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037章 牧野聞歌
別墅外漆黑一片, 謝止戈不遠不近地跟在楚未期身後，确保既不會驚醒他也不會跟丢。
楚未期毫無知覺地下山，最後緩緩朝禁地的方向走去。
禁地那邊是桃源教關押感染者的地方, 喪屍病毒濃度比技術部的廢墟只高不低，楚未期才剛來末世沒幾天，如果真在那種地方長時間停留，他極有可能感染。
謝止戈體內怒火滔天的異能幾乎下一秒就要掀翻整個桃源, 耳機裏卻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音，是楚未期和他在進桃源前定下的暗號。
聲音響了三下，表示行動繼續。
謝止戈沒想到楚未期竟然能在高級精神系異能者的精神控制下保持自我意識，不過這種情況确實存在, 各大基地科研人員中的異能者大多是精神系, 但其中卻存在身為普通人的頂尖科學家，這些人僅僅憑借自身強大的精神意識就能破解精神系異能者的控制。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楚未期顯然也是這類人。
可不管楚未期的精神意識有多強大，他的身體始終都沒有經歷過末世環境的長期影響, 謝止戈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讓他去以身犯險。
楚未期知道謝止戈的擔心，但他隐隐感覺禁地裏有什麽熟悉的東西在呼喚他，他必須去看看。
兩人在隊內語音裏僵持許久, 直到發現這邊動靜的阿藍出聲：“隊長，小七是4號才覺醒的異能，理論上來說至少半年內他的身體都處在高免疫水平, 只要能在三天內離開禁地且不被喪屍造成深度創傷，他有96.8%的可能性不會二次感染。”
見謝止戈沒有立刻反駁, 楚未期壓低聲音跟着說：“還記得當初消息裏有提到進入桃源的普通人會無緣無故消失的事嗎, 我懷疑他們可能就是像這樣被帶去禁地了，我們需要有人去找到他們, 現在我就有這個機會，而且我帶了防身的武器。”
謝止戈聲音冷肅：“你知道裏面是什麽情況就敢去以身犯險？”
楚未期也想過這個問題，他是心裏有底才敢去冒險：“你現在的身份是桃源教的執行長老，周賀成不傻就該知道光靠那點異能記號就想控制整個桃源的異能者是不可能的，他需要抓住異能者們其他更有用的軟肋，對方暗中讓手下把我帶去禁地就是這個原因。”
謝止戈當然知道周賀成暗中讓精神系異能者帶走楚未期是想控制他，所以只要他在周賀成眼中徹底失去利用價值之前，對方至少會保證楚未期的生命安全。
但他要的不只是楚未期還活着，他要他完完整整毫發無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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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止戈剛想反駁，就聽楚未期又說：“我和你現在是‘夫妻’，所以我就是那個‘軟肋’，只要有你在，我就是安全的。”
他知道楚未期話裏的“夫妻”兩個字只是虛假的僞裝，但楚未期确實已經成為他的軟肋。
“最遲兩天，”謝止戈沉聲說，“兩天後不管你有沒有找到那些失蹤的人，我都會用我的方式把你帶出來。”
楚未期：“可以，就這麽約定了。”
目送楚未期進入禁地範圍，謝止戈給阿藍發了個指令，又對楚未期那邊說了句什麽就朝教堂的方向去。
裝甲車裏，阿藍收到謝止戈的指令後立刻接通白桃那邊的監控通話。
“白桃，現在需要你回桃源教配合任務。”
白桃原本帶着睡意的神情立刻嚴肅起來：“我随時都可以回去。”他這次離開桃源教本來就打着追捕黎山的借口，現在時間耽擱得不算久，想返回确實很容易，他想了想說，“不過周賀成派來監視我的幾個異能者全被我殺了，需要找個借口糊弄過去。”
阿藍起身從楚未期的背包裏取出一枚剔透的藍色晶核，這枚晶核在全息投影中出現的那一秒，白桃的瞳孔驟然收縮。
高階水系晶核，冥冥之中有什麽聲音告訴他，那是屬于黎山的晶核。
果然，阿藍開口說：“這枚晶核屬于那天赤影在城區中狩獵的五級水系喪屍，如果你沒認錯人的話，那他屬于你的同伴黎山。”
自從黎山出現喪屍化症狀之後他就感覺到自己和黎山相處的時間快到盡頭了，可看着對方的晶核出現在自己面前，白桃還是覺得呼吸困難。
阿藍繼續說：“從檢測結果來看，黎山的軀體在近期有過實驗改造的痕跡，我們懷疑他就是你之前提到過桃源教那項實驗的實驗體之一。”
白桃胸中的怒火幾乎幾乎燒穿他的胸腔，他臉上的恨意再也控制不住：“周賀成拿山哥做人體實驗？為什麽，因為山哥也是高級水系異能者？”
明明他和黎山商量好逃離桃源教之後就去投奔1號基地，為什麽周賀成就是不肯放過他們，為什麽！
白桃痛苦地蜷縮在地上，抓住自己臂膀的雙手青筋暴起，始終保持獸形姿态的巨型獵豹安靜地在背後給他當靠墊。
阿藍：“這确實是最大的可能。”
桃源教雖然看着異能者人數多，但也只是跟民間小組織比，五級異能者放在桃源教裏已經是最頂級的一批戰力，放在哪裏個民間組織都不可能拿來做人體實驗，好巧不巧那位桃源教教主是六級水系異能者，那最大可能就是對方有要用在自己身上的實驗要做，所以用黎山提前測試效果。
很顯然，測試失敗了。
“這次任務需要你配合調查這件事并找出教主周賀成的真身所在地，”阿藍繼續說，“這枚晶核現在是小七的，暫時交給你帶回桃源教，小七說如果能順利鏟除桃源教，就把這枚晶核給你。”
白桃猛地擡起頭看向阿藍：“他真的願意把山哥的晶核給我？”
五級異能者的晶核放在那些大基地也是要千萬小心保存的，他和那名叫楚未期的赤影隊員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對方真的願意把山哥的晶核給他？
阿藍：“小七說這是你的同伴。”
白桃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
……
禁地裏，楚未期依舊還是一副雙目無神的樣子，只是越靠近這座山，他心中那股被人呼喚的感覺越強烈，那名精神系異能者對他的影響也越薄弱。
他擡頭朝自家小院所在的方向望去，好像就在那裏，他似乎已經猜到可能是誰在呼喚自己了。
楚未期來到一處完整的山壁前，這裏有兩名異能者看守着，見他過來，其中一個異能者熟門熟路用異能在山壁上開出一個可以出入的洞口，顯然這是一名土系異能者。
“今天這妞夠漂亮啊，”另外一個人色眯眯的視線黏在楚未期臉上，他靠了靠那名土系異能者的胳膊，“哥們兒，要不咱倆兄弟先享用享用再送進去？”
楚未期強忍住心裏的嘔吐欲維持住一副完全無意識的狀态，他悄悄攥緊藏在衣袖下的拳頭，手腕上綁着的是今天跟謝隊彙報進度後從那邊領到的高壓□□和強效麻醉槍。
這些本來是因為之前留言視頻裏的烏龍，謝隊找來給他對付謝六那個便宜“老公”的，沒想到今天剛裝備好就可能用上。
他又不是傻子，如果真會受到人身安全威脅，這種情況下他當然要先自保。
阿藍之前已經估測過在監獄外看門的異能者實力，最多不超過二級，土系異能者就算有二級也不可能靠肉身抗住□□和麻醉槍，另一個異能者就算是覺醒的強化身體機能的異能，最多也就抗住□□，麻醉槍的麻醉效果還是能起作用。
他只需要暫時限制住這兩個人的動作再給謝止戈報坐标，謝止戈就能第一時間遠程擊殺這兩個低階異能者。
結果土系異能者一巴掌把另外那個異能者拍開：“你找死別拉我當墊背，知道這妞什麽來歷嗎還想嘗嘗。”
另外那名異能者聽到這話就知道今天的好事要落空，他問道：“什麽來頭，我怎麽沒聽說？”
土系異能者翻了個白眼：“新來的執行庭六分隊執行長老的老婆，你覺得你死幾次敢對他老婆下手？”
那名異能者打了個寒顫，他可聽說那個謝六昨天一擊就殺死了一只四級喪屍虎，還是遠程擊殺，他跟對方這點距離還不夠對方動動手指。
土系異能者沒再理他，自顧自把楚未期送進監獄，洞開的山壁在楚未期進入後又和好如初，只是開合過的地方寸草不生，不像其他地方那樣還帶着點淺淺的綠色。
進入一間單人牢房後，楚未期感覺到身上那股強行讓自己的大腦控制軀體行動的不适感徹底消失幹淨。
牢房裏黑漆漆一片什麽都看不見，楚未期捋起袖子露出手腕上那只謝隊配套給他的軍用應急熒光棒手環，他取下手環掰開，明黃的光立刻亮起。
楚未期舉着熒光棒在牢房裏查看一圈，這是一個幾乎密閉的空間，甚至一扇門一扇窗都沒有，只有牆壁上留着幾個出氣口。
他放出一只小蜘蛛機器人又敲了敲阿藍，沒過幾秒阿藍就給出回複。
“阻擋物過多檢測受限，不過半徑百米內沒有監控監聽設備，”阿藍把掃描結果共享到謝止戈的智腦上，只見一張全息半徑百米內的監獄布局圖出現在光屏上，代表楚未期的小綠點周圍多出密密麻麻的小紅點，“你周圍有1358個生命跡象，沒有異能者。”
一千多人？
楚未期眼皮一跳，難道始終的普通人和感染者一起被關在這座沒有任何縫隙的監獄裏？如果真是這樣，難怪外面沒有任何人發現端倪，不，也可能早就發現了，但人單力薄抗衡不了整個桃源教，也鬥不過六級的周賀成。
他靠在牆壁上仔細靜聽，果然捕捉到隔壁牢房裏有微弱的啜泣聲還有屬于不同人的痛苦呻吟。
他敲了敲牆壁，咚咚聲立刻傳到隔壁牢房，隔壁的啜泣聲頓時消失，對面的人顯然聽到這邊的動靜并做出相應反應了。
他繼續敲擊，這次對面甚至連呻吟聲也一起消失。
“隔壁的人應該有意識清醒可以溝通的，”楚未期說，“我試試能不能跟他們說上話。”
謝止戈的聲音忽然從耳機裏傳來：“有* 意外立刻叫我。”
對于謝止戈的關心，楚未期笑着點點頭，又想到對方看不見，于是說：“好的隊長，保證第一時間召喚你。”
他開始持續不斷地再牆壁上敲擊出聲，過了差不多一分鐘，對面終于也傳來敲擊聲。
楚未期精神一震，立刻把早就想好的話說出口：“你們也是被抓進來的？”
“對，”對面的聲音聽着還算有點精神，“剛才聽到‘開門’的動靜，被關進來的就是你？”
“嗯，我和我老公明明通過考核了，說好的通過之後就能調出二區，結果他們卻把我關進這裏。”楚未期開始抱怨。
謝止戈默默把這句話錄音。
對面的人冷笑：“調出二區？不過是這個邪教為了控制異能者耍的花招而已，這邊關的全是異能者家屬，三天發一只營養劑吊命，那邊關的就全是普通人，每天都有被拉去做人體實驗再也回不來的。”
楚未期驚呼出聲：“人體實驗？”
對面又說：“讓普通人感染喪屍病毒，死了就死了，如果進化出異能就送出去繼續給邪教賣命。”
楚未期心裏一驚：“桃源教要人造異能者？”他想了想又問道，“我聽說半個多月前有個高階異能者也被感染了？”
對面不知道是不是在牢房裏關久了，傾訴欲十分旺盛，遇到願意搭話的楚未期什麽消息都能說：“你說的是黎山吧，我哥當初和他一起通過考核的，當初他還給我分過一塊糖，”對方語氣生出幾分兔死狐悲的哀傷，“可惜他也死了，被邪教變成了喪屍，就在這裏，那幾天我每天都能聽到他的嘶吼聲。”
楚未期追問：“黎山是五級異能者，放在桃源教是頂級戰力，為什麽要把他辦成喪屍？”
“呵呵呵，”對面的人語氣痛恨又不屑，“周賀成想讓黎山長出第二個晶核，那幾天每天都有人來掀開黎山的頭骨。”
楚未期：“第二個晶核？！”
就在這時，楚未期猛地聽到頭頂傳來一陣泥土掉落的聲音，聲音漸漸變大，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穿破土層朝他靠近。
楚未期急忙躲去牆角，下一秒，大量泥沙碎塊流入牢房，一根觸手般粗壯又靈活的黑影将楚未期牢牢捆縛住，他還沒來得及呼叫謝止戈就徹底昏迷。
就在這時，房間裏的泥沙化作最堅硬的壁壘完全堵死那道黑影的去路。
阿藍的驚呼聲出現在耳機裏：“隊長，是樹根！那棵變異桃樹的樹根！”
耳機裏靜的可怕，僵持許久，堅硬的壁壘自動碎裂，粗壯的樹根帶着楚未期原路離開。
“小七，小七快看，你種的桃核樹苗都這麽高了。”
楚未期迷糊間聽到爺爺在叫他，他努力睜開眼睛，就見爺爺指着一棵小樹苗高興得很。
“哇，居然真發芽了？”他摸摸湊過來的狗頭，又朝毛豆說，“看來毛豆嚴選果然厲害啊。”
等他再回頭看爺爺時，爺爺卻微笑着朝他揮揮手，眼前的畫面一晃，那棵桃樹居然跟他一樣高了。
他看見一個帶着鴨舌帽的男人背着背包朝這邊走來，後來男人帶走了芝麻和毛豆，他心裏一慌趕緊追上去，去見那個男人和謝止戈長得一模一樣。
謝止戈是誰？
哦，對了，謝止戈是赤影的隊長！
楚未期立刻發覺不對，爺爺去年就去世了，除了在夢裏，他不可能還能見到爺爺。
所以他在做夢。
可是無論他怎麽努力都不能從夢裏醒過來，他也不能離開這裏，無論刮風還是下雨，他只能靜靜地守着這座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小院，但他心裏寧靜又安詳。
這天，謝止戈又來了，這是他今年第五十二次過來，他幾乎每周都會來這裏一次，如果哪次沒來下次就會補上。
謝止戈每次過來也不進屋，就在這棵桃樹邊坐着發呆，他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桃樹已經結出果子了，謝止戈今天也戴着一頂鴨舌帽，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鏡，不笑的時候十足的生人莫近，他摘下一只紅彤彤的桃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咬上一口。
“還挺甜。”他評價說。
楚未期心想當然甜，這可是毛豆嚴選桃，不甜不要錢，不過就算甜他也收不到錢，因為謝止戈看不見他。
謝止戈随意地屈膝坐在地上，後背靠着這棵桃樹，他從旁邊的背包裏取出一個筆記本翻開新的一頁在上面寫寫畫畫。
那是一個淺藍色硬殼筆記本，封面上寫着一個大大的數字“7”。
那是他的筆記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