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神祇降臨

神祇降臨

“怎麽了,Abmer?他是誰?”Leo雖是個神經大條的外國人,卻也看出了我倆不對盤,皺起眉毛,“你居然敢說Abmer廢了?胡說,霸道,憑你的水平,沒有資格評價他。”

青澤揚起下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沒有資格?我是代表江城藝術協會來的,我的畫擺在那兒。”他用拇指戳了戳門口那副醒目的落地巨幅畫,斜睨向我,眼神恨恨的,“他的呢?不會在明洛……的墳裏吧?”

我掃了一眼他的畫,捏了捏拳頭,沒接話。

這陰險的家夥在故意刺激我,要是換了在外面,我可能真就忍不住動手了,但我沒忘記現在置身何處。

聽見不遠處高跟鞋的噔噔聲,我瞥了一眼,是程绾趕了回來。

一眼瞧見青澤,她眉心一皺,生怕我和他在這兒動起手來似的,徑直走到我和他中間,沖他莞爾一笑:“這不是青澤師弟嗎,這次YICCA也請你來當特邀評委啦?”

青澤臉色變了變,顯然聽見了她特意強調的那個“也”字,有些不可置信地朝我看來:“你說他是特邀評委?開玩笑吧,憑什麽?他哪來的作品,就憑四年前那些舊作?”

“你的消息倒是蠻靈通的,看來沒少往我這兒塞人哪。”我冷笑一聲,看向他那幅畫上的模特,雖然是個不值得我留下印象的俗物,但親自畫過草稿的臉,我還是記得清楚。

”呀,青澤老師!

“是秦染老師!好久沒見到他了.....”

正在此時,門口傳來幾聲低低的驚呼,是排隊參觀的人陸陸續續進來了,猶如潮水一般在展館內蔓延開來。青澤立刻像變了個人一樣,臉上的戾氣頓時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清新俏皮的日系文藝青年的面具。

我翻了個白眼,不願再多浪費時間,和Leo上了樓。一樓展出全球藝術家中的新生代的傑出參賽作品,而樓上展出的,則是殿堂級的老藝術家們被歲月洗煉出的偉大神作。在仰視着這些神作時,我一瞬便沉浸其中,像回到了學生時代,化身渺小的微分子,在這些宏偉的宇宙間穿梭游蕩。

“Abmer, 你還記得我們偷偷夜宿佛羅倫薩大皇宮的那天晚上嗎?”Leo卻在我耳畔輕笑起來。

“我們撞見《但丁密碼》劇組的那次嗎?”我的目光陷落在其中一張畫中,心不在焉地應聲。

“真想和你再有那樣的奇遇啊.....”他喃喃,“Abmer,這次展會過後,你和我去意大利吧?在佛羅倫薩待一段時間,我們可以像以前一樣四處流浪,你一定能找到你的新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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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意大利?

我一怔,突然聽見側面輕微的“咔嚓”一聲,扭頭看去。二樓是限流區,在身後為數不多的幾個參觀的人中,我一眼看見,一個爆炸頭打扮誇張的少年正舉着手機,朝着我的方向。撞上我的目光,他不慌不忙,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在拍那幅畫,能讓讓嗎?”

我沉了臉:“藝術展不讓拍照,請你删掉照片,收起手機。”

見少年不以為意地把手機揣進褲兜裏,完全沒有删掉照片的意思,我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機掏了出來。

“密碼。”我盯着他,“別逼我喊保安。”

“聽見他的話了嗎?如果不删掉照片,我們只好請您出去了,先生。”Leo跟過來幫腔,并從衣服裏拿出胸牌亮了亮。

少年極不情願地報了串數字。我打開相冊,一眼看見第一張照片,不禁有點牙癢。原以為只是在亵渎藝術品,沒想到是沖我來的。

我删掉照片,把手機扔給那少年,見他面紅耳赤的,也不想多加為難,可欣賞畫作的心情卻着實敗了。

正準備和Leo下樓,剛走到樓梯口,便聽見樓下一片喧嘩。

32

朝下望去,那粉色頭發的身影還在前廳他那副參賽畫作前戳着,身邊站着他那位被我視為俗物的缪斯,兩個人像賣CP一樣正樂此不避地接受着幾個本地網媒拍照,給圍繞他們的粉絲們簽着名,俨然嚣張地将這國際藝術展變成了自己的個人畫展。畫者出名不靠畫,這是我極度厭惡的行徑。

“他怎麽能這樣?”Leo蹙起眉頭,揚高聲音,“Excuse me?”

青澤擡起頭來,卻是早就預料到了一般,朝我看來,挑釁意味地露齒一笑。

“那不是秦染學長嗎?秦染學長!”有人注意到我,發出一聲低呼,那是個面生的小女生,我這才注意到這群他的粉絲看起來很年輕,似乎都還是學生,而且氣質都像是美術生。

“秦染,快下來,這些可都是我們母校的學弟學妹們呢,他們呀,對你可是久仰大名,你快下來,給他們簽個名。”他笑道,“哎,對了,你們想不想看秦染學長的新作?”

我舔了舔犬牙,擰起眉頭,站在那兒沒動。

“秦染,你的新作在哪兒呢?你們想不想看?”

“想看!”

“秦染學長,你的新作在哪?我很喜歡您之前的作品!”

“前廳裏好像沒看見?”

“是啊,可是樓上不是國外大師的展廳嗎?不可能啊.....”

議論聲叽叽喳喳的夾雜成一片,見我遲遲不下來,青澤竟慢悠悠地拾階而上:“我們去樓上看看,說不定,這一年你們秦染學長是出了國,現在已經變成了國外大師了呢?”

我掃了一眼身邊,卻不見Leo,不知道他人去了哪。指了指樓梯口的告示,我冷冷道:“樓上沒有我的畫,但是,是限流區,一次性最多進十個人。你們,是看不懂字嗎?”

“好兇啊,果然很高冷。”

“哧,有什麽好牛逼的,我聽說,他已經江郎才盡了呢。”

青澤提高音量:“瞎說什麽,怎麽會呢?你們秦染學長可是當年我們那屆校賽的第一名,保送佛羅倫薩美術學院的天才!”

就在這時,“嘩”的一聲在上方響起。我擡眸望去,便見一塊紅布自空中飄落,穹頂本來沒開的射燈大放光芒,照在了那挂在高處的巨幅畫作上——照亮了畫面中吞赦那林的身影。

在一片頃刻掀起的驚濤駭浪般的聲潮中,我自己也心頭一震。

“My god!”

“He is here!”

“Abmer染.....那不是秦染老師的藝名嗎?”

“那是秦染老師的新作!”

”天才,果然是天才!誰說他江郎才盡了?”

後背被拍了一掌,我才回過神來,看見Leo燦爛的笑臉:“我讓主辦方早一點把你的畫露出來,你不會介意吧,Abmer?”

原來是他。我笑着搖搖頭,往下瞥了一眼,見青澤也是一臉震驚地仰視着我的那幅畫,臉色漸漸變得極為難看,目光從我的畫上,落到自己身邊的模特身上,又再次挪向畫上。

我知道,他的內心一定在為這樣的俗物與吞赦那林的差距而震撼,正如我第一次見到吞赦那林時的心情。但與我不同的是,他一定還為這位缪斯并沒有被他擁有而嫉妒得發瘋。

“不可能.....”

“秦染學長,請問,這幅畫來自于您的想象嗎?”

“對啊,這畫裏的人是真實存在的嗎?是您新的缪斯嗎?”

“能不能讓我們見見?”

“您為這幅畫命名了嗎?他看起來就像是神明....一個高貴的死神!您能告訴我們您創作這幅畫的初衷嗎?”

“這是您那位已故的缪斯的化身嗎?”

數不清的問題向我湧來,我往後退了一步。

“Abmer.....你已經找到你的新缪斯了嗎?”背後,Leo也夢呓一般的感嘆,“他是誰?來自哪裏?是真實存在的人嗎?”

我搖搖頭,一個“不”字還沒出口,就凝在了齒間,目光一震。在這瞬間,一樓的參觀者們爆發出一陣驚呼,所有人的目光,都和我一樣,集聚在了那個緩緩走入展館的人影身上。

——那竟然是......吞赦那林。

他換了一身更華貴的深紫繡金的“錯金浮絡”古董長袍,仍舊黑布蒙眼,仿佛是從我的畫中走了出來,披着林海夜間的寒冷月色,攜着雪山上凜冽的風雪,就這麽走入了紅塵,走到了人間。

我瞠目結舌的站在那兒,以為自己身陷夢魇。

吞赦那林.....他怎麽會.....怎麽敢這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大庭廣衆下,出現在藝術展上?

他的衣服呢,他的屍奴呢,他不怕自己身份暴露嗎?

他是怎麽找到千裏之外的江城來,找到這裏來的?

現在不是白天嗎?我看向玻璃門外——外面,正在飄雪,天色非常暗沉,而且起了大霧,雖剛過午後,已與傍晚無異。

今天,沒有太陽。

所以,只要沒有太陽,他就能在白日行走?

“.....天哪,Abmer,他就是你的缪斯,是不是?”

“和畫上一模一樣,是他!是Abmer染的缪斯!”

此起彼伏的驚呼聲響了起來,漸漸蔓延開來,引發了轟動。

起先不知是誰最先對着他拿起了手機,很快,咔嚓咔嚓的快門聲就交雜成了一片——展館裏不讓拍展出的藝術品,卻沒說不讓活生生的藝術品,只是這些為吞赦那林的美貌傾倒而想要留下他影像的參觀者們,并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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