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信與畫
第26章 信與畫
典禮過去沒幾天，就是劇組校園戲開拍的日子。天氣漸涼，莫絕去的時候已經穿上了大衣。
今天要拍的第一場戲，是三人的重頭戲，所以三位主演一大早就來到了片場。
戲服是劇組定制的秋季校服，深紫色西式外套裏是米白色羊毛衫，白色內襯還配有休閑黑色領帶。
流景路過莫絕化妝間的時候，對方正靠坐在椅子上，一邊翻劇本一邊等化妝師上妝，安和則拿着保溫杯和外套站在旁邊。
看到鏡中少年矜貴的形象，流景瞬間感受到一百點暴擊。
大家同樣的校服三件套，為什麽莫絕穿起來，就顯得這麽貴氣？
瞥到門口的身影，莫絕疑惑出聲，“流景？”
被發現後，流景不好意思地走進來，說出早就想好的請求。
劇組第一天拍校園戲，第二鏡有很多戲份，他擔心自己不在狀态，演不出寧栀少年時期的樣子，才提前過來找莫絕對戲。
“來吧。”
寬敞的化妝間響起對臺詞的聲音，偶爾還有耐心的指點聲傳來。
等全部就緒，校園戲第一場第一鏡終于開拍。
秋陽融融，微風正好。
莫絕和顧言身穿校服走在校園主幹道上，空氣中洋溢着茉莉的清香。
道路兩旁不斷有人停下腳步，偷偷看向兩人，發出或興奮或激動的議論聲。
作為北望中學最耀眼的“雙子星”，兩人不僅有校草的名號，更是全校的風雲人物。
一個是年少成名的天才畫家，一個是橫掃各種獎項的高冷學神，兩人一出現，就引起所有路過學生的圍觀。
“聽說你拒絕了籃球社的邀請？”
“嗯，”冷夏踢開腳邊的石子，“實力太差。”
“呵呵呵……”顧傾城低聲笑起來。
原來冷夏拒絕竟是嫌棄社團太弱，不知那位求才未果的社長，聽到這答案會作何感想。
這時，一個身影從花叢中蹿出，打斷兩人的交談。
“冷學長！”來人是位長發女生，姣好的面容因為羞澀帶着些許紅暈。
被人擋住去路，兩人只好暫停腳步。冷夏淡淡掃了對方一眼，冷淡地，“有事？”
“請收下我的心意！”
說着，女生拿出準備好的禮盒，雙手遞至冷夏面前，清純的容顏映着緊張和期待。
精美的桃紅盒子系着紫色絲帶，看起來很是浪漫，顧傾城興致盎然地看向身側的好友。
冷夏漠然地看着禮盒，冷聲道，“不要擋路。”
眼見女生快要哭出來，顧傾城無奈地笑笑。讓女生當衆下不來臺，還真是冷夏能做出來的。
“我可以代他收下嗎？”
女生紅着眼看向微笑的少年，忙不疊道謝，“謝謝顧學長！”
接過禮盒，顧傾城笑着說不用謝。
機器緩緩推進，鏡頭中央的少年笑得溫文爾雅，如玉面龐生動極了。
女生瞬間紅了臉頰，然後飛快跑開。圍觀人員漸漸散去，兩人繼續往前走。
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指拿着與校服色系相近的禮盒，冷夏越看越覺得刺眼，忍不住抱怨，“你又招蜂引蝶。”
抱怨的語氣帶着小別扭，顧傾城眼裏的笑意無奈極了，“這可是你招來的。”
“我都拒絕了，你還接。”
“畢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不需要。”
中遠距離的畫面裏，一個冷漠帶着不屑，一個無奈而寵溺，角色表情把握得非常到位。
陳導滿意地看着機器屏幕，沒有喊卡，直接讓兩人順勢進入下一條拍攝。
“那下次不幫你收了。”顧傾城故意說。
“你自己的也不要收。”
少年唇邊的笑容愈發無奈，冷夏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霸道。
每次回到座位，他倆的抽屜總會被各種粉紅信紙和禮物塞滿，難道要他全部扔掉嗎？
“抽屜裏的那些都扔掉。留那些書信幹什麽？”冷夏幹脆地。
顧傾城有一瞬間語塞。
留着當然有用啊，他現在情書寫作技能滿分了都……
“寧栀還等着呢，走吧。”顧傾城及時轉移話題。
不再探讨收不收禮物的問題，冷夏注意力瞬間轉移到馬上開始的籃球賽上，“還有十分鐘，得快點兒了。”
“嗯。”
“卡！過！”片場适時響起陳導的聲音。
這邊莫絕下了場，相中了道具盒子，便抱着去找導演，“導演，這個盒子我可以拿去用嘛？”
還以為莫絕有什麽事找他，陳導一臉懵，“拿去吧，這幕過了。”
“謝謝導演。”
工作人員還在籃球館最後布景，得到允許的莫絕腳步輕快地回到室外的休息區。
坐在那兒研究劇本的流景，疑惑地看向莫絕，“要這個做什麽？”
這盒子除了外型好看點兒，似乎沒有什麽用處。有工作人員覺得好奇，放慢腳步聽兩人講悄悄話。
“可以用來裝巧克力。”莫絕邊說邊打開躺椅旁的儲物箱。
劇組出外景時，演員基本都會帶個小箱子，用來裝手機水杯這些容易丢落的東西，莫絕也不例外。
衆人好奇地湊過去，結果看到滿滿一箱子的零食，各式各樣都有，其中甜品居多。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莫少……衆人眼神複雜地看向莫絕。
傳聞中高冷的莫少，此時正旁若無人地撕開巧克力外層錫紙，慢慢品嘗着卡爾斯做的愛心巧克力。
那身心愉悅的模樣，看得流景忍俊不禁，“好吃麽？”
“那當然。”
如此果斷的回答讓流景更好奇了，難道是哪位甜點大師做的？光是看着就很有食欲了。
“想嘗嘗嗎？”莫絕問。
流景眼睛瞬間亮起，“好啊。”
莫絕：“不給你吃。”
流景： “……”
不給吃為什麽還要問人家(┯_┯)？
看到流景一臉沮喪，莫絕笑眯眯地說，“逗你玩的。想吃哪個，自己挑。”說着，大方地推出儲物箱，任君挑選。
迎着衆人難以置信的目光，流景毫不推辭地上前挑了塊跟莫絕吃的那塊一樣的，然後撕開了包裝紙。
醇香的巧克力包裹着香脆的可可球微粒，入口即化的絲絨觸感讓流景眉眼飛揚起來。
“好吃吧？”
“嗯嗯！”
簡單的一塊夾心巧克力竟能做出如此細膩的口感，流景對巧克力贊不絕口。
莫絕注意到周圍人既羨慕又不敢上前的表情，“你們也想吃？”
有妹子像小雞啄米般點頭，瞧着流景這麽享受的樣子，莫少吃了都說好吃的巧克力，她們好想嘗嘗。
“自己來拿吧。”
哇，真的可以嗎？
之前在劇組相處的時候，大家知道莫少其實脾氣很好，一點兒架子都沒有。看到莫絕沖他們擺手示意，大家紛紛湊過去。
圍觀的基本都嘗到了莫少獨家巧克力和甜點，導演和顧言那兒也分到了許多。
吃着令人心情愉悅的美味巧克力，大家神态惬意而放松，莫少的巧克力真的超好吃啊。
“還有麽？”流景吃完自己的那份兒，意猶未盡地看向莫絕，“再給我個。”
“沒了。”說着，莫絕“啪”的一聲蓋上蓋子，隔絕了對方觊觎的視線。
流景委屈巴巴地小聲嘀咕，“我都看到了，箱子裏還有好多。”
莫絕苦大仇深地回視，“再給你，我就不夠吃了。”
“哈哈哈哈，”那邊傳來陳導爽朗的笑聲，“小莫啊，”
“導演？”
“讓流景拿他的零食跟你換。”
“對哦。”
于是乎，大家笑不攏嘴地看着兩人像小朋友一樣讨價還價。
最後，莫絕用三塊巧克力換得一盒酸奶兩盒布丁，開心地結束戰鬥。
“失策啊失策，”流景一臉人生無望地搖頭嘆氣，“看來改天得多帶點零食交換了。”
片場頓時笑聲一片，氣氛一下子變得歡脫起來。
從那天起，劇組成員似乎有了個不成文的規定。
要想嘗到莫少那兒超好吃的甜點，就必須也拿出好吃的零食作為交換。
久而久之，大家每天到劇組都會習慣性給莫絕帶去各種各樣的零食。
而莫絕，俨然成了《時光之城》全劇組的團寵。
場地中央是激烈的籃球賽，場下是震耳欲聾的加油聲，火熱的氣氛随着寧栀一個漂亮的三分投達到頂峰。
寧栀從場地外圍跑過，絢爛的笑容引起就近觀衆席興奮的尖叫聲。條件反射地，他望向最中央的那排坐席。
傾城和冷夏似乎在交談着什麽，他看到冷夏投來贊許的目光。得到肯定後的寧栀更加信心十足，注意力重新回到比賽之中。
冷夏注視着場中的情況，點評說，“寧栀實力不錯。”
顧傾城點頭以示贊同，“之前只是缺乏自信。北望的籃球社似乎也沒那麽差？”
“……”冷夏抿唇，對好友的打趣沉默不語。
“嘟！”随着一聲哨響，上半場比賽結束，北望中學領近二十分。
隊員陸續回到休息區，音樂聲響起，雙方拉拉隊開始她們的精彩表演。
寧栀看到更衣室門口的身影，立即跑了過去，“傾城！”
顧傾城将準備好的毛巾遞給他，“擦擦汗。”
寧栀開心地看着他，迫不及待地，“剛剛我表現得怎麽樣？”
“不錯。”
“嘿嘿，”寧栀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是冷夏教得好。”
“他專門教你的？”
“嗯吶，上周末我去找他的時候，他剛好在練球。”
“這樣啊，”看着正在喝水的寧栀，顧傾城若有所思。
“卡！準備下一鏡！”
陳導聲音傳來，流景心底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這條因為他的緣故已經重來兩次了，好在第三次終于過關，否則他都該不知道怎麽面對莫絕了。
“流景，過來一下。”
聽到陳導喊他，流景立即放下水瓶跑了過去，“導演？”
“剛剛我說的心理，記得多揣摩揣摩，前半部眼神變化很重要。”
“好的導演，我會努力！”
盡管剛剛鏡頭裏流景看到莫絕時，眼中有雀躍和驚喜，但他想看到的那種淺淡的迷戀，還是沒有完美地表達出來。
不過流景這孩子很用功，慢慢來吧。陳導視線轉向休息區，看到莫絕和顧言正在讨論劇本。
“沒事的時候多和他倆交流交流，對角色塑造也有幫助。”
“好的，謝謝導演。”
“去吧。”
莫絕好笑地看着流景沮喪地朝他走來，“又挨罵了？”
“唉……”流景坐到一旁，深深嘆了口氣，“導演說讓我多揣摩揣摩角色心理。”
青春期那種懵懂的迷戀，對于很早接觸娛樂圈的他來說，還是比較陌生的。
“找不到感覺？”莫絕問。
流景：“嗯。”
莫絕：“找本書看看？”
流景：“……”
難道要他去看愛情小說？
剛吐槽完，流景就看到安和抱了幾本小說走過來，封面上那些花花綠綠的都什麽鬼？
見對方一臉懵逼地看他，安和奇怪地，“不是說要看嗎？”
流景：“……”
你們真的是在認真地提建議嗎？
在莫絕充滿笑意的注視中，流景苦哈哈地接過那摞言情小說，默默轉身離開了。
等流景離開，顧言不解地看向莫絕，“你很關心他？”
“還好吧，畢竟還是個孩子。”微涼的聲音略顯平淡，莫絕拿過凳子上的那盒布丁，才不承認是吃人的嘴短。
顧言對莫絕謎之慈祥的語氣不予評價，心道莫絕剛過完十九歲生日，怎麽就……
思及生日，顧言想起那天晚上交給莫絕的那封信箋。
“那天的信，你看過了麽？”
莫絕拆着布丁外包裝，疑惑地，“信？”
“嗯。”顧言的心随着對方的疑問緩緩下沉，眼睫微垂，有些失落。
他以為那晚發生的事情足以将兩人拉得很近，原來還是他的一廂情願。
吃完最後一口布丁，莫絕終有得空解釋，“那晚掉進泳池後，外衣落水裏了。”
不用說那封信了，連他的手機都被水泡壞了，還有顧言送他的手表，都找專家去修了。
聽罷，顧言心中漾起一絲慶幸。
莫絕卻直接道，“你想說什麽，直接告訴我吧。”
“……”顧言沉默着，似乎是在猶豫怎麽開口。
兩秒後，莫絕看到男人的耳後根變得微紅。
這是害羞了？
好吧，如果能坦率地說出來，又怎麽會用文字來表達。
莫絕給他支招，“要不你再寫一封？”
顧言搖搖頭，清冷的黑眸映出複雜的神色，“下次我講給你聽。”
“好。”莫絕沒意見。
交談間，下一幕已經準備完畢，顧言跟莫絕說了聲，便起身走向場地中央。
因為是顧言和流景的對手戲，所以莫絕可以在休息區多待會兒。
“安和，找一下我的畫本。”
來片場之前，是卡爾斯幫他收拾的行李箱，以至于他自己的畫本，都不知道放在哪裏。
好在安和記性好，在片場幫他整理物品，總能打點得滴水不漏。
“在這兒，少爺。”安和從背包裏拿出個精致的方盒，遞給莫絕。
莫絕打開盒子，裏面是準備好的繪本和鉛筆，還附有幾張人物素描小樣。
卡爾還是一如既往的細心吶，莫絕翻開空白的一頁，眼神放空，準備畫些什麽。
視線轉過片場中央，他看到顧言正跟流景對戲，他記得這一幕。
寧栀在中場休息時無意聽到顧傾城與冷夏的對話，情緒低落地回到賽場，發揮失常導致比分被反超，北望失去了這場勢在必得的比賽。
當賽後人群散去，籃球館靜悄悄的，只剩下場地中央兩人。冷夏正靜靜地看着身穿白色籃球服的男孩，男孩垂着頭不吭聲，有眼淚無聲滴落在衣襟。
望着顧言将手輕放在流景頭頂以示安慰的場景，莫絕想，就畫這一幕吧。
灰色線條勾勒出粗略的人物輪廓，少年腦海裏浮現出顧言的模樣。
他想象着當看到寧栀在哭泣時，那張冷俊的臉會有怎樣的神态和表情。當人物姿态勾畫完畢，他仔細描繪着男子的面部神态。
筆下的冷夏眉心微蹙，清冷黑眸深邃有神，他正颔首看着低着頭的寧栀，眼神沉默，薄唇微抿。
寧栀還在抽泣，冷夏只是無聲地站在一旁，也許那輕撫發絲的手掌，已經是他所能表達出的最直白的撫慰。
眼睛為你下着雨，心裏為你打着傘。冷夏慣常清冷的眼神裏沒有多餘的複雜，卓然的姿态流露出簡單的心疼。
安和靜靜坐在一旁看着，直到那筆下的畫面裏愈漸成形。
莫絕畫完了，場地中央的拍攝還在繼續。翻過新的一頁，他開始描畫兩人打籃球的場景。
于莫絕而言，對冷夏的每一次刻畫，都是他一步步接近顧傾城內心世界的過程。
那是等待時光掩埋的愛情，那是作為一個旁觀者的冷靜。
那個才華橫溢的孤獨畫家，那個發着光的溫柔少年，都是顧傾城少年時期最真實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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