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棉布鳥窩
祁硯本來計劃要做冰鎮西瓜汁,可這裏條件實在有限,他遂改變了主意,開始制作簡易的沙冰。
他從男人那兒拿到了地下冰窖裏的冰水,便把切好的一片瓜的果肉小心地剔下來,讓果汁一滴不漏地融進冰塊裏,将晶瑩剔透的冰塊染得鮮紅。
把一片瓜的汁水和果肉全部放進冰水之後,小鳥用翅膀卷起小勺,将果肉和冰塊一起搗爛,搗成西瓜紅色的碎碎冰,再同果肉攪拌在一起,變成淺紅色的晶亮碎泥。
在瓷碗裏倒騰了一會兒,一碗簡單的西瓜碎冰就做好了,并且還在不斷冒出肉眼可見的淡色寒氣。小鳥推着小碗,搖搖晃晃地朝着男人跑去。突然——
禿子光溜溜的大腦袋出現在小鳥面前。
“嘿嘿,小雞,給我也嘗一口吧!”
禿子眨巴眨巴眼睛,緊緊地盯住鳥兒碗裏的西瓜碎冰。他龐大的身體橫在田間小道之上,擋住鳥兒的去路,小眼睛裏冒出渴望的光芒。
小鳥撇撇嘴,轉過頭不理他,他便死乞白賴地抓住盛放着碎冰的瓷碗,不讓它離開。
這麽僵持了一會兒,還是男人走過來化解了尴尬。
“你若是想吃的話,要麽幫忙幹活,要麽拿錢來買吧。”他對禿子說道,“先前你吐瓜子欺負小紅的事情,我還沒和你算賬。”
“唉,天太熱,我實在不能幹活了。”
禿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兩個付了銅板的同伴一人捧着一小碗西瓜碎冰,吭哧吭哧地埋頭咀嚼,吃得津津有味。這兩人美滋滋的吃相終于引得他再也熬不住,從随身帶着的布包裏掏出一把銅板,放在小鳥面前。
“咳咳,六個銅板,都夠吃兩個大西瓜了。”禿子看見手裏分到的一小瓢碎冰,心疼得嘟囔了起來。
“咕叽!”祁硯沖他翻了個白眼。這不是還有加工費的成本算在裏邊了嗎!你知道本鳥用笨拙的小翅膀親手做出的這樣一碗沙冰有多不容易嗎!
由一個價值三銅板的西瓜制成的沙冰,最後一共從三個偷瓜賊那兒賺了十二個銅板,價值變成了原來的四倍。三個年輕人在瓜田裏吃飽喝足之後,在司冬墨的準許之下從田裏離開。
臨走前,那個瘦高少年中暑的狀況好轉了不少,由于受到了好心的照顧,這腼腆的少年還主動和男人說笑了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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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相對厚臉皮的禿子則把無賴進行到底,他冷不防從小鳥手裏搶走了最後一點沙冰,把它們整個倒進了口中,然後溜之大吉。
“咕咕!”小鳥沖着他狂奔而去的背影叫了幾聲。這家夥真是半點也不讨人喜歡,好在下一秒男人便出現在它的旁邊。看到司冬墨的俊臉,祁硯的心情變得好了起來。
男人默默地數了數今天意外賺到的銅板:“一共賺了二十二個。”三個西瓜換了二十二個銅板,這驚人的交易讓男人眉眼笑得彎彎的。他揪了揪小鳥的頭毛:“小紅真厲害,回家給你做蛋湯。”他把銅板和小鳥一起揣進兜裏,往回走去。
小鳥縮在男人的荷包裏,周圍叮呤啷铛的都是銅錢碰撞的聲音。這銅板和人民幣1元的硬幣差不多大,鳥兒随手撿了一枚來看,發現上面刻了一個“朱”字,還畫着一只鳥形的圖騰。
祁硯猜測,就像人民幣上印着偉人的頭像或者著名的山水一樣,這銅板上整齊刻着的字符和圖案花紋這銅板上的應該與發行它的國家有密切關系。
他現在所在的這個國度,不會就叫“朱”吧?還是說,這裏是古代,那麽或許是封建王朝的皇帝的姓氏是“朱”?
一邊猜想着,小肥鳥一邊躺在銅板堆裏,惬意地打起滾來。因着體型縮小的緣故,他不但有了吃不完的巨大西瓜,就連躺在錢堆裏睡大覺的夢想也實現了!
被銅板們擠壓着肥肥的小身子,鳥兒咂巴着小嘴,淺淺地笑了。
在田裏幹完最後一點農活,男人帶着小鳥回到家裏去。進屋之後,他們發現卧房的門半開着,司冬墨的母親已經從重病的昏迷中蘇醒了。
“娘,您醒了?”
他母親正在廚房裏燒開水。看到幹了一天農活的養子出現在面前,她溫和地笑了笑:“诶,娘沒事了。”
司冬墨轉身走到熬藥的鍋旁邊,拿起了母親吃飯的碗。
“這鍋裏頭是從年江上邊采來的百靈根,吃了很有效的,娘要不再吃一點。”
婦人點了點頭,慢慢坐在廚房門口的竹椅上。司冬墨給她盛了一碗湯藥,一面遞到她手裏,一面仔細地觀察着母親的臉色。
“咕叽!”
一只火紅色的小鳥從司冬墨的頭發絲兒裏鑽了出來,對婦人細聲細氣地打了個招呼。
婦人喝下一口湯藥,不經意間看見兒子束起的黑發之中鑽出了一抹亮紅,她吃驚道:“墨兒,你的頭發上,是……”
“這是小紅,我從年江上遇到的小鳥,”男人伸手将小鳥從頭頂上拿下來,捧到母親面前,“娘您看,它可聰明了。”
祁硯睜大了淺碧色的眼睛,和婦人對視着。司冬墨的養母面色蒼白,氣色不怎麽好,但即使是黯淡的臉色也遮蓋不了她容顏的精致。她年紀很輕,大概三十多歲,穿着簡樸的布衣,一頭秀發簡單地挽成一個發髻,說話柔聲細語、和和氣氣的,給人一種溫柔的親切感。
他回想起之前阿進說過的話,心知這婦人便是樂弘的生母,也曾是地主鄉紳的妻子,祁硯在心裏稱她為樂夫人。雖然現在打扮得像是普通人家的農婦,可樂夫人畢竟出身不平凡,氣質清新而麗質。
樂夫人邊慢慢喝藥,邊和數日不見的孩子細碎地唠嗑。男人也沒有絲毫不耐煩,而是平心靜氣地聽她說着話。兩人随意聊了些家長裏短,從百靈根講到中午吃的鲶鯊,又講到地裏種菜的情況,最後免不了說到他們共同的親人身上。
“您昏睡的這段時間,弘兒回來過,他跟着老康去把獵到的鹿腿拿去市集上賣了,這會兒應該要回來了。”
樂夫人聽了兒子的去向,嘆了口氣:“這孩子始終不懂事,娘也管不住他,倒是給你添了麻煩。”
司冬墨搖頭道:“您哪裏的話,一家人不說麻煩。”他頓了頓,“其實……我想了想,覺着弘兒的一些想法不無道理。如今家裏還欠着賭場不少債,靠屋子後邊的一小塊地只能勉強夠個溫飽,債務遲遲不能結清,反而利滾利、越拖越多,家裏也時常受到賭場裏地痞流氓的騷擾,難以過得安生。”
樂夫人聽出他話裏的意思,便問道:“除了種田之外,若是還有其它法子能賺到多一點錢,把債還清,自然是好。冬墨有何打算?”
男人答道:“隔壁阿進的父親在做山貨生意,他一直想拉我入夥。我想跟他們去試一試。”
樂夫人伸出手來,握了握兒子的手。她眼裏露出淡淡的笑意:“去試試吧。只是山裏猛獸多,還有各種各樣的危險,到時候你跟緊了阿進他們,可別走失了。”
男人一點頭,一笑:“哎,知道了。”
他們交談的過程中,祁硯一直默默地觀察着。樂夫人和司冬墨沒有血緣關系,但看得出來,她為人和善,待司冬墨這個養子如同親生,也難怪當初樂家落難的時候,司冬墨願意留下來照顧一無所有的母子倆。
照顧母親服完藥之後,司冬墨帶着小鳥回到自己住的卧室。這鄉村的土房子十分簡陋,卧房面積也不大,裏邊只有一張木板床、一個櫃子和一套木頭桌椅。不過倒是收拾得非常幹淨,一塵不染。
男人把小鳥放在桌上,自己則轉身打開了櫃門,他從裏面找出了一張方格子棉布,将它平攤在床鋪上,修長的手指靈活地動作,很快便将棉布折疊成型,變成了一個軟軟的方形小窩。
男人捧起小鳥團子,把它放置于小窩之中。
“小紅,我給你做了個新鳥窩,你可還滿意?”
“咕叽……”小鳥仰躺下來,圓嘟嘟的身體在鳥窩裏打了個滾兒,充分地滾到了小窩的每一處,毛茸茸的身子感受着鳥窩的綿軟。末了,它鼓動着小小的翅膀,拍起了巴掌。
男人在小鳥的頭頂上點了一下:“喜歡就好。”
祁硯躺在男人專門為自己做的棉布鳥窩之內,感到非常惬意。跟男人回家之後,不但能夠在屋子內外自由地活動,還有專門的小窩以供住宿。回想自己先前在家養八哥的經歷,祁硯暗嘆,男人既沒有把自己關進鳥籠裏,也未有生出把自己炖湯吃掉的心思,于他來說實在是萬幸。
見小鳥開心地鑽進了窩裏,男人将棉布鳥窩整個端起來,準備放置在窗邊。
“咕叽……”小鳥搖搖頭。它用翅膀尖戳戳男人的手,又指了指他的床鋪。
比起冷冰冰的窗臺,它更想和司冬墨睡在一起。男人的存在讓它很有安全感。
見小鳥堅持不懈地沖自己叫着,眼巴巴地盯着床鋪,男人望着那雙水汪汪的淺碧色眼睛,心裏一軟。
“好吧,小紅可以同我一起睡。”男人豎起一根手指,做了個提醒的姿勢,“不過要記住,千萬不可以在床上亂拉,明白了嗎?”
聽了這話,小鳥翻了個大大的白眼。