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038章 牧野聞歌

深夜, 整個桃源漆黑一片,只有跳動的燭光從山頂那座教堂四面的窗戶中躍出,仿佛成了這片無邊黑夜中唯一令人神往的聖光, 反而透出一股詭異的違和感。

忽然之間,無數利刃破空的聲音在寂靜的黑暗中響起,一根根金屬尖刺從地底鑽出,從周圍的山峰飛射而來, 将那座伫立在山頂的教堂插成一只體型龐大的金屬刺猬,透亮的玻璃在混亂中碎成無數雪沫,傾倒的燭臺點燃牆邊垂落的窗簾燃起熊熊大火。

一名黑袍人面沉如水身形狼狽地從教堂中走出,護衛在他身邊的白袍異能者高聲朝謝止戈叫板:“謝六!你竟敢冒犯父親聖威!”

謝止戈從山道拾階而上, 倨傲的眼神淩視遠處的黑袍人:“沒工夫陪你玩真假教主, 把小七交出來。”

黑袍人眉心一跳,顯然沒想到對方竟然已經看穿他的身份,明明都是四級異能者,他的精神控制竟然對謝六沒用。

事到如今, 硬抗是沒用的,真硬拼起來精神系異能根本打不過金系異能,他帶的這些護衛雖然也有三級, 多幾個說不定能制住四級異能者,但看剛才陣仗他也知道謝六的戰鬥力在四級異能者都是頂級。

除非教主親自出手,不然整個桃源教現在沒人能壓制住謝六。

黑袍人原本陰鸷的臉色更黑幾分, 他強作鎮定地說:“教主只是把你老婆請去禁地做客而已,只要你保持對教主的忠誠, 教主會為你們二人賜下每月見面的機會。”

“什麽意思?”謝止戈危險地眯了眯眼睛。

旁邊的護衛立刻開口, 神情帶着幾分狂熱:“家人就是我們為父親獻上的最大忠誠,這是父親認可你的證明。”

謝止戈面無表情:“我如果說不呢?”

“哈哈哈哈哈, ”黑袍人放聲大笑,看向謝止戈的眼神十足戲谑,“那你就永遠別想再見到你老婆,無所不知的教主會掌控一切!”

謝止戈臉上露出一副內心艱難掙紮的痛苦表情,如果楚未期在這兒,肯定要大聲笑話他演技太過拙劣,這要是都有人信,毛豆都能當影帝。

誰知道還真有人吃這套,黑袍人見多了這種表情,那些低級異能者哪個不是一聽到教主的名號就開始故作深情,都是一群知道自己打不過六級異能者,又要表現出一副多在意自己親朋好友的樣子。

那個叫黎山的最讓他讨厭,所以那個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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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人似乎想到什麽有趣的東西,笑聲越來越放肆。

忽然,一把飛速旋轉的刀片朝黑袍人襲去,鋒利的刀刃帶着巨大的動能以超高速攝像機都難以捕捉的速度從黑袍人右臂上穿越而過。

刀刃帶起的風聲靜止,黑袍人臉上獰笑的表情逐漸僵硬,下一刻,他的手臂重重墜地,殷紅的血液從斷口處噴湧而出。

謝止戈那雙淩厲的眼睛如同索命的惡鬼般震懾黑袍人的靈魂:“小七有個三長兩短,我讓這裏徹底消失。”

他轉身離去,在場沒有一個異能者敢上前阻攔。

等回到住處後,謝止戈立刻聯系上阿藍:“小七人呢?”

“在山頂。”阿藍立刻把楚未期随身監控拍攝的畫面共享到謝止戈的智腦上。

全息投影裏,精致的少年正靠在一棵巨大的桃樹下睡得香甜,黑夜詭谲,少年卻靜谧如神祇。

謝止戈看着眼前的畫面終于松了一口氣,他說:“守好小七,又任何問題立刻聯系我。”

“是!”阿藍又說,“白桃那邊已經确認好,他明天一個人去桃源教,對外說王豹也死在和黎山的戰鬥中。”

第二天中午,桃源山入口處出現一個相貌清秀,看着文文弱弱的男人,只是男人身上傷痕累累,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上,明顯經歷過一場惡戰。

“白長老!”兩名看守山道的白袍異能者連忙上前扶住白桃,“白長老撐住,馬上給你找光明庭的治愈系異能者過來!”

光明庭是桃源教的治愈系異能者集中地,白桃作為執行庭的執行長老,在光明庭享有優先治療的權利。

兩個看守山道的異能者動作很快,幾分鐘後就有一名三級治愈系異能者趕到現場為白桃進行治療。

執行庭七分隊的執行長老白桃回教的消息立刻傳遍桃源,聽到這個消息後心情最好的要數賀翔,六分隊和七分隊本來就是聯手對抗其他分隊的狀态,現在兩個分隊都有長老坐鎮,執行庭的局勢又能穩定下來,他這個副隊長總算可以重新找回話語權。

等聽說王豹在外面戰死後,賀翔立刻繞過謝止戈這個長老趕去慰問白桃。

“白長老,”賀翔眼眶通紅,“黎長老他……”後面的話他沒說完,但不論誰看到他的表情都會覺得他和口中提到的人感情親厚。

白桃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盯着賀翔的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賀翔快擠不出任何一滴眼淚時,白桃終于開口。

“山哥以前很信任你,”他收回視線,臉上的表情平靜無波,沒人能看出他現在想的是什麽,“我相信山哥,你願意擔任七分隊的副隊長職位嗎?”

賀翔壓下心中的狂喜,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白長老,我也很願意來你手底下,但六分隊畢竟是黎長老的心血,而且六分隊昨天剛上任了一位新長老,是你們出山之後才進來的新教衆。”

白桃蹙眉看向他:“是誰?”

“新長老叫謝六,四級金系異能者,”賀翔回想起來還有些後怕,“聽說這位昨晚為了自己老婆冒犯了父親,不知道父親後續會不會降下責罰。”

他當初推薦那個謝六就是看中對方不僅實力強悍還是新人,新人好拿捏,他才更有機會控制整個六分隊,結果誰知道這個新人是愣頭青,居然敢直接沖到聖庭找教主理論。

昨晚聖庭那邊的動靜整個桃源的人都聽到了,六級異能者的威力讓人膽寒。

白桃再次沉默,他低着頭仿佛在做權衡,最後終于說出賀翔最想聽到的話:“你可以繼續做六分隊的副隊長,同時兼任七分隊的。”

賀翔臉上的表情徹底控制不住,他說:“真的可以嗎,父親會同意?”

白桃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去禀報教主,說山哥的晶核我拿回來了,到時候我跟教主提這件事他會同意的。”

賀翔雙眼閃出精光,有黎山的五級水系晶核在手,區區一個副隊長的職位教主确實會答應。

不等賀翔出門,白桃又說:“這是山哥的晶核,我只信得過教主,也只會把他交給教主本人,”他的聲音泛着冷意,“你是桃源教最早的那批教徒,我相信你能聯系上教主。”

聽到最後這句話,賀翔突然一個激靈,白桃猜對了,每次祈禱廣場出現的那位都不是真正的周賀成,這件事只有桃源教最初的一批成員知道,包括他在內,現在存活的還不超過十人。

咕咚一聲,賀翔咽了口唾沫,去還是不去?

去,他能同時掌管六分隊和七分隊,但可能會死。

白桃似乎看出他在顧慮什麽:“教主是講道理的人,況且你現在的等級還不值得教主動手。”

賀翔一噎,但這是實話,一個六級異能者确實沒必要多分一點眼神在他身上,他把心一橫,立刻離開白桃的住處往聖庭的方向走去。

房門徹底閉合,白桃眼中的恨意終于噴湧而出,黎山早在幾個月前就察覺到桃源教的貓膩,甚至在大半個月已經和他做好一切離開的準備,為了順利投靠1號基地,他們暗中花費大量工夫把桃源教的消息送出去。

有這一切前提在,黎山怎麽可能自願去當周賀成的實驗品。

黎山是整個桃源教唯一的五級異能者,周賀成這個六級異能者想拿下他也絕對不可能悄無聲音,除了被人出賣,他想不到其他任何可能。

不過沒關系,白桃垂眸看着握緊的拳頭,他會幫他報仇,所有傷害他的人都別想活着離開這裏。

……

堂屋裏,謝止戈手中的淺藍色硬殼筆記本打開又合上,反反複複快半個小時,最後一個字也沒落到紙上,只有那個大大的數字“7”靜靜地留在封面上。

謝止戈第不知道多少次看向身後的地面,地面上用白色塗料圈着的錄音器還是昨天放好時的模樣,明明昨晚定好今天交換信息的時間,已經超時三個小時,錄音器卻完全沒有要消失的跡象。

楚未期那邊難道出事了?

謝止戈眉心緊鎖,就連芝麻用腦袋在他腿上亂蹭也只得到一個敷衍的摸頭。

“小謝啊,”正在帶毛豆看動物記錄片的童老語重心長地說,“咱們要相信小楚。”

謝止戈一點沒被寬慰到:“他都沒有接受過正規訓練,兩個人就敢闖進邪教老巢,也不知道那位謝隊長怎麽想的。”

反正一想到對方的指紋和自己的重合,還敢拉着楚未期一個普通人去做那麽危險的任務,現在楚未期人還斷聯了,他心中那股無名火噌的一下冒出來。

楚未期跟着那邊組織的謝隊長一起潛伏進邪教做任務的事,指揮中心在座的人都知道,但老人家們什麽樣的大事沒見過。

“那邊條件惡劣,”另一位老教授嘆息一聲說,“小楚在那邊總是要面對各種困難和危險的,我們能給他的保護有限,所以他才需要盡快強大起來,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老教授看向謝止戈,“小楚是個好孩子,他願意主動承擔這份責任去面對危險,你應該為他感到高興和驕傲。”

這道理謝止戈當然懂,可楚未期是從他手上弄丢的,現在還疑似是他本人把楚未期拐去執行危險任務,他怎麽放心得下,他甚至想把那邊那個姓謝的家夥抓過來暴打一頓。

芝麻似乎察覺到謝止戈情緒的異常,蹲在他腿邊不叫不鬧,只乖乖把毛茸茸的腦袋搭在謝止戈的大腿上,任他随意撸狗頭。

……

高大的桃樹下,楚未期緩緩睜開眼睛,望着遠處昏黃的天空,他一時間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夢境還是現實。

“啊!”

一只紅彤彤的桃子砸在腦袋上,楚未期抱着腦袋一聲痛呼。

好吧,他現在知道了,這裏是現實,他身處百年後的末世,而且還跟謝止戈一起潛入了桃源教。

楚未期撿起滾到一邊的大桃子撕掉果皮狠狠咬上一口,柔軟的果肉爆出甜蜜的汁水充盈整個口腔,甜桃獨特的香氣萦繞鼻尖,楚未期十分大度地拍拍身後粗壯的樹幹。

“看在果子這麽甜的份上,不計較你剛才砸我了。”

又是一只紅彤彤的桃子砸下來,不過這次果子穩穩落進楚未期的懷裏,看得出來這棵桃樹現在心情很好。

楚未期靠在樹幹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咬着手裏的大桃子,思緒卻回到之前的夢境裏。

夢中,他在小院前這片方寸大小的地方困了上百年,每一天,太陽升起又落下,如此循環,只有偶爾來樹上停歇的小鳥和每周都會準時出現的謝止戈能讓他覺得那天的日子和其他時候不一樣。

謝止戈有時候會拿着他那本淺藍色的筆記本寫寫畫畫,可惜他一次也沒機會看見對方在寫什麽。

直到後來有一天,謝止戈微笑着拍了拍樹幹,說:“老朋友,也許這是最後一次見面,來跟你告個別,如果你還有機會見到楚未期,幫我看看他過得好不好。”

他把頭上那頂棒球帽取下來挂在樹枝上。

“走了,再見。”

“謝止戈去了哪裏,他不是就在這裏,不是赤影的隊長嗎。”

一滴滾燙的淚水從楚未期的眼眶中滑落,狠狠砸在地上又摔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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