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藝術展

藝術展

我的心頭一震。

最.....成功的作品?

我将目光緩緩挪向那幅畫,落到吞赦那林的身影上,心髒狂跳起來,而那身影就仿佛自畫中漸漸走近,要走出畫布一般。

撲簌簌.....

鳥翅翻飛的聲音似乎襲來,伴随着一縷猶如鷹鳴的笛聲,我後退了一步,嘩地一聲,一塊塑膠布卻忽然蓋在了畫上。

程绾小心翼翼地把畫從畫架取了下來,抱在懷裏,生怕我又會像以前一樣一不滿意就把畫撕了似的,一臉的迫切與狂喜:“我這就送去裝裱,然後送到這次藝術展的主辦方那兒去,這一副一定會成為這次藝術展的壓軸之作。My dear Amber,答應我,你要是還有靈感,趁開展前,再多畫兩張好嗎?”

我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麽回應她,眼睜睜地看着她抱着那幅畫要走,我又想起明洛還不知藏在家裏哪個角落,以他剛才的情緒,我要是再和他獨處下去,真不知會發生什麽。

“等等......等我把保镖叫來你再走。”

讓保镖把家裏裏裏外外翻了個底朝天,連衣櫃和床底下都找遍了,也沒見到明洛的蹤影。

“你确定,明先生剛才真的在這兒嗎?”程绾擔憂地看着我,似乎十分擔心我的精神狀況。我點了點頭,看向保镖,“你們剛才在監控室,沒看見有人從我家裏出來嗎?”

保镖打開手機看了幾分鐘,斬釘截鐵地搖了搖頭。

“沒人從你家出來,少爺。還有這一段,有點奇怪,您看看,您當時是在和誰說話?”

我接過他的手機,看見了艾琳和我坐着輪椅的背影,錄像裏,我家的門打開了一條縫,而我和她正看着門內,似乎在和誰說話。可門裏面,什麽也沒有。當時,明洛明明就在那兒。

背後驟然爬上一層寒意。

.....我難道是見鬼了不成?

Advertisement

這念頭令我一個激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和我共處一室,共度一夜的明洛,是.....是鬼嗎?

我汗毛倒豎,看向那保镖:“你....你別走,今晚就守在我這兒。”

“是,少爺。”

“要不要叫向南過來?”程绾關切的問。

“我不是精神出了問題,我正常得很!”我嗆了她一句,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心裏又恐慌又煩躁,“你走吧,我這兒有保镖守着就行,別叫向南來,他已經不是我的醫生了。”

坐在沙發上和保镖打了兩盤游戲,我才稍稍緩過勁來,聽見叮的一聲,拿起手機,便發現彈出了一條微信。

“東西收到了嗎?”

是莫唯。我這才想起來放在鞋櫃上的包裹。這是他寄的,這麽快?将包裹拆開,裏邊竟然是一個壇子,壇子裏裝着土,散發着一股泥腥味,裏面插着一個小小的木頭偶人,臉上畫着黑色的符紋與文字,是我看不懂的。這是......

又是叮的一聲,我點開他的對話框。

“那是雷擊木的人偶和我朋友道觀山上的離火土,符咒是鎮邪驅鬼用的,你把它擺到床下,萬邪不侵。”

剛撞了明洛的鬼魂,我不敢不從,忙将壇子塞到了床底。

不知是不是莫唯送的東西真起了作用,還是因為有保镖在陽氣重,接下來的一天一夜,我确實過得安穩,只是雖然畫瘾犯得厲害,我卻不敢提畫筆,只怕一畫,畫出的便是吞赦那林,怕被畫裏的他惑了心神,吸走魂魄,從此被纏縛一生。

次日很早,不待程绾來接,我便醒了過來。

今天,是YICCA國際藝術節開展的日子。

YICCA是面向全球藝術家的展會,也是賽事,無論在國內和國際的藝術界都具有巨大的影響力。這是YICCA第二次在國內舉辦,四年前,我便是因為在YICCA上展出了自己為明洛創作的畫作而一舉成名,所以早在三個月前,YICCA的官方就給我發來了邀請函,這是莫大的殊榮,可當時因為失去明洛的關系,我正深陷于靈感枯竭的深淵,曾一度想要回絕,是程绾死死管着我的郵箱不許我沖動。

平心而論,我沒有那麽在乎所謂的成功與榮耀,但我的确很在乎能否超越自己,也的确想知道,在消沉了一年之後,在時隔四年的新一屆YICCA上,我是否如她所言,獲得了涅槃,我這心迷神惑下畫出的新作,是不是真的超越了過去的舊作。

我既希望答案是肯定的,又害怕答案是肯定的。

懷着忐忑的心情,我上了車,在車上磕了一片抗焦慮藥,才勉強鎮定下來。

今天的江城是個陰天,天空灰蒙蒙的,又是冬日,雖然已是清晨,天色仍然暗沉。我看了眼天氣預報,下午又要下大雪。

穿過過江隧道,到了江岸的舊租界區,便能遠遠瞧見那棟由清水混凝土鑄造的巨大會館的海螺形狀的外輪廓。

才早上八點,會館外螺旋形的入館通道上排隊的參觀者已是人山人海。繞過前館廣場駛向藝術家參展的專用停車場時,程绾忽然笑嘆了一聲,指着窗外讓我看:“Wow,Abmer,看看,你都消失了一年,粉絲還是這麽多,這麽熱情。”

我朝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一大群人聚集在廣場上,其中領頭幾個人舉着我巨幅的照片海報——我不禁皺起了眉。我沒有拍過任何商業寫真,也向來不願讓我的長相成為畫作被認可度的助力,但事與願違,從上次YICCA畫展後,每次我舉辦個人畫展,總有那麽一部分人不是沖着看畫來的。

“聯系律師。那是我的偷拍照片,你不管管,倒是挺開心的?”

“那不是偷拍,是我發的周邊。”程绾笑了笑,“Amber,你這一年都銷聲匿跡,我這不是為了維護你的人氣嗎?”

我不可置信地愣了片刻,一股怒火從心底竄了上來:“停車!”

“Abmer!“程绾在後邊快步追上我,生怕我怒氣沖沖的模樣給人拍到似的,又是遞墨鏡又是塞口罩,“注意形象,這是國際藝術展,你又是特邀評委,關注度可是相當高的!”

我怒不可遏,一把奪過她手裏的墨鏡和口罩,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道:“我是畫家,不是明星,不是靠臉吃飯的。程绾,你以後要是再幹這種事,我們的合作關系就到此為止。”

見我真動了怒,她連聲道歉。程绾是我的大學師姐,多年來我們合作一直分成默契,她的工作和管理能力也相當出色,要說沒有感情也是不可能的,我雖然脾氣差,但哪怕在這狀态最糟糕的一年,也沒有朝她橫眉怒眼過,這還是頭一回。不想再下她的面子,我戴上口罩:“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把那群拿着我照片的人處理好,我不希望看到他們進來。”

“Hey,Amber!”

甫一進入展館,一個金發碧眼的身影便大步迎了上來,将我一把擁住,熱情地對我來了兩個貼面吻。認出這是誰,我一愣,拍了拍他的背,大笑起來:“Leo!你怎麽來江城了?”

“我,進了歐洲國際藝術聯盟,參與了這次YICCA的策展,”他操着一口有些生澀的普通話,“本來我不想來的,聽說你要來,才願意過來,出差的。佛羅倫薩離江城,好遠。”

Leo是我在佛羅倫薩留學時認識的同校師兄,和他重逢,令我不由一下仿佛回到了那段為了藝術而瘋狂的學生時代,那些為了作畫整夜和他在佛羅倫薩的各處古跡中流連不睡的日子,心境豁然明朗起來,剛才的怒火也煙消雲散。

被他牽着手領進展館內,我便立刻為滿牆滿壁來自全球同行們的傑作所震撼,懷着一顆朝聖的心細細望去。

一眼,便看見大廳高處裏最醒目的位置,有一副巨大的畫,被蒙着紅色的絲絨。那是哪位同行的,能受到這樣的待遇?我環顧四周,沒看見自己的那幅畫,心髒不禁狂跳了起來。

不會吧.....

“喲,這是誰呢?”

正四下尋找着自己的畫,一個涼絲絲的聲音從背後飄了過來。

我循聲望去,看見不遠處站着一個染着粉色頭發,戴着垂及肩頭的長流蘇耳飾、長相妖冶的高個男人,正插兜沖我笑。

眼皮子一跳,我眯起眼:“青澤?”

“好久不見啊,秦染。”他露齒一笑,毫不掩飾眼底的惡意,眼珠轉了一圈,“我怎麽沒看見你的畫呀?啊,我聽說,你的缪斯死了,你已經廢了,是不是真的呀?”

我沒說話,靜靜瞧着他。

這惡毒的家夥是個中日混血,我的大學室友,也是個gay,按理說我們性向一致,畫畫水平當時也差不多,住在同一間寝室,不發展出點什麽,至少也能成為朋友,但好巧不巧,他喜歡的人對我表了白,全校藝術大賽時又恰好敗給了我,失去了去意大利留學的機會,從此這家夥就開始三天兩頭的給我找不痛快,往我床鋪上潑水,弄壞我的畫具,造謠說我賣屁股,也便罷了,可半夜将我的畢業作品弄毀被我抓了個正着,卻是令我忍無可忍的事,我當場把他狠揍了一頓,揍成了輕微骨裂,差點為此進了局子。

從此,這梁子也就算結下了,每次我辦個人畫展,他要麽跟我擠在一個展館開畫展,要麽就偏要搶在同一個時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關系很好,實則無非就是想跟我叫板。

在明洛死後,我意志消沉的這一年裏,青澤迅速聲名鵲起,在南方藝術圈裏的風頭一時無兩,已有了蓋過我的趨勢。

本來我那段時間心情頹喪,也從未将他看在眼裏,可在我辦“葬”系列畫展時,青澤卻做了一件讓我至今回想起來都惡心至極的事——他帶來了一個自诩是藝術品收藏家的香港拍賣行老板,那闊佬出價八百萬要買我的畫,可和支票一起送來的,還有一盒丁字褲和房卡。

我當場惡心到差點在畫展上把那老板和他打一頓,如果不是程绾和保安攔着我,我恐怕能在自己的畫展上鬧出人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