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只小萌鳥

下午三點,花鳥市場的小鳥專賣店裏格外吵鬧。各個品種的美麗小鳥們站在排列整齊的鳥籠裏,它們或是埋頭梳毛,或是咕咕歌唱,或是吧唧吧唧地吃着東西,各個精靈古怪,萌态十足。

當中最為吵鬧的是店門口鳥籠裏的一只巨型八哥。它粗啞着嗓子,斷斷續續地學着老板的語氣,沖着每一個過路的人大喊:“老板打錢!老板打錢!”

長得很圓潤的鳥店老板正懶洋洋地窩在躺椅之上。在叽喳不停的鳥叫聲中,他煩躁地撓了撓腦袋,随手拿起一根竹竿,敲了敲懸挂在店門口上方的大鳥籠。

“臭八哥,成天呱呱個沒完!”老板不耐煩地吼道,“打你個頭的錢啊,給我閉嘴!”

然而,被敲打的八哥毫無愧意,粗啞地學着老板的話,沖着過路的人們叫得更大聲了:“老、老板打……打你個頭的錢!”

老板扶着額頭,哀嘆一聲。

“傻東西,連話都說不全,這還怎麽賣得出去喲!”

正在老板懊惱嘆氣之際,店鋪門口忽然走進來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年。他看上去十七八歲,長得俊朗白淨,身上穿着幹淨整潔的重點高中校服,胸口處別了一枚校徽,上面寫着他的名字——“祁硯”。

好不容易來了顧客,老板立刻從座上彈起來,目露精光:“哎喲,小同學來買鳥啦!來來,這邊請!”

名叫祁硯的少年點點頭,走了進來。他烏黑的大眼睛笑得彎彎的,對老板活潑地擺了擺手。

“下午好呀,老板!”少年聲線清亮,脆脆地說,“我想要買一只可愛的小鳥!”

祁硯一直很喜歡萌萌的小動物,尤其是毛茸茸的小鳥團子,可惜之前沒有機會飼養。這次高考大獲全勝,家裏人破例允許他買一只小鳥作寵物。

進店之後,祁硯一眼便注意到,店門口鳥籠的橫木上站着一只巨大無比的八哥。他在店裏逛了一圈,和不少活潑可愛的鳥兒打了招呼,但在逛店的過程中,他始終感覺到背後有一道炯炯的目光正追随着自己的行蹤。

回過身,正好和大八哥目光相遇。

祁硯曾無數次從這家店門口經過,早就眼熟了這只大塊頭的八哥。八哥在店裏待了一年多,可由于這呆頭呆腦的家夥喜歡沖着路人大嚷大叫,一雙小眼睛還老是死死地盯着人看,一直都沒有顧客願意買走它。

神使鬼差地,祁硯走到八哥的鳥籠前,問老板:“這只八哥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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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終于有顧客願意詢問這只“滞銷貨”,老板眼睛一亮,趕忙答道:“八十元一只。這八哥,嘴笨了點,但是會說吉利話!”

說着,老板敲敲鳥籠,對八哥說道:“大吉大利,恭喜發財!”

八哥張了張嘴:“大大……大吉恭!”

大雞公?

祁硯看着那傻乎乎歪着腦袋的八哥,心裏有些猶疑。八哥價格不貴,但他更加傾向于購買一只會說話的小鳥夥伴。

老板幹咳了一聲,露出一個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發揮失常,發揮失常……”見祁硯露出猶豫的神色,他眼珠一轉,趕忙補充道:“這樣吧,八十,附贈兩包鳥食再加一個豪華鳥籠。”

祁硯擡起眼,看那八哥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大雞公大雞公”地不斷叫着,還急切地撲棱了兩下翅膀。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看得祁硯心裏一軟。

雖然傻是傻了點,但呆愣愣的也挺可愛嘛!

祁硯修長的手指伸到鳥籠的邊緣,八哥立刻用小尖嘴在他的指尖上笨笨地啄了一下,結巴着小聲說道:“大雞公,打錢!”

這一句話把祁硯逗得笑起來。

“好吧……成交。”

提着鳥籠回家之後,祁硯試着教八哥說一些短句,比如說自我介紹。

“我叫八哥,我是一只鳥。”

八哥歪了歪腦袋,“八哥,是一鳥。”

祁硯耐心地重複道:“我是一只鳥,我,是,一,只,鳥。”

八哥認真地盯住了他。片刻後,這鳥兒再開口,卻是:

“你是一只鳥。”

祁硯皺了皺眉,感到有些詫異。八哥本身應該沒有語言能力,能“說話”全靠模仿人類。但他清清楚楚地聽見八哥說的不是“我”而是“你”。這可就怪了!

屋外正下着大雨。夏天的夜晚雷電交加,遠處傳來轟隆轟隆的雷聲。

“你是一只鳥,你是一只鳥!”

八哥鼓動着翅膀,得意地呱呱笑了起來。

看着八哥搖頭晃腦的傻樣兒,祁硯敲了下鳥籠,哼了一聲:“笨蛋八哥,你才是鳥。”

話音剛落,突然只見窗外有強烈的電光閃過,伴随着玻璃破碎的脆響。

一道強光,一陣暈眩……

祁硯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他正被一片令人窒息的混沌所籠罩,生存的本能令他拼命往外掙紮着。待到終于重見天日,祁硯驚訝地發現,自己周圍的景致已經完全變換了。熟悉的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大樹上由泥巴和草葉築成的鳥窩。

就連祁硯自己,也從一個青春年華的俊俏少年,變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小雛鳥。身子肥肥的,小腿短短的,絨毛是亮眼的火紅色,圓嘟嘟的身子上還挂着幾片破裂的蛋殼。

——方才見到的那片混沌,正是自己從鳥蛋中破殼而出時所看到的情形。

而自己這只雛鳥也并不“孤單”。祁硯在鳥窩裏轉動着茸茸的身子,發現自己的前後左右還躺着幾枚未孵化的白色鳥蛋,估計是和他同批出生的“兄弟姐妹”。

祁硯穿越了,借一只八哥的“吉言”——他果真變成了一只絨毛小鳥。

而且更加倒黴的是,雛鳥祁硯破殼之後還不到兩分鐘,就見一道驚雷從天而降,咔嚓一聲劈斷了鳥窩所在的大樹。

他用自己的小腳爪牢牢扒住樹幹,使盡全力才沒有被倒塌的大樹甩落下去。在電閃雷鳴的雨夜裏,在某個不知名世界的森林之中,劈倒的樹幹被卷入雷雨引發的兇猛山洪,向着大江的下游一路奔湧咆哮而去。

在随後的兩天兩夜的日子裏,祁硯過着荒野求生的艱辛生活。同窩的鳥兄鳥弟們還未破蛋,便随着鳥窩一起被甩飛了出去,再也不見蹤影。整棵樹上只剩下祁硯孤零零的一個活口。

頭兩日,作為小鳥的祁硯依靠着大樹上生長的酸甜樹果勉強充饑。但很快,能弄到手的小果子全部被吃光了,更大的樹果單憑雛鳥的小尖嘴根本難以啄開,形成了“只能看不能吃”的局面。祁硯暫時沒有摘取它們。

眼看着能吃的樹果越來越少,饑腸辘辘的鳥兒只得動起了腦筋。祁硯打算把最後僅剩的樹果串在小樹杈上充當誘餌,然後用樹葉編織成網,從江流之中捕魚來吃。

這日,江面之上,波濤洶湧。在江流的中心,漂浮着一根粗壯無比的巨大樹幹。露出水面的樹身之上,一只火紅色的小鳥正在棕色的樹皮表面上匆忙移動。

“咕叽、咕叽……”

小鳥細聲細氣地叫了幾聲,從樹幹上啪嗒啪嗒地走過,行走間,毛茸茸的小身子一搖一擺。而它短短的翅膀中,正緊緊地攥着一張由樹葉編織而成的“葉子網”。

祁硯走到樹身的邊緣。他松開翅膀,把粗糙編成的葉子網擱在一邊,然後舉起一根串着鮮嫩樹果的小樹杈,将串了樹果的那一端小心翼翼地探入到水面之下,另一端則牢牢鈎在樹幹本身的凸起之上,做成了一副簡易的釣竿模樣。

一番謹慎的調整過後,樹杈已經趨于穩定,串着樹果的那端深深地沒入了水中,成為重要的誘餌。

架好了樹杈,祁硯又忙不疊鋪開那樹葉編成的粗糙捕網。他用翅膀謹慎地牽住葉子網的前端,毛絨絨的身子蹲伏下來,靜靜地候在那探入水面的樹杈旁邊,目不轉睛地盯着波浪起伏的江面。

耐心地等了片刻,水面上終于傳來了一絲異樣的動靜。只見露出水面的那段樹杈劇烈地抖動起來,而且往下一顫一顫的,震動得極有規律。

從樹杈被拉扯的動作來看,有獵物上鈎了,“它”無疑正在興奮地啃食着樹杈上串着的鮮美樹果。小鳥興奮地瞪圓了淺碧色的大眼睛,屏住了呼吸。

為了最大程度地增加樹果的引誘能力,在放樹杈入水之前,鳥兒曾在樹果的外皮上啄開了細細的缺口。樹果裏香甜的果汁從開口處滲透出來,香氣和甜味随着水流而一圈一圈地擴散開來,幸運地吸引到了遠處水裏的獵物。

待到樹杈上傳來的響動最為強烈之時,祁硯快速地撒出葉子捕網。葉子網借由底部捆綁的小石塊的重力快速沉入水中,将落入陷阱中的獵物牢牢圍住。

水花飛濺之間,鳥兒感覺到一陣極強的掙動感順着枝葉向上傳遞而來。它連忙用嘴巴銜住捕網的另一端,雙翅握成拳狀,死死抓住樹葉,卯足了勁兒向後拼命拉扯。

水中的獵物猝不及防地被從天而降的一張大網逮住,在糾纏得亂七八糟的枝葉中慌亂地撲騰。但這毫無章法的掙紮顯然是徒勞。在一番艱苦的拉鋸戰之後,獵物敗下陣來,被捕網雜亂地纏住,最終被拉出了水面,磕磕絆絆地拖到了那大船一樣的樹幹面上。

那葉子編成的捕網之中,赫然是一條透明色的小魚。

“咕叽……咕咕咕!”

見狀,小鳥發出一串開心的咕咕叫聲,它用雙翅扒開那堆糾纏在一起的樹葉,把小魚平攤在樹身平坦的中間部分,又将水中的樹杈釣竿收了起來。果然,“釣竿”上面的樹果已經被啃吃了大半。

小鳥咕咕地嘟囔一聲,将樹杈擱置在樹幹內部的中空的大洞裏,把殘餘的半個樹果取下。然後,小身子一屁股坐下,疲憊地大口喘着氣。

鳥兒看着那條晶瑩剔透的肥美小魚,又摸了摸自己久未進食的幹癟肚皮。一陣久違的幸福感終于戰勝了饑餓的苦悶,滿滿地占據了心頭。

蒼天有眼……如果此時的祁硯還能說人話,他一定會仰天長嘯一聲——

“太好了,我終于有救了!”

雖然莫名變成鳥又遭雷劈,但人總不會一直衰下去。這回祁硯的運氣還算不錯。頭一次“江心垂釣”,他便成功捕到了一條肉嘟嘟的水晶小魚。

休憩片刻,小企鵝模樣的幼鳥站起身來,邁着小碎步搖搖擺擺地走向了小魚。仔細地欣賞着小魚那玲珑剔透的流線型身體,一陣前所未有的勃發食欲席卷了他的全身——這自江心捕到的小魚在野外自由地生長,從未吃過激素或者人工飼料,比起前世祁硯在餐桌上吃過的家養肥魚來說,野生水晶魚的肉質必定更加精細,口感上佳。

想到這裏,小鳥摩拳擦掌。

這麽可愛的食物,究竟該如何吃下去呢?

祁硯在小魚旁邊盯了好一會兒,雖然很餓,而且還是以鳥類的形态存活,但他遲疑了很久,終究還是下不去嘴。當了十八年的人類,祁硯只習慣于吃熟食,他說服不了自己直接把小魚生吃入腹。

盯着水晶小魚看了好一會兒,小鳥用翅膀拍拍腦袋,決定采取最原始的鑽木取火的方式,點火烤魚來吃。

祁硯一邊挑選着未被水流沾濕的樹枝作為燃料,一邊美滋滋地打着盤算。等待會兒引着了火,他要把剩下半個樹果的果汁當作調料,在烤熟的小魚正反兩面塗抹上厚厚一層,然後就着酸酸甜甜的果肉,美美地大吃一頓。

菜名就叫——“果醬拌烤魚”!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啦,前5天每天更新2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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