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婆娑

婆娑

我一怔,下意識地伸出手,第一次,主動将回抱住了他。

吞赦那林的身軀輕輕一震。

是他的親阿娘,那女人大抵不是尋常的人類.....可不論她是妖是魔其他的什麽,虎毒尚不食子,她卻拿我當誘餌,親自設下陷阱,想要傷害、甚至或是想要殺掉自己的親子。吞赦那林雖然似乎對那白發女人懷着刻骨的恨意,可他的心裏,又怎會一點都不難過?

我抱緊了他,輕撫他的後背,陷入了沉思。

那白發女人是明洛的繼母,明洛被她煉成了惡水煞,将我從吞赦那林身邊劫走,引來吞赦那林,暗算了他.....這一切足以說明,明家的目标,原本就不是為了讓明洛起死回生,而是沖着吞赦那林去的。

這一切從始至終,是不是都是一個安排好的局?

我的腦海裏電光火石的閃過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幕幕,疑惑叢生,思維也不禁發散開來。如果明洛是這一早就安排好的局裏一枚棋子,那我與他的相遇,與他的糾纏,乃至他的死,是不是都是計劃好的?

可就算她通過明洛了解我的性情,預測我會因想要散心前往蘇南,料定我在前往林海的路上會截停那輛貨車,與吞赦那林的替身人偶産生交集,可她又怎麽能夠預見到,我會因想要畫吞赦那林而對他窮追不舍,吞赦那林會喜歡上我,會為了我,以身犯險呢?

她難道是有什麽神機妙算的能力,能窺得天機嗎?

吞赦那林強大到沒有弱點,她就給他制造一個弱點。

”吞赦那林,”我喃喃道,“我想明白了,我是個棋子,是你的母親為了對付你布下的棋子,這一切都是她計劃好的.....”

“我知曉。”他低頭,吻住我的額心,冰涼的一滴血淚落在我的唇上。

我心尖一顫:“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他沉默不答,卻又有一滴血淚砸在我心口。

仿佛一顆重石砸入我的心湖裏,亂了波紋,也激起一絲難以言喻的痛楚,使我情不自禁地逐那石子而去,想要剖開那塵封的河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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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傷害自己的親生兒子?”我捧住他的臉,忍不住發出一個接一個的疑問,“你到底經歷過什麽?吞.....”

嘴唇被驀然封住,顯然是要阻止我的連環發問,他扣緊我的後頸,唇舌與我嚴絲合縫的相嵌。他越這樣回避我的問題,我便越想知道,雙手抵着他胸膛,試圖迫使他退開,可他扶着我腰身的大手便突然下滑,将我臀部一托,将本來就與他面對面的我抱到了他的腿上。

将我吻得氣喘籲籲,頭暈目眩,他才挪開嘴唇。

“你先前說,要想想,以後如何與我相處。你可想清楚了?”

——這家夥轉移話題呢,我才不上當!

我喘息着,負氣搖搖頭,故意激他:“沒想清楚。你什麽都不肯告訴我,不肯讓我了解你,卻強行與我上床,同居,限制我的自由,逼我和你做夫妻,弄得我像個性I奴一樣,你讓我怎麽想清楚以後怎麽和你相處?你要是個人,就是在犯罪,我肯定是把你告到去坐牢的!”

他尤帶血痕的雙眼眯起來,微微一哂,似乎被我逗樂了,托起我的下巴:“幾日前你那樣生氣,是氣我許旁人畫我,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心知他想聽的答案是什麽,我卻抿緊唇,一面是想和他較勁,一面卻是因我自己也無法十分确定,我現在對他到底懷有什麽樣的感情。之前我從未對別人産生過因他而産生的種種情緒,所以無從比較和分辨。興許,我過去是一心沉浸在對藝術的狂熱裏,從未學會如何愛一個人,也不知愛一個人是怎樣的心情,在感情上一直是蒙昧的,如同未破蛹的幼蟲,可我尚未生出翅膀自己探索,就被吞赦那林抄了近道,将我直接剝了出來。我沒能自己長成健全的形狀,便困縛在他織就的大網裏,又該怎樣摸索出愛情本來的面貌呢?

“我不知道。”我嘟囔道,“反正你不回答我,我也無需回答你,咱倆誰也沒吃虧,就算扯平了,你以後愛給誰畫給誰畫,我管不着。”

我話音未落,就感到後腰他五指一抓,我的褲腰帶松了,褲子被猝不及防地扒了下來。我一驚,繃緊身軀:“你幹什麽!?”

“扯平了”吞赦那林眼神暗沉,樹藤順脊椎而下,打小孩一樣抽了一下我屁股。我一個激靈,羞紅了臉:“你他媽給我住手!”

“我沒用手。”

我咬牙怒視這無恥的家夥,卻給他牢牢按在懷裏。

“你是我的誰?”

我被他折磨得仰起脖子,大口喘息,看着他的臉,視線都因生理淚水模糊了。

“妻....妻.....嗚....不要了....吞赦那林.....受不了......”

”叫夫郎。”

“夫,夫郎.....啊!!!”

他扣住我的腰,縱狼在林間狂奔起來,狼背驚濤駭浪一般上下起伏,我便似一葉小舟劇烈颠簸。

到狼奔的速度減緩,我頭暈目眩間,被吞赦那林抱下狼背,抱到一顆大樹下,他躺下去,撫摸我的臉,凝視着我的眼,樹藤自身周蔓延開來,無數荼蘼在我們糾纏的十指下綻放。

意識朦胧間,一陣溫柔的暖風吹來,拂過我的周身,像從飄渺的遠方攜來了一串叮叮當當的銅鈴聲,混雜着聲聲輕笑。

“我叫彌伽,你記住了。”

四周景象變幻,樹影婆娑,紅豔的荼蘼壓彎了枝頭。

“你起來。”

身下響起少年沙啞而清冷的聲音。

我一怔,垂眸,順着散落草葉間的漆黑發絲,看見了一張颠倒衆生的冷豔面容。他白雪一樣的皮膚上染着薄紅,一雙湛藍的雙眸比大海還要剔透清澈,一對濃黑的眉毛蹙着,嘴唇緊抿,似蘊着怒意。

這是吞赦那林,年少的吞赦那林,看上去只有十幾歲。

“有沒有跟你說過,你的眼睛比海水還要藍?真漂亮.....”

“你的笛音,聽起來很孤獨,你是不是沒有朋友啊?要不,以後我經常來這兒陪你吧?我給你畫畫,給你畫外面的世界,好不好?”

“當”,一聲沉重宏遠的敲鐘聲撞入我的耳膜,回蕩不絕。

我睜開眼,眼前是一縷袅袅上升的白煙,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焚燒紙質的味道,很像是寺廟裏的味道,對面一方古老的中式木窗內,透入被切碎的細密陽光,照亮了窗下一只伏卧着睡覺的小黑狗。

這是哪裏?

吞赦那林呢?我們不是在泰國的原始森林裏嗎?

我坐起身來,環顧四周。這是間不大的木屋,看屋裏的陳設,不像是泰國,牆壁上還有個小小的神龛,裏面貢着的,像是道家的神仙。

我心裏升起一絲不安。

“吞赦那林!”我一面喚着,一面走到門前,一旁趴着的小黑狗被我鬧醒,汪汪叫着跑到我腳邊,圍繞着我前後打轉,撲咬我的褲腳,令我想起了那只和吞赦那林一起撿來的小黑貓。

我抱起它,拉開門,一眼看見門外站着兩個道士打扮的人,其中一個年長而幹瘦,蓄着長須,另一個年輕健壯,生得劍眉星目——我一眼就認出來,那正是上次在城隍廟裏見過一面的莫唯的小師父。

“小師父,這裏是.....”

“濱城的城隍廟,這是我師尊,道號清絕。”

“您好,清絕....道長。”我打量着四周,這是個位于半山腰上的道觀,雖然天已差不多黑了,但不遠處能望見濱城的海。

濱城靠近東南亞,離泰國很近,是吞赦那林穿越邊境把我送到這裏來的嗎?可他為什麽會送我到城隍廟來,他人呢?心裏愈發不安,“道長,小師父,我是怎麽來的這兒的?”

似乎明白我想為什麽,那道長擡手一指海的方向:“他在海邊呢。”

啊?我幾步走到這高臺的石欄邊,朝下張望,果然望見了下方海灘上吞赦那林的背影。他換了一身白色的道袍,烏發如濃墨在風中彌漫,在這海天一色的背景裏,仿佛即将翩然離去的谪仙一般。倘若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定會被他這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所迷惑.....可今時今日的我,是絕不會再上當了,這家夥哪裏是仙,分明是......

想起雨林裏的情形,我耳根一陣發燙。

“身附魔骨,猶帶神性,我活了這大半輩子,也分不清他到底是神是魔啊。小友,你招惹上他,是你的劫數,也是你的宿緣。”

我疑惑地轉眸看去,見那老道長來到了我身後:“您說什麽?”

他捋着胡須,呵呵一笑:“貧道說,你們有緣。”

我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他為什麽把我送到城隍廟來啊,你們,難道是舊識?”

一個邪神和一個道士?

見老道士點了點頭,我簡直不可置信,還真是啊?

”你們怎麽認識的,什麽時候認識的?”

老道士因歲月沉澱而靜水流深的雙眼望向海邊,似因回憶起了久遠的往事而泛起波瀾:“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啦,那時候,他還是個少年,一雙眼睛比這大海還要藍,無悲無喜,真像一尊神龛上的菩薩,我瞧他第一眼,就知他天生心有靈竅,所以通曉百獸之語,是有仙緣的人,哪知如今再見他,他竟入了魔道,一身的邪力,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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