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洪武十八年二月底,幫助崔淼的婦人一家被殺,而崔淼和薛祿則被當做嫌疑人送進了監牢,沈清夜半來監牢見崔淼,将自己掌握的情況告知崔淼後離開。

沈清剛走,崔淼和薛祿還未說話,就聽隔壁的監牢傳來說話聲,“嗚,深更半夜的居然來了只貓兒,“喵喵”叫個不停,真是擾人清夢!”

崔淼和薛祿對視一眼,均看到了對方眼底的警惕。崔淼看向隔壁,只見一個看不清容貌、蓬頭垢面的男人,正靠在欄杆上假寐。崔淼走了過去,在男人的旁邊坐下,試探的說道:“既是貓兒,自然是聞到了老鼠的味道才會來,老鼠禍害主人家的糧食不說,還四處肆虐,你說是否該有貓兒過來抓他?”

男人低着頭尅着指甲裏的泥垢,然後彈向一邊,說道:“這老鼠确實該抓,只是老鼠被主人家養的又肥又大,還有尖利的牙齒和爪子,這貓兒若是個不中用的,說不定就被老鼠給吃了。”

崔淼絲毫不嫌棄男人的邋遢,笑着說道:“再大的老鼠也只是老鼠,能長這麽大,也不過是主人打了個盹,況且貓兒同樣也有銳利的牙齒和爪子,抓住他們只是遲早的事。”

男人攏了攏猶如雜草般的頭發,露出一雙清明的眼睛,說道:“你倒是對貓兒很有信心,可惜來這兒的貓兒多了,大都沒能活着出去,就像你們兩個,不也深陷囹圄麽?”

崔淼看着他好奇的問道:“先生怎麽稱呼,因何被關進來?”

男人不答反問道:“你為何稱我為先生?”

崔淼看了看他的手,雖然滿是泥垢,卻只有手指上有些薄繭。他笑着答道:“先生的手告訴我,你之前應該是個讀書人。”

男人一怔,看着自己早已習以為常、滿是泥垢的手,竟罕見的有些赧然,他讪讪的收回手,說道:“唉,我已經在這監牢之中過了一千個日夜,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經你提及,居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崔淼安慰的笑了笑,說道:“先生之前在何處謀生?”

男人眼底閃過複雜的情緒,悲憤,傷痛,絕望,種種情緒交織,讓他整個人陷入了痛苦的回憶。半晌後,他才緩緩說道:“我叫徐文,是洪武十年的進士,在衙門裏謀了書吏的閑職。偶然間發現了縣令的秘密,不過為了保命,我并沒有聲張,後來因為實在看不慣縣令貪得無厭的模樣,在一次喝酒時,發了幾句牢騷,然後就被抓緊了這裏,這一晃便是三年。”

崔淼聞言不禁眼睛一亮,問道:“先生發現了什麽秘密?”

徐文謹慎的看了看四周,低聲答道:“縣令徇私舞弊,貪腐糧稅的證據。”

崔淼緊接着問道:“證據可在先生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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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沉默的看了崔淼一會兒,不答反問道:“你這只貓兒是誰家的?我該如何信你?”

“我叫崔淼,燕山衛副千戶,奉燕王命令調查北平府貪腐一案,現已将大興縣縣令押送京城,此來宛平就為調查此案。”

“燕王?北平府的貪腐案?難道已經驚動燕王?”

“不止燕王,陛下也已知曉此事,燕王只是奉命調查。先生,主子已經傳下命令,老鼠再肥大,也猖狂不了幾日了。”

徐文眼底浮現興奮的神色,說道:“這麽說我還有出去的一日?”

崔淼點點頭,肯定的說道:“是,先生。我始終相信“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或許會久一點,但沒人躲得過。”

“好!好啊!”徐文的眼圈泛紅,被無故關進這裏,熬了一千個日夜,他以為自己會死在這監牢之中,沒想到竟然還有出去的可能,無論如何他都想試一試。

崔淼沒有催促,給徐文足夠的時間去緩沖,他明白那種絕望中突然迎來希望的心情,因為他不止一次體會過。

徐文平複了心情,低聲說道:“大人,那日我在放置卷宗的庫房整理案卷,偶然間發現一處暗門,暗門後面是一處密道,好奇之下我便沿着密道一路前行,走了大約一個時辰,才走到密道的出口,那是一處山洞,裏面堆滿了一袋袋糧食,只是可惜,山洞內陰冷潮濕,有很多糧食都發了黴。我不敢原路返回,就在山洞裏找出路,誤打誤撞間觸碰了機關,山洞的石門被打開,我這才走了出去。”

崔淼急切的問道:“那先生可還記得暗門、機關所在?”

徐文點點頭,擔憂的說道:“時隔三年,也不知他們是否有所改變。”

崔淼興奮的說道:“無論是否改變,總歸要試上一試。待案件結束,崔淼一定為先生請功!”

徐文搖搖頭,感慨的說道:“大人嚴重了。三年的牢獄之災讓我幡然醒悟,再多的榮華富貴,也不及家人相伴。唉,三年了,也不知家中父母妻兒過得如何?”

崔淼奇怪的問道:“先生入獄三載,難道家裏沒人來探望?”

徐文嘆了口氣,說道:“頭一年時,父母妻兒都來看過,可半年後,便杳無音信。我心中焦急,卻身陷囹圄,無法脫身,直到現在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

“衙門中便沒有一個先生信得過的人麽?”

徐文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說道:“若有,我又怎會被關進這裏?衙門口的人都被縣令同化了,不過也怪不得他們,都是為了謀生而已。”

崔淼安慰的說道:“先生出去指日可待,到時回家一看便知。”

徐文現在也只能這般安慰自己,他将暗門和機關的位置詳細的告知崔淼,而崔淼也跟他說了說大興縣的情況,兩人就這樣背對背的聊着,不知不覺間天已經蒙蒙亮,這才若無其事的各自回去,躺在稻草上假寐起來。

薛祿坐在崔淼身邊,輕聲說道:“你為何這般輕信與他?”

“薛大哥可有仔細觀察?亂糟糟猶如枯草的頭發,手指裏漆黑的泥垢,蒼白的膚色,黑黃的牙齒,破爛難聞的衣服,每一處細節都在告訴我,他确實是這裏的常客,因為沒有哪個能假扮的這般真實。”

薛祿接着問道:“那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崔淼想了想,說道:“我們身在監牢之中,傳信不便,只能靜等夜晚來臨,親自去看一看。”

“你是說今晚越獄?”

崔淼點點頭,說道:“若他所說是真,那我們便沒有再呆在這裏的必要。若他所說不實,我們便再做打算。”

聽到有腳步聲傳來,兩人便噤了聲。

“老王頭,老王頭,去哪兒了這是?”一名看管監牢的差役走了過來,眼睛四處搜尋着。

“我在這兒呢。”老王頭聽到動靜,從昏睡中醒來,揉了揉酸痛的脖頸,奇怪的說道:“咦,我怎麽在這兒?”

年輕差役走了過來,嬉笑着說道:“老王頭,昨晚又偷喝酒了吧?看這模樣還喝了不少,睡覺都睡到這兒了。”

老王頭昨晚确實喝了酒,不然也不會那麽輕易便讓沈清得了手,他老臉一紅,讪讪笑着說道:“就喝了兩杯,不多,不多。”

年輕差役顯然是不信,不過也沒再多說,和老王頭交接了班,拿過鑰匙,便開始巡邏。

這一日過得很平靜,除了糟糕的環境和猶如豬食一般的食物外,并沒有令崔淼糟心的事發生。很快便到了夜間,老王頭又來交接班,待巡邏完畢後,将自己藏在角落的酒壺拿了出來,一包花生米,一壺老酒,喝的那叫一個舒心,甚至還哼起了小曲兒。

夜半更深,大牢裏傳來老王頭震天響的呼嚕聲,崔淼驀然睜開雙眼,從稻草上坐了起來,來到門前,從袖口裏抽出一根銅絲,這是他防身用的,沒想到今天卻用來開鎖。三兩下打開了門鎖,崔淼輕輕的将鎖鏈放在地上,走出牢門,又把徐文所在的牢房門打開,輕聲說道:“先生與我們一起。”

徐文搖搖頭,低聲說道:“雖然這牢房只有一個值守,但衙門裏的守衛卻很多,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跟着你們只會是累贅,我不走,就在這裏等你們接我出去。若我有何意外,替我去家裏看看。”

崔淼沒敢耽擱,保證道:“好,崔淼一定不負先生所托!”

來到王老頭身旁,崔淼一個手刀下去,王老頭再次悲催的昏了過去。兩人小心翼翼的來到監牢的大門口,發現有兩名守衛站在門口打盹,兩人對視一眼,小心翼翼的靠近,一人一個都給放倒了,将兩人拖到監牢裏,崔淼和薛祿換上兩人的衣服,大搖大擺的走出了監牢。

按照徐文所說的路線,兩人小心翼翼的前行,終于在半個時辰後,找到了徐文所說的存儲卷宗的房間。不過門口有兩人值守,從他們所在的位置過去,勢必會讓兩人發現,一旦驚動恐怕今晚的行動就得泡湯。

崔淼和薛祿對視一眼,大大方方的從陰影裏走了出去,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含含糊糊的說道:“啊哈,困死老子了,你們兩個倒是清醒,有什麽訣竅跟弟兄們分享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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