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诩兒對我的赤誠沒有作假過

第31章  诩兒對我的赤誠沒有作假過。

太孫大婚, 宮裏能來的人都來了,便是皇帝陛下亦派了身邊的吳公公過來觀了禮,給新婚小夫妻送來了聖旨賜予了祝詞。皇後還沒死, 劉太子妃的勢還沒倒, 在場的衛家皇室內眷都不想在這時候明着與皇後作對, 就是王春詩正當寵, 那與她走得近的人也不想為着讨好一個寵妾得罪了至尊的皇後娘娘,是以這一時半會的, 竟無一人出聲。

末了,還是劉氏打破了這片安靜, 她翹起她那張不笑尤帶三分笑意的嘴, 啓唇不緊不慢地溫聲道:“今日我兒大婚,諸位親朋戚友能來喝這杯喜酒, 在此我替我兒謝過諸位長輩對他一片拳拳祝福之心……”

她端起面前酒杯, 撐着桌幾潇灑地站了起來, 雙手奉上前,柔聲道:“本宮替他敬各位長輩一杯。”

至于寵妾, 再寵也是妾, 當不上長輩,在場但凡有身份敢稱是太孫長輩,能受得住劉太子妃這一輩敬的人這廂皆站了起來,留下一群不夠輩分不夠名分的人坐在原地, 尴尬得無地自容。

王春詩本又羞又怒, 可眼睛一瞥, 就見到了許多不夠身份站起來受那杯酒的人臉躲的躲, 還有眼睛裏藏着不屑的,這劉湘娘話一出, 得罪的人可不少。

這就是皇後欽點的太子妃!片晌之間,王春詩心裏都快笑壞了,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諾。”站起來的人此時應了太子妃之請。

王春詩這偷着樂,劉氏敬完酒,笑意吟吟環視了諸位站起來的宮妃一眼,口中略帶了些自嘲道:“還請各位長輩能體諒一下诩兒的身子,今天如若不是要完全這人生大事在撐着他,他早就倒下了,不瞞您幾位說,他今天續命湯都喝了三趟了,就為的能親自迎娶他的太孫妃,還望* 長輩們能憐惜他一二,就讓他留着餘着的那點力氣,讓小夫妻倆過一個安穩一點的洞房夜罷。”

“你這話說得,”順安帝最看重的弟弟靖王王妃這廂開了口,她是個常年冷面的人,宗室當中有人送了她一“冰妃”的外號,這廂她手持空了的酒杯站着未動,冷着臉冷冰冰地道:“有人想要他的命,我們這些當叔嬸伯娘的,難道還眼睜睜地看着他去死不成?讓他歇着,今日有那不要命的不懂事沒事找事的非要去鬧他洞房,明日你找麻煩的時候,你帶上我一個,我帶家仆過來幫你。”

靖王府靖王玩世不恭,誰都不怕得罪,靖王妃毫不遜色,宗室當中她不說話不開口則罷,一開口那氣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衆人怕她,更怕她背後那個混不吝的偏偏愛把她的話當真去處置的靖王。

滿朝上下,皇帝一心偏讓信任的人不多,一個巴掌就能數得過來,靖王就是其中的一個。

“湘娘謝過嬸嬸。”這宗室裏,劉氏誰都不敢走得太近,她與靖王妃也是相識不相知,她從未給自己與這位只年長她幾歲的族中叔嬸建立交情的機會,她以為這宗室裏除了鳳栖宮的婆婆,她誰都得罪了,卻未料這剛烈的嬸母這廂不顧在場那錯綜複雜的權利糾葛,站出來狀似冷冰冰,實則頂着靖王府的權威出頭為她說了一句公道話。

公道就是她兒子為了成親一事,已耗盡了力氣,他這成完親,興許在床上躺上半月一個月都不見得能起身,這些人心知肚明,各路探子打聽到的她兒子喝了百年人參熬出來的續命湯的消息想必已經送到了她們耳裏,這些人卻還想着去鬧他的洞房看他媳婦的戲,這不是明擺着想看他是怎麽死的嗎?

想他是怎麽死的,跟害她的命,看着她去死又有何異?面對一群居心叵測的人,劉氏連怒都不能怒,她連淚都沒有,眼淚她早就哭幹了,她站起來身來敬這杯酒,只是為的想讓這些老一輩的人能礙着她們是長輩的那張臉,別做那種連臉都沒有的事情來,替她兒子攔住那一遭。

但這世道,哪怕是在這宗室裏,也不盡皆些烏漆墨黑的人,靖王嬸這個誰都想巴結一番的人當仁不讓地站了出來,為她說了話。

劉氏的感激,當下深藏于心,她不敢過多表露她對靖王嬸的感激,免得太子以為她想玩弄權勢,是以她只朝靖王妃欠身謝了一記,連神情也平靜得很。

她謝過後,靖王妃都沒看她,這廂靖王妃把眼睛壓下,看着坐着的那群心思各異的妃子們,她那猶如冰僵了一般的臉依舊蔚然不動,“省省你們那看熱鬧的心,衛家的嫡系就是死絕了,這熱鬧也不是你們這些人能看得起的。”

說罷,她放下酒杯,朝首座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的皇後冷冰冰道:“皇嫂,喜酒喝完了,我要去前頭找我家那闖禍鬼去了。”

狄皇後朝她擺擺手,“去。”

靖王妃都不曾施禮,皇後話一罷,她就撩起身下華麗的長裙提步出了桌幾,轉身背着皇後施施然往大殿門口走了去。

狄皇後這廂也收回了眼,朝拿起琉璃瓶跪坐到她跟前來侍候她的太子妃道:“她就這脾氣,剛嫁給靖王的時候靖王沒少說要休了她,後來處來處去處出了感情,現在倒是成了手中寶了。”

劉氏笑笑不語。

她沒那福氣。

“她是長輩,你以後要敬着她點。”狄皇後吩咐她,也暗中叮囑了她一句。

有這脾氣還能在這皇室存活下來的,不是神就是聖,而這種人,反倒是所有的人當中最好相處的,你敬她一尺,她敬你三丈。

狄皇後當年沒拿她這弟媳對她的不敬說過事,她這弟媳回饋的就是這些年從不在對她贓災陷禍的事中插一腳,有時甚至暗中會幫她的忙,且從不出一言到她面前來邀功過一回。

女子當中,為人處事比男子更為貞潔者多不勝數,而像她弟媳婦靖王妃此類的女子,但凡她對你公正公平,你就不能對她有失公允,一旦讓她失望,她就會徹底放棄你,狄皇後當年自己的事都操心不過來,魂傷魄損之餘根本管不上她弟媳婦是不是對她不恭,心思全放在皇帝身上,可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就因着她沒計較過,靖王妃後來默默獻上了她的回報。

這天下之事,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道不明說不清,狄皇後無法把這些教給太子妃,只好趁機在這個恰當的時機叮囑她不要錯待今日為她張口的這個人。

婆母自太子去了正英宮後,話就一日比一日少了,張口說出來的話不是為了安慰她,就是為了幫她叮囑她,劉氏心中清楚,這廂她柔柔一笑,放下把水杯注滿了的流璃瓶,朝婆母柔笑道:“妾身懂得。”

她不笨,只是衛襄防她太甚,那個明明是這世間應該與她最親近的男人,為了她不重蹈他母親的覆轍,在事情沒發生之前,就把她推在了遠遠的地方,自此讓她懂得世間艱難,人間疾苦,作為女人,她曾被他深愛過,但未被他捧在掌上之前就被推開了,她能成為的就是一個母親,撫養好她生下來的兒子,帶着那些她咬牙咬下的不甘心,拼命讓他活下來,劉氏道:“母後,我懂得,您放心。”

她不是不懂得,只是現在她什麽事都不能做,但凡她做了,衛襄會一邊哭着一邊為她挖墳埋她。

還沒到時候呢,她還得忍,忍到她兒子活得好好的那一天,她深信,所有衛襄對不住她的,她必雙倍奉還。

只是還沒到那個時候呢。

她還得再忍忍。

*

“娘子?”新婚夜的洞房裏,屋門口站着兩個不茍言笑一動不動的宮女,尤如木雕,洞房裏的陪嫁下人當中,門口的人只許項婆子留下來,女婢皆被她們請了出去,項婆子守着她家娘子,時間過去,她愈守心愈慌,在一片靜悄悄的光景當中,她忍了又忍,末了忍不住到了端坐在婚床上的佩梅悄悄聲道:“都亥時了,姑爺怎麽還沒回?”

佩梅也是豎着耳朵聽了一來個時辰的鴉雀無聲了,這之間她還打了個盹,聽到項婆婆的聲音她笑了,她小聲地抽笑了兩聲方在項婆婆着急的催促下回道:“那是太孫,是姑爺也是太孫,婆婆以後叫他太孫為好。”

項婆婆急了,撫着她的腿求饒道:“這些我都懂,好娘子,小梅娘,你告訴婆婆,這下面是怎麽個章程,怎麽就沒人進來,我心裏好滲得慌,要是出事了,我都不知道帶着你怎麽辦。”

婆婆還想帶着她逃命,看來娘親叮囑她的話,婆婆是深記于心了,佩梅好笑之餘又有些心暖,她握住婆婆放在腿間的手,道:“婆婆,我嫁過來了,不管诩兒對我如何……”

不管诩兒對她有沒有真情,佩梅都信那個她曾幫了又幫的小男兒,“是不是真的一心只有我,可有一事我是堅信不疑的,那就他娶了我進來,他必會以性命護我性命,婆婆,诩兒對我的赤誠沒有作假過。”

“唉……”項婆婆聽着直嘆氣,她不知道小兒女是如何作想的,只知道這都快半夜了,那個走一步喘三口氣的姑爺還沒回來,也不知道回不回得來,指不定能回來還是擡回來的。

她家小娘子,難道一嫁進來,就要成寡婦了嗎?項婆子惴惴不安。

她原本以為她這一生最大的不幸是選了個不安份的所謂老實人嫁了,最後不得不又重新賣了良善的老東家才逃過一劫,得以安寧,卻沒曾想為了報答恩人一家對她的善待,她陪家中小娘子入了宮,卻沒成想,小娘子都不知道明天是死還是活,項婆子惶恐得連呼吸都弱了,滿心想的皆是如何帶着小娘子逃回東家的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