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孩兒好似懂得了她當時與我說這話的心情

第48章  孩兒好似懂得了她當時與我說這話的心情。

這月十五, 翼和殿內殿一早就亮起了燈。

昨日始央宮送來了消息,讓太孫上午巳時去始央宮跟随皇帝陛下讀書,是以翼和殿一早就亮了燈, 衛诩早間起來複習着昨日他老師江高環給他布置的功課。

如若不是太孫妃攔着他睡了三個時辰, 衛诩會捧着老師布置的功課徹夜不眠。

太子妃一早就來了翼和殿, 見兒子在書房裏念書, 她沒讓宮人通報,也不進去打攪, 坐在小殿的外殿處與兒媳婦小聲說着話。

佩梅說了昨晚诩兒睡得不安的事,與婆母小嘆着氣道:“中途睡是睡着了, 卯時時分兒媳想起來, 手腳也是放得輕的,哪想他起得比我還快, 一骨碌就爬起來就問我什麽時辰了。”

其後就起了床, 衣裳也沒穿整齊就要去書房, 佩梅拿着衣裳在後面追趕,方把長袍為他穿上。

那時他已一臉的急迫了。

“唉, 莫怪他, 昨晚我也是一晚沒睡,”卯時中的深宮內苑還是黑的,翼和殿沒有別的聲響,劉氏把聲音壓得極低, 與兒媳婦道:“這畢竟是第一天。”

诩兒畢竟不小了, 她也怕皇帝陛下考校诩兒的功課, 诩兒答不上來。

“我看師伯昨天來的時候胸有成竹得很, 诩兒不會有問題的。”佩梅安慰婆母道。

劉氏笑嘆了一記,道:“那是當師傅的。”

沒有那份篤定, 裝也要裝也自信的模樣來,得替徒弟撐住了那份氣。

她相信江先生比她兒還要緊張,她兒昨晚還睡了一會兒,先生怕是一夜輾轉難眠。

诩兒去始央宮學習,這是诩兒的機會,何嘗不是他江高環的機會。

“梅娘相信诩兒。”這廂佩梅道。

“這就好。”也不過半月而已,劉氏對這個總在诩兒危難之能時在背後扶住诩兒的兒媳婦滿意得不得了,以前她以為诩兒病危時她這個兒媳總能幫到他是湊巧,如今看來這哪是湊巧,而是她有那份機靈發現危機且能想到辦法解決,這若是換個人,不慌裏慌張幫倒忙那還是輕的。

“母妃,诩兒很用功的,師伯歷來都說他功課學得很紮實。”

“你師伯教的也細,對我們诩兒的要求十年如一日,從沒放松過。”劉氏親自督促過她兒功課很長一段時間,自是知道江高環教書盡心盡力,他每教的一個篇章,必要诩兒融會貫通方才準許诩兒通過,先生對他的要求奇高,就是在按皇長孫的要求在教身弱體虛的诩兒,诩兒因此吃了不少苦頭。

可也因着江高環的高要求,衛诩從不進以當朝太傅為主授業恩師的族學,可做出來的文章拿去給老太傅看,老太傅也會道一聲“可矣,”,為着此,劉氏對絞盡腦汁為太孫授業的江高環很是敬重。

“是了,”佩梅附附和着婆母的話,“诩兒腹內有真文章,母妃不必太擔憂。”

“可不是。”劉氏被她說得笑了,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邊的發,說笑間她思忖了一下,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她重新開口說了另一件事,“你最近都不來母妃宮裏了?”

佩梅颔首,小聲道:“小楊子說最近外面人多,讓我少出門。”

“你倒是聽話。”劉氏笑道。

“他是诩兒的人。”總不會害她。

“母妃也沒過來找你們,你們倒是沉得住氣。”也沒派個人來問問她這宮裏出了什麽事。

诩兒從小長在宮裏,沉得住氣是當然,小兒媳婦沉得住氣,就有點讓她嘆服了。

她這兒媳婦,說是小家碧玉,可那氣度就不小家了。

江高環得勢後還感恩戴德常年來往的人家,果真不一般。

“我陪诩兒養病,不好出門。”佩梅一時聽不出婆母的意思,便撿了話道。

确也是如此,她是新媳婦,不宜露臉太多。

“小楊子跟你說什麽了?”劉氏愛憐地拍了拍她的手,道。

佩梅便把小楊子和她說的宮裏死了個投井的人,夜裏還鬧鬼的事告知了婆母,劉氏聽了直笑個不停,險些笑出聲來。

末了,她笑嘆了一口氣,低着聲音和兒媳婦說起了這件事的起因來。

事情不大不小,不過是有那不死心的嫔妃想買通始央宮的人上龍床,末了搭上了始央宮侍衛的線,一來二去,幫嫔妃走關系的宮女跟侍衛有染,肚子裏有了孩子,被同一個睡房的宮女告發,結果這宮女被妃子打死,連夜送進了井中。

這事鳳栖宮查了幾天方才把來龍去脈查清楚,可這事是不宜說出去的,不能讓外面的臣子知道,更不可能讓天下人知道,這事的結果就是宮女死了,侍衛被族裏在朝廷當高官的大伯保住接了回去,末了,過個半年,這正二品的嫔妃才會被降為正四品的容華,此事會了結得無聲無息。

“你要知道,這宮裏做錯事就是一時不報,事後這報應也會等着你,沒有人是可能永遠得勢的,”兒媳沉得住氣,劉氏不免要多教她一些,低低警告她道:“不讓人抓住把柄的唯一的辦法就是不是你親手做的這事,你懂嗎?”

有時候不為就是為,總有些沉不住氣的人先跳出來。

“另一件事,我不說你不會知道,你知道衛诩那個訂了門好親事的弟弟衛輝嗎?他生母是太子的貴妾王氏……”

“孩兒聽說過。”佩梅點頭。

“她大前天唆使太子前陣子的新歡去正英殿送太子喜愛的吃食,被太子身邊的侍衛以為是探子,一刀了結了性命……”劉氏說着,見兒媳驚訝得小嘴都張口了,她鎮定自若地把其的嘴合上,道:“才爬上床的小丫頭,被王香詩哄得心花怒放,以為她就是太子的命根子,結果命就斷在了一個侍衛手上,末了侍衛警醒有功,還被賞了十兩金,她被送去了亂葬崖任由底下的野獸吞噬,你說她的命值錢還是不值錢?她是不是太子爺的命根子?”

劉氏說得淡淡,佩梅聽得卻是驚心動魄。

她才進宮半個月,兩條命就在她身邊不知不覺地沒了。

“那王夫人她……”佩梅見婆母說到此沒了下文,不由地着急問了一句。

“你想問她有沒有受罰是罷?”

佩梅颔首,善惡皆有報。

“唉……”劉氏笑着輕嘆了口氣,到底是個孩子,還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她愛憐地摸了摸梅娘那企盼正義得到申張的小臉,道:“沒有。”

“太子爺難道不知情?”

“他知道。”

“那為何?”佩梅讷讷,說罷,她也知道了這是為何,便讪讪然地低下了頭,亦發出了一聲輕嘆聲。

她明白的,王夫人為太子生了兩個兒子,只要不是觸及到根本,兩個兒子就是王夫人的保命符。

更何況她聽說诩兒的父王是極喜歡王夫人的,王夫人很是善解人意,并且不善妒,太子的另一個愛妾就是她所薦,還是她娘家王家長得最美的族妹。

她出嫁前,她祖父與父兄曾與她分析過,這也是她婆母太子妃在太子的新歡上從不多置喙一詞的原因,貴妾是朵解語花,太子妃身為大婦若是善妒,那就是送給別人抨擊她的一把刀。

王夫人是她的親婆婆太子妃在這宮裏置在她脖子上的一把利刃,是她婆婆如鲠在喉的那根刺。

“知道為何了?”見兒媳低下了頭,劉太子妃一臉的似笑非笑,又似如泣如訴。

“知道了。”

劉氏沒問兒媳婦知道了什麽,又輕撫了下小孩子額邊的軟發,這是個懂事但心腸尚軟的孩子,她不能任由這孩子要去吃過苦頭方知疼,被人傷害過方學會心硬,她冷下心腸,在兒媳婦耳邊輕喃着道:“母妃告訴你這些是要告訴你,哪天若是有人哄騙了你,你得此下場,母妃和诩兒就是想救你,也來不及救,刀一下,你的腦袋當時掉了,我和诩兒就是想把你的頭安回去也安不回。”

佩梅被婆母所說的話驚呆了,呆若木雞。

“這宮裏,無論是哪個女人,她若是沒有一子半女傍身,她就什麽都不是,哪怕她是太孫妃……”見兒媳婦吓得呼吸都止了,劉氏狠了狠心,把話徹底說絕了,“你在我和诩兒的眼裏就是寶,可在王夫人的眼裏,你就是她殺了都不用償命的普通人,你懂嗎?她殺得起你。”

“孩兒懂了,”佩梅屏住了呼吸,艱難地回了婆婆,“孩兒不會掉以輕心的。”

“欸,母妃失态了,”劉氏收回身,她知道自己太狠了,不應該吓唬一個才進門不久的小孩子,可這深宮啊,一旦稍有失足就會丢掉小命,別人她管不着,可這個孩子她得護住了,“你原諒母妃個。”

佩梅搖頭,她知曉婆母對她說這番話絕不是壞心,可她還是被為番話裏的意思吓着了,她茫然地搖着頭,頭一次切身地懂得了到她的命如草芥,祖父和父親對她的擔憂是從何而來。

“苑娘姐姐……”佩梅突然想起了她的表姐。

“苑娘姐姐?”乍聽之下,劉氏不解,困惑地看着莫名口出此言的兒媳婦。

“苑娘姐姐說,我想好了就要自己擔當起來,人生沒有回頭路可走,”佩梅愣愣地說着,喃喃道:“孩兒好似懂得了她當時與我說這話的心情。”

苑娘姐姐當時很無奈罷,她把自己血的教訓說給不懂事還義無反顧的妹妹聽,而妹妹滿心身想的皆是要去成全自己的一腔孤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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