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不想辜負他
第11章 她不想辜負他。
蘇谶也搭了把手扶住了佩準,不能讓小舅子就這麽跪下去。
佩準陰着一張臉不說話,人跟稱砣一樣往下壓,壓得福公公接連疊聲道:“佩大人佩大人,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
他不能讓佩準給他跪下,不說別的,就單單沖他是佩圻之子這個身份,傳出去了他小福子就難做人了。
佩家老太爺在野名聲不顯,但也是他家有世代不得戀眷功名利祿的祖訓罷了,佩老太爺自年少高中就在翰林院當值,一呆就是差不多四十年,這滿朝文武但凡上了歲數的都認識他,就是陛下的恩師柳太傅見到他,也會喊他一聲佩師弟,這平時無事不帶上他無妨,但欺壓他們家就不得行了,這也是太子最終為了太孫求到陛下面前去的原因,佩家遲遲不答應,太子怕事情有變,凡事不求陛下的太子為了太孫終是求了陛下一回。
陛下不答應太子便罷,一答應下來,小福子也知道這事定然是妥了,但太子的意思是這事但凡東宮能自行解決,便不想上佩圻帶着人鬧到始央宮去。
無奈佩家人就是骨頭硬,他們這步步緊逼的也沒逼得他們應承下來,硬扛着反将了他們一軍,福公公此時心裏也是又氣又急,但又不得不奈何先退了一步。
“太子今天不能來,”佩準陰着臉一臉悲憤,人雖未掉淚,但只要是長着眼睛的人都能從他臉上看出他痛恨己身無能的難過來,“逼親逼到太子親自出馬,滿城都是我佩家的流言,你讓我們佩家以後做人?”
讓他小女如何做人?流言猛如虎,他們佩家清清白白的小娘子,就是一世無名,也不能讓她的名流傳于這種狀似風流韻事的傳言當中,爛于別人的舌根當中。
佩準想的都是女兒的以後。就是這事已成定局,以後她成了寡婦,他們佩家也會想法子帶她出來養她一生,定然不會現在就讓不知情的百姓嚼她的舌根,把她置于衆人眼前,往後不定如何水深火熱。
佩準是著史之人,自是知道甚嚣塵上身限風口浪尖者,不得善終者多,得善終者少,興許有人心喜那一時的得意,但佩家目光絕計不會如此短淺,而他作為女兒的父親,絕不會讓此事發生。
“東西也不能要,還請公公現在擡回去。”在二姐夫和大姐夫震驚的目光當中,佩準已然下了決定,“下官的左右鄰居,還請公公善後,至于小女的婚事,明日下官就去東宮,與太子親自懇談,佩準在此給公公下諾,明日必定會給太子一個交待,還請公公轉告太子一聲,請太子明日午時拔冗見下官一面。”
佩準的臉色陰得能擠出水來,他說出的這番話來就像是他從牙關裏擠出來一般,那咬牙切齒崩出來的狠利讓福公公心悸不已,見佩家的女婿二人也是震驚不已地看着他們這個小舅子,福公公心裏已有數,這怕是佩準此人一時下的舉動,看他此時臉色,和他話裏的意思,小福子沒作多想,稍稍一停留就應了佩大人的話,“佩大人如此作說的話,小人不得不從命,一切依佩大人所言,我這就叫人把東西擡回去。”
“還有外邊那些人,”佩準陰着臉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若是有人壞了小女的名聲,佩家就是舉家作賠,也不會應承此事。”
怕了怕了,這佩家的人平時不顯,一旦狠起來那也是塊硬骨頭,福公公自是知道老實人一旦發起瘋來是不管不顧的,此時也不敢再招惹下去,忙連聲應道:“是了是了,佩大人的意思灑家明白,定會把後尾收拾好了,您只管放心,明日但凡您要是從哪處聽到了一丁半點的風言風語,您拿我是問就是。”
東宮的福公公很快就把人帶了出去,從他來佩家到他走,不過半柱香的時辰而已,但佩家已毫無替家中小娘子慶生的喜慶,這廂佩準回到老父親身邊,還沒說話,只聽老父嘆了一聲,朝他罷手道:“不用解釋,我都明白,這次聽你的,你來作主。”
佩準滿腔悲憤,低頭掩住突然而起的眼紅,朝老父親揖禮道:“佩準無能。”
佩老太爺搖搖頭,轉頭朝二女婿看去,“谶啊。”
“爹,您說?”蘇谶忙道。
佩老太爺抓住他的手,“太孫的事,你能在明日之前打聽到點消息嗎?”
他們不能打無準備的仗,二女婿是他們家近親裏最接近皇宮的人了,他昨日去了環兒家一趟,環兒也是有一段時日沒看見他的學生了,前段時日太子找了個名醫替太孫看病,因此減了太孫原本不多的功課,太子讓他這段時日休沐在家,他聽着師侄話裏那個意思,再佐以今早二女婿所說的話,太孫那邊怕是兇多吉少。
只是宮裏向來肅嚴,當今是個最厭宮人往外傳消息的皇帝,只要抓到當即斃命,絕不姑息,以至于宮裏的事情絕不輕易外傳,就是有心人去打聽,打聽出來的事情也不會讓第二個人知道,但老太爺現在顧不上這個了,他為人祖,就是作出那斷送孫女一生的事來,也想斷得明明白白。
“中午伯樊就到,我和他商量商量,”蘇谶安慰老岳父道:“實在不行,我就去宮裏遞牌子。”
這遞牌子也未必能見到人,老太爺心裏苦笑,嘴裏則感激女婿道:“讓你費心了,這是家裏的大事,這個時候,就得你們幾個幫忙了。”
“應該的,您為我們費心操勞的時候,我們可沒跟您這般客氣。”蘇谶道。
“就是,我回去也跟我父親提一嘴,看他那邊能不能打聽到點什麽。”佩家的大姑爺公孫拾在一邊也悄聲安慰老岳父道。
“唉,動起來罷,”老太爺看了一直陰着臉未變臉色的兒子一眼,搖搖頭道:“既然人已經走了,我們回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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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梅帶着表姐們到屋中剛坐下不久,也就半柱香的工夫,就見大姑姑和二姑姑都過來了,大姑姑來了屋中就把表姐們都叫了出去說話,只留二姑姑留在屋中,把她牽到跟前兩個人挨着一張椅子坐下,笑問着她道:“梅娘今日都得了些什麽啊?跟二姑姑說說。”
梅娘忙把今天從娘親處得的新衣裳,長兄手裏手得金玉釵,祖父母手裏得的一套筆墨紙硯,一對玉镯這些都和二姑姑說了。
二姑姑和表嫂也給了她貴重的,剛才給巧晴表姐她們看,她們都羨慕不已。
佩梅心裏隐隐知曉二姑姑和表嫂對她有所偏愛,給她的都是貴重精巧的小物件,怕二姑姑不知情,以後給表姐們的給輕了,讓表姐們心裏對她們有所芥蒂,忙又道:“二姑姑和表嫂給梅娘的梅娘也很是喜歡,剛才我都給巧晴姐姐和惜晴姐姐看了,她們都誇極極好看,很是喜歡。”
見侄女在她的話後急急加了一句,她自認說得自然,殊不知看在大人眼裏,她的那點小心思極容易看破,是個心善又明白的,佩二娘失笑,輕輕地碰了碰她的小臉,憐愛道:“二姑姑知道了,等她們過生辰,也給她們送同樣好看的。”
佩梅不知為何臉驀地一下就紅了,一時有些羞怯,讷讷道:“二姑姑和嫂嫂送梅娘的都是好東西。”
“傻孩子……”佩二娘說着突然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與梅娘道:“告訴二姑姑你的心裏話,你當真想嫁給太孫?”
佩二娘來之前,就看到弟媳婦站在那裏默默地哭,她也是心裏難受,她也是有女兒的人,從小捧在手心裏帶在身邊親自一飯一食喂着長大的,小娘子就是有個頭痛不舒服的,她這當娘的都不好受,何況是明知女兒前路坎坷,還要親自把她送上路,這跟割自己心口的肉沒什麽兩樣。
她懂弟媳婦心裏的苦,當娘的不容易。
“我……”二姑姑這般問,梅娘明明心裏知道自己的意願,但在姑姑關懷的眼睛下說不出話來。
“你說,你做什麽決定,二姑姑都聽你的……”佩二娘寬容一笑,道:“你們這些有自己主意的孩子,二姑姑不會責怪你們,我知道你們,尤其是你是有自己擔當的,不是那等輕易胡來的人,只是我們這些做大人的有看不到的地方,也不清楚你們到底是在想什麽,你跟二姑姑說說,讓二姑姑想想你到底在想什麽,以後啊,二姑姑也好就着你的想法,看能不能幫到點什麽。”
佩梅一聽,心裏一嘆,當真是明白了苑娘表姐的靈慧豁達是随了誰了,她這二姑姑,是她三個姑姑當中長得最美貌的,也是祖父母嘴裏最傻最執着之人,她小時候還有家中親戚長輩說她性子最像她二姑姑,看着娴靜不輕易張口說話,其實心裏最明白,那時候佩梅從沒見過當時遠在千裏之外的二姑姑,但心裏對她這個不曾謀面過的姑姑極有好感。
現在二姑姑随着二姑父回到了都城,親眼見到人,佩梅方知當年祖父的好友,那個師公公為何說她最像二姑姑了,這是他變着法兒在向祖父母和父母親他們誇她呢。
“二姑姑,”姑姑已說出了這般的話來,覺得自己愧不敢當的佩梅羞得耳根子都紅了,紅着臉與姑姑道:“是梅娘任性,梅娘私下答應了太孫,說想嫁予他的,太孫當真了,梅娘也是當真的。”
只是那個時候,她尚年少,不知諾言的份量有多重,更不知她好心的一信口安慰,被诩兒當成了救命稻草,從此死死抓住不放。
诩兒想活,而梅娘就是知道她嫁給他只單單是去救他命的,她也願意去,她從沒見過诩兒那般拼盡一切只為活下去的人,她不想辜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