了，苗一那家夥做的什麽假冒僞劣道具。

“隊、隊長……”

謝止戈聽到動靜回頭看來，就見楚未期露在外面的耳朵尖微微泛紅。

楚未期雙手有些無助地抓了抓背後垂下來的那兩根繩子，做足心理建設之後才終于開口繼續說：“那什麽，這個東西解不開了，你幫我看一下？”

他甚至沒好意思直說讓謝止戈幫他解開這件道具。

謝止戈沒有回答，屋內突然陷入一片寂靜。

楚未期壓制兩三天的社恐頓時發作起來，他尴尬地攥了攥手裏的繩子：“哈哈，開玩笑的，我自己可以。”

結果下一秒，一具帶着熱意的高大軀體靠了過來，男人那雙幹燥溫熱的大手從他手中抓過兩條細繩擺弄起來，對方甚至似乎還為了防止他尴尬，十分細心地避開和他産生肢體接觸。

楚未期心裏默默松了一口氣，想着雖然謝隊很貼心，但身後這個謝隊長其實也是個細心溫柔的人，只是這人嘴上不饒人，總喜歡拿話逗他。

謝止戈這會兒正微垂着腦袋全神貫注地和那幾個繩結戰鬥，專注程度不亞于孤身對戰十萬級喪屍群，就連眼角的餘光不小心瞥到的那道奶白色皮膚上留下的淡紅色繩印都被他強行從腦海裏抹去。

苗一怎麽回事，沒事打這麽多個結幹什麽？

半分鐘過去，向來無所不能的謝隊長寸功未建，謝隊長本人已經難得地開始焦慮起來。

人類只是越忙越慌，越慌越容易出錯。

這件道具是純植物制品，前面的兩只半球用的木料，維系道具形态的繩子是催生得極細的藤蔓，藤蔓是從苗一常用的那株血紅色變異植物上取的。

木系異能者驅使的變異植物一般等級随主人提升，四級變異植物的藤蔓柔韌性可見一斑。

謝止戈眉頭一皺，正煩躁地想着要不要直接來硬的，結果一直被他人為屏蔽的玉白皮膚立刻占據他的全部視野。

他手一抖，指尖就觸碰到那片如玉的溫涼。

楚未期正在心裏細數謝隊長的優點一二三四，忽然就聽見後面傳來啪塔一聲，一陣不輕不重的痛感從後背皮膚上傳來，是緊繃的繩子彈在他背上。

楚未期：“？”

“怎麽了？”他滿頭霧水地問道。

謝止戈沉默地注視着那道新添的紅痕，最後選擇直接來硬的。

下一秒，韌性十足的四級變異植物藤蔓從中間整齊斷開，這件出自赤影炊事員苗一先生之手的磨人道具終于就範。

謝止戈有些焦躁地把自己摔進水床上，側身面朝牆壁不再動作，剛才真奇怪，明明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他居然戰戰兢兢磨蹭那麽久。

這一點都不像他平時會做的事，他應該笑楚未期太傻連個繩子都解不開，然後直接幫他切斷藤蔓。

只是現在，他自己也成了解不開繩子的傻子。

楚未期沒發現謝止戈這會兒正在自己的腦子裏玩兒天人交戰，他歡快地取下那對半球形道具丢在石桌上。

他，楚未期，終于解放了！

深吸一口，是自由的空氣，快樂就是這麽簡單。

……

2030年4月7日下午，桃源村全體居民收到一條振奮人心的緊急通知，本村已被劃入拆遷範圍，所有村民可選擇遷往集中喬遷區并領取一定搬遷補償金額，或選擇領取補償金後自行安排住所。

這天下午，芝麻看着小院裏進進出出的陌生人，跟在謝止戈腿邊十分乖巧地沒有汪汪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