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相悅
相悅
待到祭典結束,人潮散去,我還沉浸在那林的舞姿中未能回神,就被阿爹一耳光狠狠扇到了臉上。
“方才誰教你起身的?聖女與王上都在王城上看着,若是瞧見你剛才的舉動,我們彌氏上下都要被你害死!”
霎時間我雙耳嗡嗡作響,一陣天旋地轉,一股熱流從鼻間淌下,我一摸,便是一手的血,嘴角也磕破了,腫脹起來。
“伽兒!”阿娘驚叫一聲,撲過來護住我,在馬車前朝阿爹跪下,“老爺,伽兒不是故意的,只是覺得新奇,一時沒能忍住起了身,老爺莫要責罰。”
若是聖女怪罪,我親手扒了你這豎子的皮,獻上去賠罪!”
“老爺,老爺莫怪罪他,要罰便罰我,是我這做阿娘的沒教好他!今日還是伽兒的生辰哩,老爺就在看生辰的份上,繞了伽兒吧!”阿娘給吓得魂不附體,跪行上前趴在阿爹足下,也被他踹了一記窩心腳,跌坐在地。
我顧不得身上疼痛,哭着爬上前抱住了阿娘,一旁阿妹也被吓哭,跪在阿娘身側,不知所措,瑟瑟發抖。
“哎呀,老爺消消火,為這庶子氣壞了身子不值當.....”大夫人柔聲安慰着阿爹,将他扶上了車,嫡兄嫡姐也漠然地跟着鑽進了車廂。他們平日并不欺負我們,只是将我們視作蝼蟻,視而不見,雖多年來居于一個屋檐下,我們兩房卻像是兩個泾渭分明的世界的人。
阿爹看也未多看我們一眼,便徑直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彌伽!”
我尋聲望去,竟發現是私塾教書的泰先生,他不似往日那副溫和如玉的謙謙君子模樣,面色鐵青地将我扶起來,看向阿娘:“這是怎麽了?他怎得講你們打成這樣?”
“謝謝先生。”我接過帕子,擦了擦唇角的血,想将阿娘扶起,阿娘顫抖了一下,顯是給踹出了內傷,起不來身,先生伸出手,也似想要扶她,阿娘卻朝他一彎身,避開了,低着頭道:“男女授受不親,還請先生避嫌。”
先生的手懸在半空,抖了一抖,收了回去。
“二夫人還請快些上車吧,回去晚了,怕老爺遷怒于你。”一個低悶的聲音傳來,是平日和我們相熟的馬夫巴羅叔。他不知為何,眼眶也是紅的,一個壯碩如牛的大個子,在阿娘面前跪伏下去,趴在她足下,容她踩着自己的背上了馬車。
扶阿娘和阿妹上了馬車,我正要跟上去,卻給阿娘攔住。我不明所以,見她淚水盈盈的擦了擦我的鼻底唇角的血,望向先生:“還請先生收留彌伽一晚,待老爺氣消了再送他回去,今晚老爺在氣頭上,若是回去,不知要被打成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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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先生捏了捏我的肩頭,溫聲道,“二夫人放心,我定會照顧好伽兒。”
伽兒?
先生從未這樣親切的喚過我,卻令我不覺怪異,反而心下一暖。和先生回了他的住所,先生親自給我上了藥,又給我煮了一碗甜粥,味道竟和阿娘煮的很像,我吃得很是滿足。
這一夜,我徹夜未合眼。
次日,天不亮,我便輕手輕腳地從先生的住所偷溜了出來。
到了那顆樹下,見白哈爾不在樹上,我心知這是可以進去的信號,心下大喜,爬樹翻牆,一探頭,便驚訝地瞧見一抹紅衣人影站在樹影濃郁的牆根下,擡頭望來,似乎已等了許久。
我跳下去:“這麽早,你就起來了?”
“我,一夜未眠。”
“這麽巧.....我也是。”我癡癡望着他,斑駁樹影間,他還身着昨夜的傩舞時穿的盛裝,像黎明時分的朝霞,美得驚心動魄。
“生辰快樂,彌伽。”
——原來他在此等我一夜,是為了對我說這話。
“謝謝。”我喃喃道,“你的舞,很美。”
“我.....才臨時練了兩日,跳得不好。”
我的心猛地一跳,臨時,兩日?
是在知道我的生辰後,他臨時練的?他果真是為了跳給我看?
因為生在祭祀神鬼的中元節,又是庶子,我的生辰自小就是被刻意避開忽視的,阿娘和阿妹也只會私下為我慶生,從不敢明着來,而他,竟在舉國矚目的中元節祭典上,為我跳一支慶生的舞。
我呆在那兒,幾日心裏積壓的委屈憤懑都煙消雲散,見他緩緩走近,藍眸凝視着我的臉,目光落在我唇角,眼神一沉,眉心蹙了起來。
“你怎麽了?”修長如玉的手指落在我臉頰處,“為何傷成這樣?”
我一驚,搖搖頭,用頭發遮住腫脹的唇角,不願給他細瞧這狼狽模樣:“掏馬蜂窩,給蟄着了,沒事,過兩日就消了。對了,這戒指,我不用了,師父說我可以尋火焰石代替,我來還給你。”
說着,我從懷裏取出那枚紅玉髓戒指,手腕卻被攥住,距離被突然拉近,我險些撞到少年與我一般單薄的懷裏,近在咫尺的藍眸眼底仿佛畫裏掀起了滔天巨浪的海,什麽情緒要撲出來,将我淹沒。
“給你的,就是給你的。”灼燙的手指觸到我唇角,“好痛.....”
我看着他,如做夢一般,懵懵搖頭:“已經不痛了.....”
“我痛。我好痛。”他盯着我唇角,聲音似從齒關裏迸出來,“我身為聖君,該庇佑萬民,卻連自己想保護的人,都護不住,成日修煉又有何用?”
我心弦狠狠一顫,再也忍不住攥住了唇角他的手指,踮起腳尖,在他的臉上一親。嘴唇觸到他臉頰細膩的肌膚,我轉瞬驚醒過來,被自己的大膽吓到,慌忙後退,卻見他盯着我,眼神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往前兩步,迫近過來,擡手扣住我的雙肩。我的背撞上石牆,下一刻,嘴唇重重覆上了比花瓣更柔軟的觸感。
“唔!”
我渾身一震,攥緊他的衣襟,在手心揉成一團,急切地回應,可我們都是不知道如何親吻彼此的少年,只顧莽撞地吮咬對方的唇,牙齒與牙齒磕絆相撞,很快,互相交纏的舌尖都染上了絲絲甜腥。
到彼此都喘不過氣了,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我恍惚只覺自己在做夢,喘息着撫摸他的面龐,生怕下一刻,夢便醒了,又被他捉住手腕,抵在牆上親吻。我緊緊回擁住他,感到他與我緊貼的胸膛裏,心跳共振得一般急亂,方覺得這一切是真的。
我的心上人,這孤寂高貴的王子,遙不可及的小聖君,與我懷着相同的心意。我們兩情相悅,都不止當對方是最好的朋友。
到再次分開時,我們的衣衫頭發都淩亂不堪了,感覺到自己和他身子的異樣,我不可置信地往下掃了一眼,頓時耳根滾燙:“你怎麽也.....”
他立刻背過身去,将腰帶系好。
我亦羞恥難耐,轉身去爬牆,可還未爬上去,腰便被一把擁緊,拽了下來。他兩只手形成一道桎梏,将我困在了牆與他的胸膛之間:“你又要走?又要不告而別?那日,當着衆人的面,我不能與你相認.....你生氣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