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035章 牧野聞歌

這天晚上, 楚未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夢到了以前上學那會兒的事。

他們那裏是小地方，他上的高中雖然已經在市裏，老師和學生也很努力, 但沒辦法，師資力量有限教學資源落後，整所學校一年也出不了幾個考上重點大學的畢業生。

所以楚未期那會兒就算一入學每回月考都能年級第一，理科各科目更是幾乎每門滿分, 老師也只覺得是他們學校自己老師出的題目太簡單，知道這一定是個能考上重點大學的苗子，但多的就不敢想了。

楚未期也不在意，該學習學習, 該回家陪爺爺就回家陪爺爺, 學校裏的高中知識學完他就去買書提前自學喜歡的大學相關知識。

直到他高二那年，有一天學校突然挂出橫幅，慶祝一個的高一學弟在國際競賽中奪得金牌并保送國大，學校一衆老師才恍然大悟, 原來他們學校的學生也能走這條路線。

于是楚未期這個重點大學苗子自然被選去參加各種競賽，楚未期也是從這開始滿滿攢下一大筆獎金。

他還記得那學期學校為那位學弟舉辦了慶祝晚會，全校老師紛紛上陣表演節目慶祝這位他們建校以來出的第一位國大學子, 而楚未期就是那個因為長得實在太好看所以被全校師生票選充當晚會主持人的倒黴社恐。

那天簡直是個災難，晚會的前一天，向來倒床就睡的他甚至緊張得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要不是仗着青春年少，第二天的黑眼圈肯定這都遮不住。

不過不管他怎麽躲, 最後還是只能硬着頭皮上。

也因為這件事, 他和那位沒碰到過幾次的學弟算是認識了，後來高考結束, 他順理成章地考進國大，只不過當初低他一屆的學弟搖身一變成了他學長。

到國大報道那天的事楚未期記憶猶新，因為開學前幾天一起報道新生人數實在太多，每年學校都會安排學長學姐來接人，楚未期就是被那位學弟接到的。

本來這都不是什麽太需要記憶的大事，但學弟送他去宿舍後，發現他除了進門時跟舍友通過一次姓名外沒有再說一句話，仿佛宿舍裏其他室友之間聊的各種話題都跟他無關，于是學弟提出幫他申請換宿舍。

學弟把他叫到外面沒人的地方：“學長，我們宿舍剛好有空位，咱倆是老鄉，要不我找輔導員申請把你調我們宿舍來吧，也好有個照應。”

這一刻，楚未期覺得學弟這朋友他交定了，對一個社恐來說，這個提議如同天籁之音。

後來楚未期順利調去學弟他們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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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的後面是什麽楚未期記不清了，只模糊記得苗一做的綠色空氣饅頭的奇怪味道，還有謝止戈跟他說話時低沉又帶着點痞氣的輕笑聲。

第二天一大早，那名宿管的聲音又從門外傳來，楚未期被他穿透力極強的聲音吵醒，萬分慶幸現在時間還早，沒到他給謝隊錄視頻的點。

“謝六，今天是教裏的祈禱日，你和你老婆快點準備準備，一會兒所有人都要去禱告廣場做祈禱，接受父親的祝福。”

這位宿管自從昨天在謝止戈這兒又拿到牛奶餅幹後，對他和謝止戈的熱情度直線飙升，昨天他倆回來後，這位宿管還特地過來一趟，給他倆科普一陣桃源教裏各庭的彎彎繞繞，并表示可以推薦謝止戈去執行庭。

不過謝止戈昨天已經把那枚四級晶核交出去，被分去其他區是遲早的事，所以這事暫時沒說死，但是他倆确實從這位宿管口中打聽到不少有用信息，很多還是白桃這個執行長老都沒注意過的。

當然，苗一做的牛奶餅幹又少掉四分之一塊。

楚未期和謝止戈剛一出門，宿管立刻殷勤地說：“你們夫妻倆吃早飯沒有，”他臉上堆笑，本來就不大的眯眯眼直接擠得連條縫都沒了，舉着兩支營養劑說，“沒吃的話我拿營養劑跟你們換。”

謝止戈拿出一支營養劑拆開遞到楚未期手裏，面無表情地說：“我們也有。”

自己那點花花腸子被戳穿，宿管也不尴尬，他懂，他什麽都懂，牛奶餅幹那是多稀罕的東西，怎麽可能讓他天天搞到手。

他擺擺手催促說：“走吧走吧，先過去占個位置，去晚了搶不到前排。”

謝止戈微微挑起一邊眉峰：“搶前排？”他現在這張臉做過僞裝，粗犷中帶着點匪氣，做這個動作時自然容易讓人發憷。

宿管看着他眉毛上那道疤痕縮了縮脖子，以為他不樂意，畢竟誰剛進桃源的時候都不稀罕做祈禱，但時間久了就知道裏面的好處。

“你們不知道，”宿管一臉分享機密消息的表情小聲說，“每次祈禱完畢，父親都會布下聖水給教衆，搶到前排才能受到更多聖水的洗禮。”

還聖水，楚未期有些無語，這怕不是信邪教信傻了。

謝止戈：“什麽聖水？”

見對方果然詢問，宿管那點掌握更多信息的虛榮心立刻得到滿足，當即激動地解釋說：“這不是外面喪屍病毒和輻射多嗎，父親可是六級水系異能者，賜下的聖水可以殺毒抗污染，定期沐浴聖水就能百毒不侵！”

立志為科研事業做貢獻的楚未期忍無可忍，直接脫口而出：“不是說會把感染的教衆送去禁地嗎，既然沐浴聖水就能百毒不侵，為什麽還有教衆感染？”

“嗨，”宿管擺擺手，一副不願意跟那些人相提并論的嫌棄表情，“那些感染的人對父親不夠忠誠，悟不到桃源教的真理，聖水當然不會清除他們身上的污穢。”

楚未期這下更無語了，對方說的這些不就是謝隊給他的那份邪教資料總結的經典話術嗎，什麽不是信教沒用，是你人不虔誠還悟得不夠透徹，接下來還會配套一些忠誠邪教徒的“真人真事”做例子。

果然，這宿管說着見楚未期和謝止戈一副半點也不信的樣子，立刻瞪大眼睛補充一句，“我可是活生生的例子，當初被奶奶帶進桃源教後我有一次外出做任務不小心被喪屍抓傷感染了，就是奶奶求了父親的聖水給我祛的毒，我還因為這個覺醒異能成為異能者了！”

楚未期心裏一陣冷笑，真的不是你命大沒變異才自己進化出異能的嗎。

不過楚未期和謝止戈雖然都知道這個聖水肯定有貓膩，但他倆潛入桃源就是為了端掉這個邪教，當然要奔着貓膩去。

作為老教徒兼教主忠實信衆的宿管游說成功，眼看就要帶着楚未期和謝止戈往祈禱廣場走，結果後面殺出個截胡的。

“謝六，”昨天的領隊突然找了過來，手裏還拿着兩套白袍遞給謝止戈，“這是你和你老婆的教服，先換上，我帶你們去祈禱廣場。”

領隊身後冒出個腦袋：“嘿嘿，高手好，嫂子好！”是昨天勤勤懇懇當司機的夏天。

楚未期聽得心裏一個激靈，雖然這兩天他已經漸漸習慣別人謝六老婆謝六老婆地叫他，但突然冒出來個“嫂子”他又要習慣好一陣，不知道多久能脫敏。

謝止* 戈卻給了夏風一個你小子還算有點聰明的眼神，就算現在這聲嫂子是假的，總有一天會變成真的。

他一眼就看出這個領隊找過來是因為昨天那枚四級晶核，不過他既沒接過那兩套所謂的教服，也沒接話，只是做出一個有些疑惑的表情看向那名領隊。

不等領隊說話，早就換上那身教服的夏風立刻笑嘻嘻解釋：“高手，領隊說幫咱們做了調去執行庭的推薦，等祈禱結束就帶咱們去見教主。”

這下謝止戈倒是有些意外了，雖然他和楚未期進入這裏的目的就是打算擒賊先擒王，但這麽快就能見到這個頭目也确實讓人驚訝。

眯眯眼宿管一聽對方這話就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拉攏謝止戈的機會，這個執行庭的分隊二把手能直接聯系上教主，他哪來的本事跟教主搶人，只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陰沉沉的山道上，一路都是披着白袍戴着面罩的教衆，有異能者也有普通人，甚至有人一步一跪，嘴裏還不停念叨着什麽入我桃源，聖光在身，銘感父親庇護。

楚未期聽得頭皮發麻，忍不住往謝止戈身邊再靠近點，謝止戈欣然順勢攬住楚未期的腰把人往懷裏帶了一下。

夏風跟在旁邊見到這場面一邊偷笑一邊朝謝止戈擠眉弄眼，英雄配美人原來這麽養眼。

廣場上滿滿當當全是教衆，楚未期粗略估算也有上萬人，就算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但按比例算下來，桃源教的異能者數量也碾壓大多數民間異能者組織。

等到天色泛黃，本該是能見到太陽升起的時間，一名穿着黑袍整張臉都陰藏在兜帽下的男子登臺。

全場所有教衆忽然齊聲高呼：“入我桃源，聖光在身，銘感父親庇護！”

原來臺上的黑袍人就是教主，楚未期心裏默默吐槽，氣質上還不如苗一拿家夥來得有神秘感。

上萬人的高呼聲在廣場上空盤旋整整一個小時才停止，要不是謝止戈幫他堵住耳朵，楚未期覺得自己怕是要聾了。

就在這時，黑袍人高高擡起雙臂，周圍立刻有教衆激動地近乎哭泣：“父親要賜下聖上了！”

楚未期正要擡頭看去，忽然被謝止戈寬大的手掌按住腦袋。

“低頭，”謝止戈低聲提醒，“水有問題。”

離兩人最近的夏風聽到謝止戈這話趕緊買下腦袋用兜帽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确保不然一寸皮膚露在外面。

下一秒，綿綿細雨從天而降，無數教衆脫下白袍的兜帽仰頭表情癡狂地承接期待已久的“聖水”洗禮。

等雨水停止時，那名黑袍人已經不見蹤影，領隊朝謝止戈三人說：“跟我來，去見父親。”

謝止戈眸色微沉，不動聲色地用隐藏在護臂下的智腦發出一條隊內消息。

【謝止戈：有精神系異能者，異能感知受到阻礙。】

裝甲車裏，阿藍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立刻接通跟白桃的監控通話：“桃源教有四級以上精神系異能者？”低于四級的精神系異能者根本做不到阻礙他們隊長的異能感知。

白桃頹喪臉上先是震驚後是懷疑：“不可能，我和山哥在桃源時從來沒聽說過誰是精神系異能者，更何況是四級。”

阿藍：“你們見過桃源裏的所有異能者？”

白桃沉默，最後不得不搖頭：“不能确定，我和山哥進去的時間晚，不是周賀成的心腹，确實有可能存在不認識的早期成員。”

阿藍一雙眉毛鎖得死死的，隊長和小七主動潛入桃源就是想借機通過異能感知尋找教主周賀成的确定位置再執行斬首行動，出現高級精神系異能者插手，事情開始麻煩起來。

三人跟着那名領隊來到一座富麗堂皇又和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教堂前，楚未期看到桃源的山林裏出現一座教堂時還有些回不過神，這簡直就像數學試卷的壓軸大題讓寫八百字大作文一樣奇怪。

教堂裏燭火煌煌明屋淨窗，四周牆壁上還畫着這位黑袍教主施雲布雨賜福教衆的彩繪，跟仿佛回到石器時代的二區宿舍完全是兩個世界。

黑袍人坐在教堂最裏側的扶手石椅上，兜帽下那雙看不清神情的眼睛朝三人望來，審視的視線最後落在謝止戈和楚未期身上。

“聽說你們是夫妻？”他忽然開口。

謝止戈毫不避諱地攬緊楚未期的肩膀，淡淡說：“對，夫妻。”

楚未期盡力裝出一副膽怯害怕的樣子，十分配合地将臉埋進謝止戈的胸膛。

黑袍人饒有興致地說：“夫妻好。”至于好在哪裏他完全不提。

領隊找準時機開口：“父親，我想推薦謝六擔任我們分隊的執行長老一職，請父親允許。”

“嗯，這事你昨天提過，我記得，”黑袍人卻沒有立刻答應，反而又把視線落在楚未期身上，“你的妻子真漂亮，就是末世前也很難見到這樣的美人，”他又看向謝止戈，視線相對時刀光劍影只在一瞬間，接下來的話卻讓楚未期頭皮發麻，“看你的資料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這樣的美人在懷，你能忍耐？”

這話什麽意思，難道邪教教主還要管別人房裏的事？

見謝止戈不說話，黑袍人卻半點不生氣，反而從喉嚨裏擠出一陣悶笑：“按教規，女人進教要施行灌頂禮，長老職位以上的人都可以執行這項儀禮，”他眼神直直地盯住謝止戈，“你現在是執行長老，有權利為你的妻子執行灌頂，或者，你需要其他人來執行？”

哈？！

楚未期算是懂這個教主什麽意思了，搞半天是在測試新人的服從性，連這種離譜要求都信還能服從的人，可不就是邪教可以诓騙的精準目标人群。

謝止戈攬在楚未期肩膀上的手指微微用力收緊，他冷哼一聲：“原本聽說來到桃源教可以獲得自由，怎麽，原來進教連和自己老婆關起門辦事的自由都沒有？”

“哈哈哈哈，自由，”黑袍人放聲大笑，“有，當然有，我的子民為什麽投奔桃源，就是因為在桃源有不用像陰暗生物一樣躲在地下的自由，你要的自由當然也有。”他忽然收斂笑聲，“聽說1號基地那位大名鼎鼎的赤影隊長也是金系異能者，不知道你們聽說過沒有？”

楚未期心裏猛地一跳，原來這人懷疑謝止戈的身份，所以一直在試探他們！

一名優秀的卧底要有在任何情況下都能順利執行任務的能力，楚未期把心一橫，兩只輕飄飄的胳膊就挂在謝止戈肩上。

謝止戈正考慮要不要直接出手解決掉這個不知真假的教主，忽然感覺嘴唇上一抹柔軟溫潤的觸感重重壓來。

他怔愣片刻，随後一手掌住懷中人的後腦勺，一人攬緊對方的腰肢，将人完完全全籠罩在自己的羽翼下。

他想，再演一會兒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