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血夜(修頭發bug)

血夜(修頭發bug)

這陣仗,不像是來送飯,也不像是來放我們出去。

聽到門口開鎖的聲響,我咬了咬牙,拿下門栓攥在手裏,待他們一推開門,便照着進來的第一個人頭上狠狠掄去。

可我一天一夜沒進水米,又哪有力氣,門闩砸下去,被家丁輕而易舉地揮手擋開,一把抓住我的衣襟,将我扛了起來。

“你們要帶伽兒去哪!”

阿娘撲過來,去被家丁一腳踹開,撞在牆上,沒了聲響。

“阿娘!”我厲聲尖叫,捶打踢踹,可我力氣太小,無濟于事,被一路扛進了主院。一進側門,我便看見,宅子的前院裏,阿爹和族中長輩與後輩們,都齊刷刷地朝宅子的方向跪着,彌蘿也跪在其中,滿臉淚水,瞧見我,登時睜大了眼。我往宅內瞧去,宅門兩側立着四五個身着紅衣尖帽的蒙面人,前廳正中素來只有我阿爹能坐的椅子上,赫然坐着一位白發彩衣的女子,手裏握着一根長杖。

那女子亦蒙着面,只露出一雙鳳眸,她的眼瞳如那林一般亦是藍的,卻與他不像,泛着劇毒的色澤,讓人想到藍色竹葉青的背鱗。

我一驚,那不就是那日我窺見的那林的母尊,荼生教的聖女嗎?

家丁将我扔到地上,扭住了雙手。

“便是我這孽子誘拐了小聖君,還請國師恕罪。”一片死寂中,我聽見那個我已經不願稱為阿爹的男人的聲音,透着谄媚。

“哦?好大的膽子。”那女子輕笑了一聲,“把他押過來,讓我瞧瞧。”

我被家丁粗暴地拖到那女子跟前,冰冷的手擒住我的下巴,迫使我仰起臉來,對上那雙冷藍的眼眸,離得如此近了,我才發覺,她的眼型與那林其實是很像的,尤其是眼尾的部分,都有很長的陰影。

“一個小子,卻生得如狐媚子一般,比姑娘還漂亮,怪不得,能誘得我兒連小聖君與王子都不肯做了,要與你私奔。無知小兒,險些壞了我的大計。”她盯着我,眉眼半眯,眼神裏卻并無怒意,就仿佛一個冷血的屠夫在看着刀下的死囚,毒蛇纏着獵物的屍體。

“身上陰氣甚重,想必彌家命盤坐陰的一對雙生子,其一就是你了。”

我不知她為何這樣問,點了點頭,就聽見背後一陣騷動,一扭頭,一個瘦小的人影竟然沖進宅門內,撲倒在了我身旁,竟是彌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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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誘拐小聖君的是我,不是阿兄,那些畫都是我求阿兄畫的!”

“彌蘿,你胡說什麽!”我一把捂住她的嘴,見她盈着淚水的眸子睜得大大的盯着我,眼底充斥着決絕的神色。阿妹一貫是膽小的,我竟未想到她有這樣的勇氣,要把生的希望留給我,想是這兩日的事将她刺激得太狠了。我不給她犯傻的機會,心一橫,将她狠狠一推,将腰帶內側的紅玉髓戒指掏了出來,舉得高高的,好教國師看清楚。

“是我,這是小聖君送我的戒指。”

國師掃了一眼我手中的紅玉髓戒指,目光落回我臉上,又移回阿妹臉上,仿佛沒有聽見我們的争辯,也毫不關心,點點頭,笑道:“兩個都在.....甚好。”

“這孽子犯了大錯,要殺要剮,任憑國師處置。”那個男人的聲音又自後邊傳來,“一千金铢,我亦不求,只求國師能賜我.....”

“彌長老,你晉升長老那日供奉的那張人皮,是取自什麽人的身上?”不待身後我那冷血的阿爹說完,女子的聲音便将他驀地打斷。

這句話令我我打了個寒噤。

“是,是我家的馬夫。”

國師冷笑一聲:“你可知,王上自戰後回來,夜夜被厲鬼纏身,那張皮,我是要拿來為王上做驅魂幡的。我是不是曾與有資格晉升長老的教衆都交待過,男子身上濁氣重,這一次,要貢女子或童子的皮?”

“國,國師恕罪!那日,我一時氣憤,将那賤貨身上的皮打壞了,恐國師怪罪才.....”身後的聲音顫抖不已,我氣得雙目充血,扭身朝他猛撲過去,只想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卻被家丁們拉扯開來。

“你不是人!”我聲嘶力竭地朝他大吼,一口唾沫淬到他臉上。他從小待我和阿妹不好,将我們當成野草一般也便罷了,可他竟是真的想拿阿娘的皮去換自己修仙的機會,我還當他是沒狠心剝阿娘的皮,原來只是失手打壞了,真真毫無人心,比畜生還要不如。

“晚了,厲鬼反噬,王上生了重病,如今卧床不起,遷怒于本尊。本尊身為國師,自當給王上一個交待。”

”國師恕罪,國師恕罪!都怪我疏忽,忘了國師的叮囑,我願贖罪,贖罪,将我這一雙兒女都獻給國師......”

“阿爹!”彌蘿不可置信地哭叫出來,我抱緊她,恐懼憤怒得渾身發抖,就連素日對我們冷眼相待的大夫人也看不下去,抓住瘋子的胳膊,聲嘶力竭道,“老爺,他們是你的親子啊!”

“無知婦人,你閉嘴!這對孽種根本不是我的種!”

“單單是你這一雙兒女,哪裏能平息得了王上怒火?”國師慢悠悠地站起身來,手杖踱了踱地面,目光掃過我和彌蘿,看向門口兩側的蒙面人,“除了這兩個留活口,餘下的,格殺勿論。”

我一呆,便見宅門兩側的蒙面尖帽人朝院中跪着我的族親們走去,那個曾被我喚作阿爹的男人大喊一聲,跳起來朝前門跑去,其餘的人也反應過來,朝前門和側面四下逃竄,可門口早已被騎馬持刀的衛兵堵得嚴實,又哪裏跑得出去,退回來便被那些蒙面人抓住,割喉的割喉,開膛的開膛,不過眨眼之間,院中便已血流成河,片刻前那令我恨極的人亦跪趴在了地上,頭頸斷掉,心肝肚腸淌了一地。

“啊!!!!”阿妹吓得尖叫一聲,軟在了我懷裏。我亦渾身僵硬,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傳來:“伽兒,蘿兒!”

我身軀一震,循聲望去,竟瞧見阿娘從側門闖了進來。

“呵,我當前任聖女逃去了哪兒呢.....”身後傳來一聲輕笑,教人不寒而栗,“原來,與我一樣,叛出占婆教逃來了古格,當年教主果然沒有騙我。怪不得,這兩個孩子天生靈脈異于常人,原來是前任聖女的血脈啊。”

我一愣,什麽前任聖女?我望向身後,見國師直盯着我阿娘的方向。

阿娘跌跌撞撞地沖過來,張開雙臂攔在我與阿妹身前:“國師,求求你,看在我們一樣都曾是受盡踐踏的可憐女子的份上,放過我的兒女,我願獻出自己,皮也好,心也好,你盡管拿走!”

“阿娘,你在說什麽!”

我拽住阿娘的衣角,卻被她一把推開:“快跑!帶你阿妹跑!”

“哈哈,我要你有何用?你早就靈脈盡毀,比普通人還不如,但你的兒女倒是上好的祭品。”

阿娘回過頭來,見我和阿妹還沒走,聲嘶力竭地吼道:“還不快逃!”

話音未落,一片白光擦着我的臉頰閃過,掠過了她的脖頸。

那是一把葉子大小的飛刃。

阿娘的身軀晃了晃,怔忡地望着我,咽喉處漸漸綻出一道血線,她的嘴唇嗫嚅着,似乎想對我說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了。我用那林的血,用他的愛和自由換回來的阿娘,片刻前人生已有了新希望的阿娘,就這麽倒在了我的面前——而這一次,我永遠失去她了。

我跪倒在地上,顧不上懷裏昏迷的阿妹,四足并用地爬到阿娘的面前。她躺在血泊裏,睜大眼望着我,嘴唇翕張着,血沫從喉嚨裏噴濺出來,濺了我滿頭滿臉。我抱緊了她,短暫的一陣萬籁俱寂之後,我聽見了猶如野獸一般的哭嚎。而那,竟是我自己的聲音。

濕漉漉的手指拂過我的手心,一筆一劃,同時,一根冰涼的硬物被塞進指間。

我垂下眼眸,掌心裏,有一枚彎月狀的發簪,還有一個血淋淋的殘字。

“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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